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姑甩袖子就走。

這個忙她不幫了!沒道理幫了別人還惹一身腥氣!

噠噠卻吩咐門口侍立的丫鬟,“攔住她。”

兩個小丫鬟麵麵相覷,不敢上前。紅姑可是王妃跟前的人啊,滿府裏的下人都敬著她,誰敢攔。

噠噠一看紅姑已經掀開簾子走出去了,瞪了小丫鬟兩眼,親自上去攔。

“你別走。”她將噠噠擋在了外廳,“紅姑姐姐,為了張重的事情你可沒少罵過我,現在你倒是跟他走得近了,以前你罵我的話,是不是都要應在你自己身上?”

以前她叫紅姑姐姐,是親親熱熱的。

現在這一聲,可是有點尖酸。

紅姑氣壞了。

“噠噠,你是不是腦子壞掉了?我什麽時候跟他走得近了,我連他鼻子眼睛怎麽長的都還沒記清呢!要不是看他可憐,誰摻合你們這種破事啊,丟死人了!你給我讓開。張婆婆不讓我和你一般見識,我壓著火呢,你可別撩撥我!”

噠噠冷哼,“你現在知道不和我一般見識了?以前哪一天不要罵我幾句。為了讓王妃討厭我,你天天找我的不是。現在爭不過我了,你就懂得壓著火。還不是欺軟怕硬!”

“哎!”紅姑都聽愣了。

像是不認識這個人似的,將噠噠上上下下重新打量了一遍。

以前的侍女普通衣裙,已經換成了綾羅綢緞。遍地金繡八寶紋的修身軟綢長裙,比王妃身上的還要亮眼。頭上插著許多首飾,光步搖就有三根,金燦燦的流蘇垂下來,反射著金光晃來晃去。

看打扮,是貴重了不少。

可是嘴巴裏的話怎麽倒不如以前了呢,顯得很是輕賤。

紅姑盯著她問,“你倒是哪裏硬了,說給我聽聽啊。我用的著欺軟怕硬嗎?你在我眼裏,還不如之前當丫鬟的時候呢。說實話,你覺得自己身份高了,可我瞧著,也不比我高到哪裏去。我好歹是王妃跟前的人,你現在這樣子又算什麽?”

“紅姑姐姐,你不用說這些酸話……”

“這怎麽是酸話?難道你以為我嫉妒羨慕你嗎?並沒有!我心裏眼裏都是王妃,能一直跟著她我就很高興。你呢?你倒是口口聲聲說王妃是救命恩人,還說要一輩子給她當牛做馬,可現在半輩子還沒到呢,你這牛馬就不做啦?你那些話原來都是說著玩的?”

噠噠被戳中了心肺。

她現在最怕人家說她忘恩負義。

登時急了。

公主的身份又不是她爭來搶來的,能怪她嗎?

“紅姑!你把話說清楚!你到現在還挑撥我和王妃的關係!我又不在王妃身邊了,影響不到你的地位,你為什麽還不放過我?”

紅姑呸了一聲。

“真是晦氣,平白無故我來給你送什麽口信,惹得一肚子氣。我以前說你,也是因為你做得不對,我有跟你相爭的意思嗎。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心思。真是菩薩保佑你離了王妃身邊,不然以後還不知道要給王妃惹多少麻煩。那個姓張的,以前我還覺得是他勾著你不檢點,現在看來,你還配不上人家呢。好歹人家對你一心一意……”

紅姑還沒說完,噠噠連聲冷笑,“哈,果然你替他說

好話!還說沒和他走得近?”

兩個人正吵得不可開交,門外傳來一個侍從的聲音。

“你們在幹什麽?”

紅姑和噠噠同時噤聲。

齊王跟前的侍從,是府裏除了王爺王妃之外最高的存在。

門口婆子撩起了簾子,侍從走進來。

噠噠瞪了婆子一眼。一定是這些家夥偷偷稟報的上頭。

伺候她好些天了,這些人沒一個拿她當正經主子!

侍從冷著臉看向兩人,“王爺跟前,從來沒有人敢吵成這個樣子。成何體統?紅姑,你是王妃的人,自己跟王妃領罰去。噠噠,你準備怎麽認錯?”

噠噠抿了抿嘴,沒做聲。

按道理,她現在已經不歸侍從管轄了。

他沒資格訓斥她。

侍從見她不說話,直接說,“你既想不出怎麽認錯,我替你想。你跟前現在六個人服侍,明日起減少兩個吧。以後若是再不懂事,幹脆一個服侍的也不要留了。”

噠噠一臉驚訝地盯住侍從。

侍從臉色一沉,“怎麽,你不服?”

噠噠別開了眼睛,不敢硬碰硬。

侍從帶著紅姑走了。

三言兩語就把一場險些演化成武鬥的吵嘴化為無形。

噠噠攥著拳頭站在原地,呆站了好大一會。

臉色越來越難看。

屋裏院子裏的丫鬟婆子們各司其職,沒一個人上來勸她。

噠噠轉頭看看兩個侍立的小丫鬟,她們是剛才不敢攔紅姑的。又看看門口的婆子,她是剛才有嫌疑給侍從通風報信的。都明目張膽地違抗她。

明天要走兩個人,走誰?

