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麗雪其實有點懷疑秦韶華說的是不是真的。

每月發作一次的控製別人的藥物,不是存在於傳說話本當中嗎,這樣突然出現在現實裏,而且被她自己吃到,她不願意相信!

可肚腹,隻在眨眼間,就莫名其妙由極冷變得極熱,再從極熱到極冷,轉瞬間調換了好幾遍,讓她感到一種巨大的恐慌。不疼,可是很可怕!人的腸胃怎麽會變成這樣冷熱隨意?冷的時候比三九天寒冰還冷,簡直要把她整個人從內到外凍住了,而熱的時候仿佛吞了一壺滾燙的開水,她都懷疑自己的腸子是不是要被燙熟!

這樣怎能讓她不信所謂的三日後發作的絞痛?

那天在金鑾殿上化屍水將父親秦雲衣袖灼出窟窿的畫麵曆曆在目。

秦麗雪不敢賭。

萬一秦韶華給她吃的藥真會每月發作一次,每次都可能致死呢?

“求你了!求求你秦韶華,給本宮解藥吧!本宮什麽都答應你,再也不會和你過不去了……對了,今晚這裏的事本宮完全不知道啊,剛才聽到有人報信才匆匆趕來的,本宮趕來是為了救你,你相信本宮好不好?”

她甚至開始顛倒黑白,把明擺在眼前的事情胡亂編造。

秦韶華真是服了她。

智商真是華麗!

“給我閉嘴。”她不想聽這些亂七八糟的聒噪。

秦麗雪頓時閉嘴,比開關控製的機器人還聽話。

秦韶華冷冷看著她:“不要廢話,藥進了你的肚腹,想再掏出來我也無能為力。我是個睚眥必報的小心眼的人,以前的事暫且不論,就衝今晚,我讓你死十回都是便宜了你,你憑什麽認為我會像以前一樣愚蠢又善良,你隨隨便便哄一哄,我就要聽你的話?”

秦麗雪聽得心驚膽戰。

要是到現在她還以過去的眼光衡量嫡姐,她肯定自己會死無葬身之地。

她隻能按要求緊緊閉住嘴巴不說話,並且十分艱難地踮著早已麻木發疼的腳尖,身體僵直著躲避那匕首的鋒利。

隻聽秦韶華道:“每月一次給你解藥,這是咱們既成的約定了。你最好祈禱我活得夠久夠好,能在你有生之年每月都給你解藥。若是我突然死在你前頭,或者,我心情不是太好不想搭理你,那你就自求多福吧。”

秦麗雪恐懼得渾身都繃緊了。

肚腹中卻還是忽冷忽熱,折磨得她精神幾乎要崩潰。

她華麗的晚宴容妝早已被方才淚水衝花,借著窗內透過的微弱光線,紅唇白臉上趴著一道道青黑色的眉黛眼粉,看起來詭異又猙獰。

她的身體也在無意識地不停發抖。好幾次都是自己撞在刀鋒上劃破皮肉,她卻渾然未覺。

秦韶華覺得差不多了,再繼續,恐怕這人當場就要瘋魔。

一個瘋了的皇後,顯然是不如正常皇後有用的。

秦韶華把匕首收了起來。

寒光閃過,脖子上陡然一輕的秦麗雪一下子癱倒在地。

“我什麽都答應你,你給我解藥吧,三天後不是要首次發作嗎,你給我解藥吧……”華服在地上沾滿塵土,秦麗雪卻隻能喃喃重複請求,顧不得什麽衣服了。

她連“本宮”都不說了,隻說“我”。

可見已經徹底沒了脾氣。

韶華從袖袋裏翻出一隻小小的黑色玉瓶,甩手丟在她麵前的地上,“三日後稍感疼痛就用水衝服,溫開水,冷水可不管用,別說我沒告訴過你。用錯了後果自負。”

“是是,溫開水衝服,稍微感到疼痛馬上吃!”秦麗雪一把將玉瓶抓在手裏,緊緊貼在胸口,生怕秦韶華又搶回去似的。

遠處的鍾鼓樓上再次傳來悠長的鳴響。

宴會已經開了有一會了。

秦韶華覺得此地事情已畢,彎下腰,把匕首貼在秦麗雪臉上。

“皇後娘娘該回去主持宴會了。咱們難得見上一麵,就此作別,留點念想怎麽樣?”她語氣親切。

親切得像個惡魔。

秦麗雪僵住,顫栗感受到匕首貼著臉。比貼在脖子上更嚇人。

“別劃我的臉!你臉上的傷口又不是我弄的,你不要報複我!”她尖叫。

女人,尤其是她這樣的女人,最愛惜的莫過於容貌。恨不得天下所有人都比她醜,恨不得自己花容月貌百歲不凋。鋒利的匕首貼在她臉上比殺了她還難受。

秦韶華笑笑,“好吧,我答應你。”

站起身來,手卻順勢一抹,刀尖帶起了一串血珠!

