這女子是誰呢?

她治好了王爺的腿,王爺讓她做王妃……是不是出於感恩?在齊王下拜的那一刻,有的人心裏是這樣想的。

但很快齊王和秦韶華的對話就粉碎了這個猜想。

顯然不是感恩啊!

這不,王爺不是還請求王妃不許舍他而去嗎,好像很怕王妃看不上他似的。

所以不是感恩才娶她,是真愛啊是真愛!

關鍵是這個女子還真的答應了,王爺還謝她!

天哪,這到底怎麽回事,天下還有王爺配不上的女子嗎?不都是應該女人求著王爺不要喜新厭舊嗎?

場麵是不是顛倒了啊?

所以這女子到底是誰!

又是訓練近衛軍,又是給王爺治腿的,不要太厲害……

將士之中,自然有聽說過秦韶華種種傳聞的,也有進出齊王府邸時見過秦韶華的,於是這些人就把秦韶華的來曆說給身邊人聽。

轉眼間一傳十十傳百,演武台下嗡嗡聲響成一片,很快,許多人都知道了秦韶華的身世。

天啦,這一身火紅戎裝、英姿颯爽的年輕姑娘,竟然就是護國公府的大小姐,是威遠侯淩老將軍的外孫女啊!就是那個曾經被沒籍為奴做苦役宮女,又威風凜凜在金鑾殿上和皇帝退婚的奇女子啊!

原來是她!

若是這樣一個傳奇的女子,站在攝政王身邊倒也般配。許多人心想。

將士們議論紛紛,又驚訝又好奇。

雖然,場麵有點小亂。

但是齊王並沒有喝止。

他就是要讓全軍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王妃。

知道秦韶華是多麽厲害的一個女子!

他的小韶華,絕對不是普通女子那般,養在深閨深宅之中等著男人嗬護的。

而是能夠和他並肩站在一起,俯瞰全軍,俯瞰天下的!

他一身墨衣銀甲,站在演武台上,目光穿過層層軍隊旌旗,望向遙遠的天際。

那裏夕陽西下,彤雲漫天。

血紅色的半邊雲霞壯麗而奇詭。

朔風吹過,塵沙飛卷,萬丈黃沙與紅雲天地相接。

城郭之外是遠山,遠山之外更有山。萬裏江河,皆是楚國皇土。

他雄踞北疆,手握鐵軍,總有一日要回到京城去的!

到時候無論身居何位,他一定要拉著秦韶華的手,與她仔細看一看這江山錦繡,厚土蒼天!

……

梁國。

京城。

皇宮之中,如果從半空往下看,可見偌大的宮苑之中幾乎是黑洞洞一片。

除了道路上的宮燈必須亮著,其他各處的宮殿,少有亮燈之所。

這一夜宮中嬪妃們睡得都早,各處早早關門閉戶,連簷下廊下的燈籠都早早熄滅,大家吹燈上床,閉門不出。

原因無他。

因為今天皇帝發火了。

大家誰也不想被皇帝惦記,就算是有宮人來叫侍寢,也絕對絕對不能去。

嬪妃們都知道,皇帝發怒的時候是最可怕的時候,運氣不好就要被皇上拔刀殺掉,任你是誰也逃不脫。

為了性命著想,最好的辦法就是當自己不存在。

然而和後宮之中的黑燈瞎火相比,梁國皇宮前頭,皇帝

寢殿的地方倒是燈火通明,所有能點的燈都點著,亮得如同白晝一般。

這也是梁國皇帝的習慣。

一旦心情不好,他就不喜歡黑暗,必須要周圍亮堂堂的。

“啪……”

“啪!”

清脆的響聲,在宮殿周圍回**。

將裏外伺候的宮人們嚇得一聲大氣也不敢出。

這是鞭子的聲音。

是皇帝在發火呢!

而被鞭子抽打的人,不是別個,正是太子殿下。

多羅達。

大殿之中,燈燭光芒刺眼,將跪在地上的太子身上的甲胄照得更加鮮亮,更加耀目。

但是這身甲胄已經被暴怒的皇帝撕扯開來了,歪歪斜斜掛在多羅達身上。

鞭子帶著破空的呼嘯重重抽下,一下又一下,順著甲胄裂開的縫隙,狠狠打在皮肉之上。

大殿四周侍立著宮人,每個人都垂首斂息,心驚肉跳。

鞭子抽在太子身上,比抽在他們身上還嚇人。

“你這個畜生!你這個畜生!氣死朕了!幹脆把你打死了事!”

梁國皇帝暴跳如雷,一邊抽鞭子,一邊大聲怒罵。

多羅達一聲不吭跪在地上,任由鞭子劈頭蓋臉抽下來。

打在哪裏都是一道重重的血痕,但是他也不閃躲,也不喊疼。

好像泥塑木雕一樣跪著,任打任罵。

他的身上已經有無數傷口了,盔甲也早已被鮮血染紅,被打散的頭發胡亂披散著,好像是一個瘋子。

深邃的五官被頭發遮蓋住,沒有人能看清楚他的表情。

“說!你為什麽要和朕作對!從小到大你隻會給朕添亂添堵!你生來就是給朕找麻煩的!”

