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大人,這雨大概很久都不會停,下好大,聽著真嚇人啊。您今晚就在我這裏歇下好了。”

噠噠的小小宅院裏,察勿左來拜訪她,被雨截住了。

她就勸察勿左今夜住在這邊。

金袍祭司慈祥地微笑著,“公主殿下真是體貼人,是個很溫柔的女孩子啊。以後不知道會有誰夠幸運,當您的駙馬。”

噠噠微微紅著臉說:“祭司大人,請您不要叫我殿下了。我一直一直都很尊敬您,您把我當做您的晚輩看待就好,還是像以前那樣叫我的名字吧。”

“那怎麽行,畢竟您是公主殿下。半路成為的公主,也是貨真價實的公主。”察勿左話鋒一轉,目光在噠噠臉上溜了一圈,“公主的膽子真大。那天在建恒王府,我看您似乎是被嚇傻了,沒想到這麽快就恢複過來。”

噠噠身子抖了一下,“大人,您不要再提那天的事了,想起來就害怕……”

齊王和夏侯蘊在她眼前殺人,屍體就離她不遠,她的確是嚇壞了,那天到最後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的。

察勿左微笑:“怎麽,看到幾個死人而已,比去大雪山的時候更害怕嗎?”

“大人……”

噠噠很驚慌,不知道祭司大人怎麽突然提起大雪山。

察勿左卻沒有因為她的害怕而結束這個話題,繼續笑著問她:“說起來,在雪山主峰的祭壇裏,公主殿下可曾有幸看見山神大人?”

噠噠的臉色迅速變白。

幾乎快要哭出來。

主峰山腹裏的事情,對她來說是一場極其恐懼的噩夢,她根本不想再想起。

她拚命搖頭。

“山神大人,我也未曾有幸見過呢。”察勿左卻一臉向往,“我隻看過神殿裏的山神畫像,高大威猛,威風凜凜,似乎長得和我們略有不同?可是,真是一位看一眼就讓人心生崇敬的神靈啊!”

噠噠心想,等你真正見到它你就不會這麽想了!

那哪裏是什麽神明,分明就是一頭野獸。

最最可怕的殺人不眨眼,毫無人性可言的野獸。

察勿左望著噠噠發抖的身體,似笑非笑。

又說:“山神大人守護著我們的國家,每次賜下的藥物更是彌足珍貴。治百病,解百毒,就算是用我們皇宮裏所有的寶貝來換,也換不來啊。”

噠噠在恐懼之中豎起了耳朵。

仔細聆聽,想聽到更多關於神藥的事情。

可是察勿左卻又不說了。

“夜深了,我有些困乏,公主殿下,我住在哪裏好呢?”他轉移了話題。

噠噠連忙說:“您就住在那邊的廂房吧,裏麵很舒服的。從回廊走過去也不會淋到雨。”

她讓丫鬟打傘進來,送祭司大人往廂房去。

並且親自接過傘,擋著從回廊上方斜斜灑下來的雨滴,護著察勿左往客房裏去安歇。

甚至自己動手幫察勿左寬衣,“袍子受了大雨的潮氣,我讓丫鬟給祭司大人烘幹了吧!”

說著不等察勿左同意,就把金色的袍子交給了丫鬟帶出去。

察勿左笑著說:“勞煩公主殿下了。說起來,住在這裏真是委屈了公主,我來探望的時候也不方便,公主為何不隨我住到驛館去呢?那裏更寬敞,而且服侍的人也很多。”

他提過好幾次了。

噠噠都沒同意過,這次也不例外,解釋說:“住到驛館去,等您離開楚國的時候我還要搬回來。這裏的確是不符合我的身份,祭司大人若是真心疼我,不如回國去幫我跟父皇說一聲,讓他多賞賜我一點金銀財寶,讓我能夠換一所大房子。”

察勿左點頭:“這個沒有問題。公主若是嫁在楚國,陪嫁是少不了的,一座宅子算什麽,陛下肯定會賜給您。說起來您委屈住在這裏,都怪楚國的攝政王妃吧?聽說她許諾了給您宅子,最後卻用這樣的小院子羞辱您,真真是可氣啊!她得了眼疾,肯定是像這樣的壞事做多了,遭了報應。”