秦麗雪嚇得連尖叫都忘了。

脖子上突然一疼,她根本還來不及反應,就覺得有**流出了皮肉。她猛然意識到秦韶華割了她的喉嚨!為什麽,為什麽,不是已經喂了毒藥給她嗎,為什麽突然又下殺手……

她眼前一黑,軟軟倒了下去。

腦袋碰在地麵上,撞散了精心盤繞的華美發髻。

秦韶華用鞋底擦了擦匕首上的血痕,腕子一翻將之收了起來。

走到中了蒙汗藥的侍女和兩個太監跟前,鞋尖踩住人中將她們弄醒,“帶著你們娘娘回九華殿吧,這趟出來透風的時候不短啦。”

她信步出了這座陰森的小院。

秦麗雪的侍女從昏迷中醒來,腦袋昏昏沉沉,聞言反應了好一會才明白她說的是什麽。一個激靈從地上坐起,就看到主子倒在地上。

“娘娘!皇後娘娘您怎麽了!您醒醒!”驚慌失措地撲過去。娘娘不會是已經……死了吧?

秦麗雪在猛烈的搖晃中幽幽醒轉。

第一眼看到黑漆漆的天空上幾顆晦暗的星星。

原來沒死。她驚魂初定,下意識去摸脖子。傷口還在流血,可是萬幸,秦韶華留了她一命,並沒有下狠手割破喉嚨。

秦韶華!她的目光一瞬間宛如淬毒的刀子。

走著瞧!

九華殿上,燈火輝煌,觥籌交錯,即便是每個人都很守規矩不大聲喧嘩,可是因為赴宴的人太多了,所有人都低聲說話,匯在一起也成了嗡嗡一片。

角落裏宮廷樂師們奏響歌頌盛世繁華的樂曲。

衣著鮮豔華麗的舞姬們在大殿中央的紅毯上賣力扭動腰肢身段,飛揚的裙裾像是一朵朵盛開的鮮花。

一個大殿裝不下幾百賓客,旁邊的偏殿都坐滿了人。

齊王高居第一席,緊挨著最上首的帝後之位,連做了皇帝老丈人的護國公也得屈居其下,隔著幾張桌子,不斷討好地給他敬酒。

他一身黑衣與滿殿繁華格格不入。

護國公秦雲敬幾次,他就無視幾次,弄得秦

雲很是尷尬,老臉通紅。

酒筵正酣,新一輪上場的舞女們身穿露出肚臍的紗衣,雪白藕臂像是水中青荇,柔柔軟軟的,撩動香風飄入大殿。

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大楚注重禮儀,這等露皮肉太多的舞姿,隻有在秦樓楚館才能見到。

宮宴上如此則是十分出格。

有端莊持重的女眷已經露出厭惡和不耐煩的神色,大為不自在。也有很多人興致勃勃欣賞這難得的春色,目光一直追著舞姬扭動的腰肢。

禦座上皇帝突然舉起酒杯,笑道:“這是傳自西域的天魔之舞,聽說北梁國那邊很是流行,那裏的王公貴族都在家裏養許多西域舞姬。”

滿殿臣屬俱都一愣。

遠在北方的梁國,那可是大楚的宿敵、勁敵,多年來征戰不斷,彼此不知互相欠下了多少血債!

這次齊王去鳳凰城守邊,守的是什麽,不就是北梁的騷擾進攻?

可是為齊王送行的盛大宮宴上卻突然出現梁國流行的舞蹈。

為什麽?

齊王卻麵色如常,繼續冰山一樣坐在那裏,對皇帝所言沒有半分好奇。

一副把皇帝根本當空氣的態度。

皇帝說話間頻頻目視他,然而完全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笑容裏就多了幾分陰沉的意味,接著道:“……王叔即將遠行鳳凰城,那裏臨近北梁,坊間風氣也受了北梁的影響,聽說有許多西域來的舞姬取悅眾人。朕特意安排一場天魔舞請王叔觀摩,就是想讓王叔早早接觸這個,免得去了鳳凰城被亂花迷眼,哈哈哈!”

他大笑起來。

顯然覺得自己的玩笑開得很成功。

席間靜了短短一瞬,馬上有人跟著大笑附和。

“陛下真是考慮周到,哈哈!”

“齊王殿下豔福不淺,去了鳳凰城就能天天看天魔舞了!”

“陛下真是博聞廣知,連北梁流行什麽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真可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聖明天子莫不如此!”

一片讚頌聲中,音樂陡然轉急,天魔舞姬們繼續擺動腰肢和臀腿,像魚兒一樣飛快遊走在酒香彌漫的殿堂裏,雪白的肚腹頓時迷花了半數男性臣子的眼,連一些女眷都看呆了!

天魔舞,果然魅惑萬千!

尤其是那些舞姬的眼神,看誰一眼,簡直就要把誰的魂魄勾走。

天生的尤物!

有的臣子甚至坐不住了,恨不得立刻把這些妖豔舞姬抱回家。更有人暗暗思忖,要不要去鳳凰城那邊買幾個舞姬過來,養在家裏想怎麽看就怎麽看?

皇帝一直在關注齊王的動靜。

他開了玩笑,齊王卻根本沒笑,依舊麵無表情坐在那裏,仿佛什麽都入不了他的眼睛。舞姬們刻意舞動到他的桌前,甚至幾次把紗裙飛揚到他身上,他都恍若未見,自顧自喝他的酒,吃他的菜。

“王叔,感覺這天魔舞如何?”皇帝忍不住,直接問了出來。

齊王把手中半杯酒飲下,慢慢放下杯子。

就在眾人以為他要無視皇帝問話犯大不敬之罪的時候,他淡淡抬了一下眼皮,非常簡短地吐了兩個字,“尚可。”

可那冷峻的表情,哪裏是“尚可”,分明是“不屑一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