梁國皇帝越罵越生氣,鞭子抽得也越來越狠,好像鞭下之人不是他的兒子,而是比賤奴還低賤的畜生。

但梁國太子多羅達,就是沒有反應。

被打不還手,被罵不出聲,一度讓人以為他其實早已被打死了,戳在這裏的不過是一具冰冷屍體。

鞭打足足持續了將近一個時辰。

期間梁國皇帝打累了幾次,歇息片刻,緩過氣來又打。

直到最後真得再也打不動了,這才罷手。

多羅達身下已經積了一灘一灘的血水。幹涸了,紫黑的痕跡。

觸目驚心。

梁國皇帝丟開鞭子,一屁股坐在寬大的龍椅上,靠著椅背呼哧呼哧直喘氣。

然而他還在用目光追殺太子,若是目光能化為實質,現在多羅達肯定已經被殺死幾百次了。

皇帝的眼睛裏充滿仇恨。

“孽子!畜生!你是一個畜生!生下來就是和朕作對的!”

多羅達不吭聲。

“滾!給朕滾得遠遠的!再也別讓朕看到你!”

梁國皇帝把桌子上的茶碗硯台等物,一股腦全都丟在多羅達身上,砸出咚咚的悶響。

多羅達一手拄地,搖搖晃晃撐起了身子。

跪地的時間太長,腿有些麻了,站不穩。

但是他倔強地站了起來,就算是踉蹌搖晃,也沒有停下來歇息,轉身一言不發走出了大殿。

這沉默的姿態,讓梁國皇帝更加惱火,看看手邊再也沒有可扔之物,氣得拔出頭

上束發的金簪,狠狠朝太子的背影丟了過去。

幸虧他抽鞭子抽得太累了,手上力度不夠,不然這簪子尖銳得很,又得在多羅達身上留下一道傷痕。

金簪打在多羅達後背心,軟軟滑落下去。

多羅達回頭,看見父皇因為金簪拔去而披頭散發,像個瘋子一樣對自己張牙舞爪,破口大罵。

他掩藏在亂發之下的冷硬唇角,微微向上挑起,彎出一截冰冷的弧度。

他的身體非常強悍健壯。

跪得麻木的腿腳,走幾步路已經稍微有點知覺了,但因有了知覺也更加難受,好像千百支鋼針在血肉裏亂竄似的,又疼又癢。

然而他渾然不覺,轉身,重新踏上離開的路。

跨過大殿高高的門檻,他走進了梁國寒冷的夜色之中。

身材魁梧高大,遍體鱗傷,腳步踉蹌,卻一直孤傲向前。

像是一匹荒原上倔強的孤狼。

“殿下!太子殿下!”回到太子宮,朵以驚叫著迎了上來。

看見太子滿身都是鞭傷,她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又震驚又著急。

“皇上又把您打成這樣?這次祭祀失誤又不是您的錯過,是楚國人太狡猾,是他們故意來搗亂!皇上怎麽能打您!應該去打楚國人!”

朵以匆匆忙忙地端水找藥,準備給多羅達清洗傷口。一邊忙活她一邊抱怨,對楚國人更加充滿了恨意。

尤其是那個楚國妖女!

她恨不得把秦韶華大卸八塊。

太子宮名為梁國東宮,其實和其他國家的東宮,卻有明顯的差別。

這裏冷冷清清並沒有幾個人,除了朵以,隻剩下一個門房,一個廚娘,一個雜役的老太監而已。

偌大的院落,人氣不足,鬼氣就盛。

沒有打理修剪的樹木枝條亂伸,在地上投下猙獰斑駁的影子。

燈也沒點幾盞,殿內殿外都是黑乎乎的。

多羅達搖晃著從宮門一直走進殿門,就像是一隻遊**的野鬼歸了巢。

哐啷,他甩手把殿門關上了。

帶起的冷風吹得燭火搖搖晃晃,幾乎熄滅。

他甩了甩頭,把沾滿了鮮血的亂發甩到腦後去,露出傷痕累累的臉。

一雙眼睛,如同荒野上搖曳的鬼火,閃著幽冥的森森鬼氣。

朵以看到太子的臉,頓時驚呼,“這次竟然傷成這樣!”

連臉上都是深重的鞭痕。

以前偶爾也有打到臉上的時候,可是都是零星幾條,不似現在這般傷口縱橫呢。

這幾乎是要毀容啊!

“上次祭司大人給的藥還有呢,我去拿!”朵以匆匆到藥櫃裏翻找。

有一次太子挨打,察勿左祭司大人送了祛疤藥過來,但是太子殿下不感興趣,任憑身上留下一道道疤痕。

這一次可不同,這是傷了臉,一定得用祛疤藥才行。

朵以一邊翻藥,一邊在斟酌措辭,琢磨怎麽才能說服太子用藥。

太子這性格,似乎對毀容不毀容也不在乎。

該怎麽勸他呢?

朵以拿著藥,心情沉重地走回到多羅達跟前。

沒想到多羅達竟然在照鏡子!

這可是破天荒。

“殿下?”朵以驚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