噠噠抿了抿嘴,沒說話。

等丫鬟幫著察勿左梳洗更衣完畢,她吩咐把察勿左的其他衣服也拿出去烘幹,然後就告辭了。

察勿左望著她離開的背影,慈祥的微笑漸漸變成了冷笑。

眼底閃過一道狠厲的精光。

噠噠帶著丫鬟們回到自己房間裏,讓丫鬟把察勿左的衣物留下,然後就把她們都攆了出去。

她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裏,把察勿左的衣服從裏到外翻了個遍。

最後終於在裏衫的夾袋之中,找到了一個極其細小的金瓶,扁扁的,比她的小拇指還小。

認清了瓶身上畫著的雪山,以及簡單的山神肖像,她認出這應該就是察勿左隨身攜帶的盛放山神靈藥的瓶子了。

她不敢細看恐怖的山神肖像,匆匆把瓶子打開,把裏麵的**倒進了提前備好的另一隻小瓷瓶裏,然後又把已經空了的金瓶匆匆放回了裏衫夾袋。

這才讓丫鬟們進來,把察勿左的衣物都拿去烘幹。

她緊緊抓住瓷瓶,想來想去,覺得托付給下人不放心,還是自己親自跑一趟的好。

於是她叫來一個最聽話的丫鬟,讓她在自己的臥房裏值夜。

“若是祭司大人有事找,你就說我已經睡熟了,他吩咐什麽你們都按他的吩咐去做,隻是千萬不要讓他進來。”

她把**的被子攤開,在裏麵放了兩隻迎枕,做出從外麵看去好像有人在蒙頭大睡的樣子,然後放了床帳子擋好,自己卻穿上了鬥笠蓑衣,打了一把傘,趁宅子裏的下人都沒注意的時候,一個人悄悄溜出了家門。

外麵的大雨嘩啦啦,一點也沒變小,已經下了半天了。

大雨很快斜著飄入傘底,沒一會就打濕了噠噠身上的蓑衣。

她裏麵的衣服濕了,風一吹,很涼。

她打了一個寒戰。

望著空****黑漆漆的街道有點害怕。

不過還是乍著膽子,往齊王府的方向走去。

卻不知道在自己身後,早就墜上了幾條黑影,

悄無聲息地跟著她一路前行……

“今夜到底能不能成功,你家公主,到底有幾分把握?”

京城西邊一所小小的宅院裏,被移除宮廷圈禁在這裏的廢帝夏侯子黎,焦慮地在臥房裏走來走去。

燭光的暗影裏,站著一個扮成下人混進來的傳信者。

傳信者回答說:“公主殿下有沒有把握,這個不需您擔心。不過您這邊反倒是要弄清楚,那些軍隊到底對您有多少忠心?若是其中有人臨陣反戈,可就要給我們公主添亂了。”

夏侯子黎驀地停住腳步,轉過臉來,神情獰厲地盯著對方,“朕坐在龍椅上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難道底下連一隻效忠的軍隊都沒有麽!不用你們懷疑。再者說,就算旁人不忠心,那平南將軍是絕對不會臨陣反戈的。你們不是說她家的女兒,那個叫什麽鳳昭陽的,和夏侯夜是死敵嗎。他就算想效忠夏侯夜,也得人家同意才行!”

又道:“剛才有人進來報信,說平南將軍已經快要帶兵進城了。隻要你們那邊沒問題,能把夏侯夜和宮裏控製住,開了城門讓平南將軍進來,明日一早,就能改天換地!畢竟他這次進京,麾下可帶了一萬將士呢。”

萬人不算多,可在對方措手不及,來不及調動各方軍隊的時候,足夠把城中局麵控製住了。

等他重新登上金鑾殿的禦座,正式恢複皇帝身份的時候,手持玉璽下旨興兵,召喚全國各處的軍隊前來勤王,大局必定能穩穩地安定下來。

所以今夜,能不能壓製住齊王府和宮廷才是關鍵。

解決了夏侯夜和夏侯蘊身邊的高手,把問題控製在普通的刀兵打仗方麵,平南將軍的一萬人才有獲勝的可能。

否則一切都是空談。

傳信者冷冷地說:“隻要您不出問題,我們公主是勝券在握的。我大衛的天意組織,底蘊深不可測,此次傾巢而出對付一個齊王,怎會出岔子。選在登基大典之後動手,這個時機,對方也絕對想不到,我們勝券在握。”

夏侯子黎聽了,目光閃爍,“等朕重回宮廷,也要建立一支天意這樣的隊伍。你回去跟你家主人說,若是能幫著朕把隊伍建起來,朕自然虧待不了你們。”

傳信者垂了眼睛,“等事情了結之後,您還是把這次合作的酬謝先兌現了再說吧。東疆兩個州府的疆土,從此都要歸我大衛。還有兩國聯姻三代,百年不許起刀兵,以及楚國年年向我大衛納貢之事,您別忘了敲定執行。畢竟,若是沒有我們相助,您是無論如何回不去宮中的。我們扶立您登基,就要得到相應的報酬。”

夏侯子黎麵露不豫:“無需你提醒,朕答應的事自然都會一一兌現!隻是大局未穩之時,割地納貢定會受到朝中阻力,你們等朕控製住局麵再說。”

“這個當然。”

對話告一段落,傳信者要走。

夏侯子黎想了想,終是沒忍住,叫住對方叮囑:“你家公主答應過朕,此次行動絕對不會傷害秦韶華的性命,要將她全須全尾地交到朕的手裏。可別忘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