想了又想,噠噠決定把婆子和其中一個小丫鬟先弄走。

她這個主子當得真窩囊!

不由幻想著,等到了楚國京城,王妃分給她宅子田產之後,她一定要自己挑奴婢,再不用這些不拿她當回事的家夥了。

且不說她這邊如何生氣,紅姑被侍從帶走之後,秦韶華還沒回房,也就談不上領罰。

她想起張重還在外頭等著,氣呼呼去給張重傳話。

“你以後別來了!噠噠眼睛長到天上去了,能看得上你才怪!”

張重聞言心裏冰涼,紅著眼睛問:“她都說了什麽?求姑娘把原話告訴我……”

紅姑仔細一想,噠噠除了跟她吵嘴,關於張重還真沒說過什麽。她總不能把噠噠汙蔑她和張重的話說出來吧,那多丟人。

遂道:“她以後是要享受榮華富貴的人,要嫁,也不會嫁給你。你要是封疆列侯,說不定她還能多看你兩眼。”

張重眼睛一黯。

在門口風燈的映照下,臉色一片蒼白。

紅姑驚覺自己話說重了,連忙改口,“你也別傷心了。她也未必是嫌你身份低,隻是她最近忙著纏白先生呢,你想想自己跟白先生差多少,心裏就好受了。”

“白先生?可是那位神醫?”

“是啊。”

紅姑發現自己把白城子抬出來之後,張重臉色更蒼涼了。

“多謝姑娘相告。”張重朝紅姑深施一禮,轉身,拖著沉重的步子慢慢

離開。

紅姑站在後門口,望著他在夜色之中蕭瑟遠去的背影,覺得自己可能又說錯話了。

“婆婆,這可怎麽辦……我當時沒想那麽多啊,我以為讓他跟白先生比比,他也就死心了,我沒想到……”紅姑回去跟張婆婆念叨。

她沒想到張重會那麽傷心。

張重死沒死心她不知道,但是後知後覺,發現自己是傷了人家的自尊了。

張婆婆無奈歎口氣,“你不會說話,以後就少說。多說多錯,少說少錯,記住了?”

“嗯。”紅姑滿心裏過意不去,“那現在怎麽辦啊,我要和他道歉嗎……可是好像說什麽道歉的話都不對勁啊……”

張婆婆失笑:“你現在知道後悔了。算了,這件事沒辦法,就這麽過去吧。反正他也不會再來,你想道歉也沒處找人去。時間長了他總會忘了噠噠的,他還年輕呢,以後娶了媳婦生了孩子,心裏也就不想著噠噠了。”

紅姑才不關心張重想不想噠噠呢。

她是被噠噠氣壞了,所以下意識就同情起張重來。覺得噠噠那麽壞的人,可惜了張重一片真心呐。

偏偏自己還不會說話,肯定把張重傷得不輕吧。

哎呀,他不會萬念俱灰……

一時想不開……

去尋死吧?

想到這裏紅姑就心驚肉跳。

覺得自己馬上要背條人命了。

可惜現在黑燈瞎火,她就算追上去也不知道張重走到哪裏了。

從城裏到近衛軍的營地還有很遠的路呢,路上有野林子,有河……

張重要是找棵樹掛了脖子,或者跳了河可怎麽辦?

他可不要想不開啊!

擔驚受怕了一宿,第二天她頂著兩個黑眼圈,天剛亮就爬起來,打發小廝去近衛軍營地打聽打聽,看張重昨天回去沒有。

小廝去了一上午才回來,紅姑就魂不守舍了一上午。

聽到小廝說張重好好在營裏訓練呢,紅姑立刻念了一聲佛。

“你怎麽不快去快回,害我擔心這麽久!”

小廝委屈地說,“軍營管得嚴啊,甲字隊訓練又不在營地,我等到快中午他們才從山裏回來。”

“那你看見張重了嗎?他精神好不好啊?”

“還好吧,隔得遠沒看清。我聽人說甲字隊回來了,又告訴我哪個是張重,我遠遠看了一下就趕緊回來報信。知道他活著不就行了嗎,還要看精神?”

紅姑覺得小廝笨死了。

又怕張重今天雖然活著,可要是哪天突然想不開,一時衝動去尋死可就糟了。

那這條人命她少說也得付一半責任。

於是她隔三差五就打發人去軍營看張重。

為了給他寬懷,還把府裏好吃的好用的帶給他,就想讓他感受到人間的溫暖,不要忙著尋死。

最後連秦韶華都聽說了,忍不住叫了紅姑來問。

“你怎麽對張重那麽關心?軍中傳說他勾搭了我的一個丫鬟不算,現在又勾搭上另一個了,我很沒麵子啊……紅姑你不是真的吧?”

紅姑大驚失色。

“這是誰說的!爛了他們的嘴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