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又瞟了一眼吳道。

他還真沒想到,自己為了掩人耳目用口型無聲說話,一向害羞的秦韶華卻反而把話嚷嚷了出來。

當著外人,不覺得不好意思嗎?

小韶華這麽放得開,他必須得配合啊!

“好啊,等晚上,你要什麽我給你什麽,別說大寶劍,刀槍劍戟斧鉞勾叉,本王給你全套!”

呃?

秦韶華哈哈大笑。

雖然此大寶劍非彼大保健。

但是齊王態度還是很明確很誠懇的嘛。

她向前貓腰,伸手拍了拍齊王的肩膀。

“小夥子好樣的,就這麽說定了啊!”

幾句玩笑過後,心裏那一點點惆悵之意,算是煙消雲散了。

秦韶華甩甩腦袋,又用力在臉上揉搓了幾把,算是把鳳昭陽的事情拋在了腦後。

齊王卻看到了她笑意未達眼底的模樣。

知道她是心中有所牽念。

反手,將她搭在自己肩頭的手握住了,“韶華,等咱們忙完了這裏的事,抽時間到外麵走一走,逛一逛吧。”

他知道她喜歡到處逛。

想哄哄她。

果然秦韶華有了興致,“那咱們找個暖和地方逛去。南邊怎麽樣?去江南,去南晉……我有點看煩了北方的冰雪風沙。”

其實是厭倦了這裏的打打殺殺。

屍橫遍野。

血流成河。

齊王笑道:“好啊,你想去哪,咱們就去哪。”

“我也要去。”突然,千妖月的聲音傳了過來。

雖然虛弱無力,但是,見縫插針的討厭勁兒是一點沒改。

吳道立刻說:“眼睛都沒力氣睜開,先別說話!容老夫給你調理調理。”

老人家忙忙碌碌給千妖月的腦門胸口幾處大穴上貼膏藥,讓他配合著運氣。

秦韶華轉頭,盯著千妖月看了半天。

“吳先生,他這是解毒了嗎?”

狀態可不大好啊。

臉色還是那麽蒼白,下巴上的銀色紋路也沒有減弱,整個人躺在那裏沒有什麽生氣。

吳道說:“還得連續用藥幾日,再休養半個月以上,才能差不多徹底排清毒素。休養期間不能吃肉,不能動怒,不能受涼,不能……”

“你直接讓我當和尚算了。”千妖月扯開幹巴巴沒有血色的嘴唇,虛弱地說。

“別說話!運氣!”

“哼……”

“不許動怒!”

“哼!”

千妖月根本不聽吳道的話,勉強積攢力氣,把眼睛睜開了。

直勾勾盯著秦韶華,“我也要大寶劍。”

“……”

秦韶華一腦門子黑線。

這家夥聽見了啊?

“千妖月你好好休息,我得去看看無名弟弟。”

秦韶華摟住齊王的脖子,示意他把自己抱走。

齊王打橫抱住秦韶華,丟給千妖月一個冷冷的眼風,大步離開了房間。

哼!

還想跟本王搶大寶劍!

要不是看在你病入膏肓的份上,本王一掌拍死你!

……

淩無名的情況穩定了許多。

守著他的人說,他睡醒之後就呆呆地坐著,坐一會又睡,後來外麵喊殺聲震天,也沒把他吵醒。

秦韶華知道是吳道和白城子的藥配得好。

給淩無

名喝的水裏都放了無色無味的安神藥劑,就是為了讓他昏睡,穩定情緒的。

類似於鎮定劑一類的東西。

她和齊王在淩無名的房間裏守了一會,無名一直沒有醒。

有麾下的將官來稟報,“王爺,都準備好了!”

齊王正在給秦韶華繼續揉腿,聞言,收手站了起來。

整個人的氣勢都發生了改變。

“去吧。本王隨後就到。”

“是!”

將官退下去,齊王就把秦韶華扶了起來。

“跟我走一趟。你要我給死去的將士們一個交待,接下來我要做的,便是交待了。”

他目光深邃,眸子裏閃著冷厲的光芒。

預示著,他要做的事,或許將會非常冷酷。

秦韶華立刻整理好衣衫頭發,將沾了灰塵血跡的臉隨便擦擦,就跟著齊王走出了房門。

受傷的小腿還沒徹底恢複,走路歪斜,她一直扶著齊王的胳膊。

發現齊王手臂上的肌肉是緊繃的。

他的臉色也是緊繃的。

所以,他到底要做什麽?

直到兩人上馬,在大批護衛的簇擁之下,來到了城北的集市上之後……

秦韶華發現,城中百姓全都被集中在了這裏!

