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的目光在堂中轉了一圈,輕描淡寫一個掃視,已經將在場所有人都看在了眼裏。

最後,他看住中間的主客席。

察勿左和輕陰公主所在的地方。

齊王一看過來,輕陰公主立刻將背脊挺得更直,如寒梅傲雪一樣和齊王對視。

梁國一別之後許久未見,她不知為何,似乎有了無限與齊王對抗的底氣。

齊王沒有問她緣故,也沒有追究在梁國福壽宮中的那一場事情,就像是見到尋常客人一樣,目光轉了一瞬就移走了。

這讓輕陰公主摸不著頭腦。

她還以為齊王會借梁國之事發難呢!彼此已成敵對,為何他不動聲色?

她已經做好了應對的準備,卻不料齊王提都不提。

她暗中嘀咕的時候,齊王已經轉而看向了察勿左。

察勿左立刻笑著行禮,“尊貴的攝政王,您在大梁的時候我們未能相見,真是遺憾。今日一見,王爺您果然是風采卓然。”

客套的詞令,好像私底下他派人送信的事情完全沒發生過,兩人是第一次接觸似的。

齊王略微一笑,同樣沒有追究。

“各位肱股之臣,都請平身吧。”齊王將行禮的眾人都叫了起來,笑著指了指夏侯蘊,“介紹一個人給你們認識。這是悅王府的世子,也是大楚未來的天子。”

他說的輕描淡寫。

似乎在談論今日的天氣。

然而話音一落,滿場震驚。

天子!

這記重錘,比輕陰公主和建恒王拋出的厲害多了!

簡直像是天雷一樣,與之相比聯姻還算個什麽破事啊。

宮裏的嬪妃已經搬遷到行宮去,金鑾殿也在粉飾一新,這些朝臣們都是知道的,心中明白是新帝要登基了。

卻沒料到,新帝不是齊王,是夏侯蘊。

原來齊王自己一直拒絕做皇帝,是真的啊……

他連人選都挑好了,顯然所謂婉拒不是惺惺作態。

滿堂人的目光重新凝聚在夏侯蘊身上。

少年長身玉立,猶帶稚氣,然而雍容

華貴的氣度作不得假,就算是被所有人盯著,也沒有怯場。狹長的鳳眼微微一挑,將眾人的注視一一掃視回去。

目光所過之處,眾人盡皆低頭。

皆感受到了他平靜外表下蓬勃的張力。

是個人物!連先前不認識他的人都在暗暗咂舌。

冪羅簾幕之下,秦韶華笑了。

她沒想到今天齊王就把夏侯蘊的身份揭示出來。

在這樣一個場合,當著輕陰公主和察勿左,想必是要給對方一個大“驚喜”。

隻聽夏侯蘊主動接過了齊王的話。

“你們且慢驚訝,本世子也正驚訝著呢。隻道是來參加宴會,卻未料攝政王直接將我推了出來。早知道我就不來了,情願躲幾日懶。”

他露出一個無奈的苦笑。

繼而越過齊王,站到了大家能將他看得更清楚的地方。

緩緩說道:“做天子,這件事我原本不想答應。不過攝政王三催四請,我被他架在火上烤,最終不答應也得答應了。你們別覺得我是矯情,這個位子可不好坐。禦座之下能人多著呢,稍不留神就要被趕下台去。夏侯子黎前車之鑒,我也不得不留心。你們若是誰有微詞,不如就提前說出來好了。趁著今日大家都在,彼此把話說明白了,免得日後尷尬。”

他不鹹不淡地,略帶微笑做了開場白。

停一停,發現沒人接話,遂笑道:“機不可失,若是你們現在不說話,等月底我登基之後再說,那可就有忤逆天子之罪了。”

場麵安靜,還是沒人說話。

此時最為震驚的莫過於建恒王。

他倒是想說話。

可是齊王一行人自從進門就完全控場,他根本沒找到說話的機會。此時若是開口,就是以一人之力和齊王夏侯蘊兩個人對抗了,他覺得心裏沒底。

齊王驟然宣布天子人選,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不隻是他,旁邊輕陰公主也是麵色微變。

倒是噠噠和察勿左事先知情,此時,察勿左很有興致地觀察眾人的表情,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

“沒人有異議?

難道,你們大家都同意讓我當天子?”

夏侯蘊突然變了顏色,發出一聲冷笑,“我就說,大楚的皇帝沒什麽好當的,因為座下朝臣實在是沒有出挑的人才!”

他這般說話,讓堂中眾人臉色不是太好。

然而他根本不顧眾人臉色,繼續說道:“譬如現在,遇到突發之事,你們連個放屁的人都沒有,萬馬齊喑真是可悲可歎。攝政王有那麽可怕嗎?他讓我登基,你們就不敢吱聲?若是我做了皇帝,咱們走著瞧好了,屍位素餐的人,等著被我一個個收拾吧!”

不少人暗暗皺眉。覺得這世子爺言語忒粗俗了,看上去玉人兒似的,怎麽連“放屁”都說得出口。

這要是他真當了皇帝,大楚會變成什麽樣子?沒人想得出來。

然而夏侯蘊說對了一點……齊王讓他登基,還真沒人敢吱聲。

蔡烈為首的老臣們支持齊王,誰願意觸那個黴頭去。

秦韶華在旁聽著,覺得夏侯蘊一語中的,說出了楚國朝廷的大問題……大家太怕齊王了。

朝中死氣沉沉,這可不是好事。

既然夏侯蘊說得出來,那麽,未來也許真會有番作為。她很是期待。

卻聽輕陰公主突然開口,“沒想到大楚未來的陛下如此年少有為,本宮真真不虛此行。隻是不知悅王世子爺是太祖第幾代子孫,和先帝又怎麽論親?”

她一副好奇語氣,麵紗之上,閃閃的眼眸裏寫滿問號。

沒人理她。

齊王不說話,夏侯蘊也不回答。

她問完之後開始冷場。

冷場時間頗長。

氣得輕陰公主直給建恒王丟眼風。

心說我給你證明自己血統更接近先帝的機會,怎麽你連一聲都不吭!

這時候,噠噠怕她尷尬,笑著低聲圓場,“輕陰妹妹,聽說蘊世子論輩分,還是攝政王的叔叔呢。”

噠噠不知就裏,根本沒回答到點子上。

輕陰公主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卻也不敢再追問了,怕再被人晾著。

秦韶華嗬嗬一笑,“王爺,咱們入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