這集市是一片空地,趕集的日子裏會有商人小販來這裏臨時擺攤搭棚子,平日則是空****一片空地。

此時城中幸存於戰火之中的百姓們,挨挨擠擠,將空地填得滿滿登登的。

放眼望去人頭攢動,足有上萬人。

北梁國內人口不多,圖二鎮算是一個大城了,裏麵人口也不夠兩萬。那天夜裏各處百姓暴亂被楚軍殺掉了很多,後來又有死在兩軍交戰之中的,現在剩下的,就是萬餘人而已。

男女老少,拖家帶口。

大部分神情惶恐。

孩童的啼哭一聲又一聲。

然而周圍,楚軍將士們的長槍利劍在日光下閃閃發亮,森寒迫人。

更有一排一排的弓箭手據守在四麵高地,無數利箭指著場中。

齊王帶著秦韶華,直接策馬上了一座土台。

“參與過當晚暴動放火的,家中但凡有一人參與,全家殺掉。”齊王上去二話沒說,直接宣布了這樣一條命令。

他用內力發聲,讓全場每一個人聽得清清楚楚。

梁國百姓們頓時炸了鍋!

滿場**起來。

呼喊聲不絕於耳。

亂糟糟的,也分不清他們在喊什麽。

齊王就說:“亂喊者,殺。”

四麵的弓箭手們,立刻瞄準場中每一個振臂高呼的人,拉弓放弦,刹那間箭如急雨!

梁國百姓們被射到了不計其數的人!

他們尖叫。

他們更大聲地喊起來。

甚至開始衝擊四麵長槍圍出來的包圍圈。

要和楚軍將士們拚命。

弓箭手們再一輪激射。

端著長槍的步兵們也毫不客氣,槍頭直挺,戳在人身上就是一個個血窟窿。

無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敢不聽話敢動手的,全都殺掉。

血,四處飛濺。

哀嚎,聲聲刺耳。

秦韶華目力所及之處,處處是地獄一樣的慘狀。

她看到許多百姓們抽出了暗藏的武器,有刀有斧,揮舞著朝楚軍亂衝。

然後看到他們一個

個倒在楚軍的長槍利箭之下。

看到妻子失去丈夫。

孩子失去爹娘。

看到許多人死在鋒利的武器刺殺之中。

而更多人,死在彼此的踩踏擁擠之下。

楚軍將士們的包圍圈絲毫沒有亂,像是最堅固的堤壩,扛住了洪水一波又一波的攻擊。

他們收割梁國人的性命,如死神揮舞鐮刀,不帶任何感情。

短短一兩刻鍾的工夫而已,梁國百姓們已經有三分之一倒在了地上。

永遠失去了生命。

那是三四千人之多!

“這個交待,夠不夠?”齊王突然轉過臉來。

秦韶華也轉過臉,和他對視。

“不夠,遠遠不夠。”她說。

“是嫌本王殺的人少麽?”

“不。是殺得不夠準確。”

“願聞其詳。”

“這些百姓,是敵國之人,是那一晚暴亂的參與者、策劃者、慫恿者、保密者、窩藏者……他們不是無辜的,你願意殺,就殺了吧。”

秦韶華語氣沉重。

心情也沉重。

她無法分辨這些梁國百姓們,哪一個是無辜的,哪一個確定參與了那一晚的暴動。

兩國交戰之時,去分辨這個也沒有意義。

生和死。

勝和敗。

前方就是這麽兩條路。

梁國人死,是因為他們的軍隊敗了。

秦韶華沒有理由去譴責齊王心狠手辣,盡管,她確實深深厭惡眼前這一切。

“然後呢?”齊王示意她繼續說。

秦韶華道:“然後,你殺了這些百姓之後,更應該追究的,是幕後那些人。暴動的百姓,被喂成毒人的士兵,攻城圍困我們的敵軍……所有的人,都隻是蝦兵蟹將而已,是炮灰。”

“所以?”

“所以你要想讓死去的楚軍將士們安息,就把策劃這一切的梁國主使找出來,殺了……這才是最好的交待。這是我要的交待。”

齊王將秦韶華的手握住。

望著血腥的屠戮場,點頭道:“王妃和本王所想一致。”

兩個人說話的工夫,梁國百姓們已經消停下來了。

太多的血,太多的死亡,終於消減了他們反抗的狂熱。

屬於北地梁國人的彪悍特性,也在血腥的鎮壓之下藏了起來。

幸存者們縮在一起,步步後退,不敢再和楚軍硬拚。

齊王見狀,嘴角扯起冷酷的弧度。

他沒有在笑。

隻是鄙視。

“參與過當晚暴動放火的,家中但凡有一人參與,全家殺掉。”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命令,他又補充,“舉報者,全家免死。”

嗡……

梁國百姓們又開始了躁動。

這一次卻不是衝著楚軍了。

而是彼此開始指責謾罵,沒多會的功夫,真的有人跳出來舉報了。

一個接一個,大聲出賣著自己的親戚、鄰居、朋友……

然後,被舉報的人又反過來揭發舉報的。

在敵國楚軍麵前,他們互相謾罵,甚至動手,甚至自相殘殺。

局麵很快混亂了。

齊王冷笑,對秦韶華說:“看吧,這就是梁國人。以往他們的騎兵害苦了大楚邊地百姓,據說,梁國人是一群凶狠的狼。嗬!可遇到真正凶狠的對手,他們也不過是一群卑鄙的待宰羔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