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韶華在春暖花開的時候,偷偷回到了她第一次落腳的小山村。

因為她和千妖月都是在那裏附身的,所以,她總覺得,應該回去找一找,說不定能找到穿越的線索。

當然,她沒有和千妖月說這個緣故,因為他反對她離開,一直抱著想和她白頭到老的心思。

秦韶華就說是回去看望劉老頭。

千妖月把這個世界的人都當成傻子瘋子,自戀毛病犯了,覺得除了自己和秦韶華之外,天下間沒有一個好人。

但是對劉老頭,那個雖然髒兮兮醜巴巴但是照顧了自己很久的老人家,他還是很有感情的。

一聽說要回去看老頭,立刻把儲藏的肉都掏了出來。

“把這些給他帶去吧,上次留給他的不多,恐怕他都吃完了吧?反正天氣暖和了,肉凍不上了,我們存太多也會壞掉。”

依著他的性子,壞掉也不會隨便給人,找一條別扭的理由出來,分明就是掩飾他自己對劉老頭的關心。

秦韶華撇撇嘴,依言把兩人剩下的所有吃食都帶上了。

他們摸回了原來的小山村。

趁著傍晚家家戶戶都在吃飯的時候,摸到了老頭住的窩棚。

但是窩棚裏頭空空如也,不但沒有劉老頭,連他平日用的破被子破碗都不見了。

看樣子,這裏已經很多日子沒人住了。

“老頭呢?”千妖月四顧。

秦韶華心裏有股不好的預感。

她快步走到牆角淩亂的草堆裏,發現地洞已經被挖開了,她留在裏頭的食物一樣也沒剩。不知道是被老頭吃了,還是被人拿走了。

她領著千妖月在各家各戶聽牆角。

聽了十幾個晚上,幾乎村裏所有人家都被聽遍了,她才依稀從村民們的私下閑談中,拚湊出劉老頭的去向。

老頭……

過世了!

就在大年初三寒冷的冬夜裏,在睡夢中離世。

也許是因為天氣太冷,也許是因為年老體衰,第二天有孩子經過窩棚玩耍,偶然間才發現他已經冰冷的身體。

窩棚裏的用物被某些村民拿走了。

地洞裏的食物也被人發現,為了爭搶那些饃饃和凍肉,還有人打了一架,驚動了大隊長,結果是食物全部充公。

劉老頭因為窩棚裏被翻出了這些不屬於他的食物,死後也被狠狠批評盜竊,不許下葬。

後來是村裏德高望重的一位老叔公看不下去,叫幾個年輕小夥子把劉老頭抬到後山埋了。

千妖月沒法想象善良的老人最後這樣結局淒慘,氣得跺腳:“饃饃不是那個隊長給你的嗎,她怎會不知道食物來曆,反說是劉老頭偷的!我要殺了她!”

“清醒點!這裏不許隨便殺人。你是三歲娃娃,不是千大門主!”秦韶華狠狠敲了千妖月腦門。

她領著千妖月給老頭上了一次墳。

回到這個世界,接觸的第一個人就這麽沒了,秦韶華心裏不好過。

她悄悄和千妖月去了劉老頭家一回。

劉老頭以前是個教書先生,因為犯了錯誤家產沒收,現在是別的人家在住。

秦韶華和千妖月把房前屋後,甚至地窖炕洞都摸了個遍,也沒摸出有關劉老頭的東西,想找個遺物做念想的想法失敗了

,兩人悻悻而歸。

“去你家看看吧。”秦韶華說。

千妖月這個小孩子身體,原本就是這裏的村民。

家裏田地比較多,父母親人在艱苦的條件下先後去世了,才被劉老頭抱到窩棚裏養。

他家的房子被隔成了幾家分給別人,現在住著好幾戶。

其中一戶就是那個威嚴的女隊長。

秦韶華對她住的地方比較熟悉,趁著夜裏人都睡了,摸進去,找了個遍。

然後連續幾夜,把其他幾戶也摸了個遍。

沒找到什麽有用的東西。

千妖月說:“你找什麽呢?就算有東西留下來,隻對小寶有意義,我又不是真的小寶,不需要找他家東西做念想啊。”

秦韶華告訴他,“小寶家原來挺富裕的,說不定哪裏藏了金條。”

千妖月來了精神,幹勁大增。

於是接下來幾個晚上,兩人把整所房子院落又摸了一遍,比上一次更仔細。

終於,在女隊長住的屋子煙囪上,秦韶華發現了一個夾層。

那裏敲起來聲音不對勁。

但是夜裏倒騰煙囪太容易驚醒屋裏的人了,她守在村外觀察了好多天,終於抓到一個合適的機會。

這天晚上村裏開大會,所有村民都被叫到一處。

各家各戶都沒人。

秦韶華帶了偷來的鐵鍬和錘子,貓兒似的爬上了隊長家房頂。

乒乒乓乓一陣亂砸,拆了半截煙囪,不出所料拆出了夾層。

裏頭放著一個沉甸甸的鐵盒子。

秦韶華來不及看,匆忙把煙囪壘成原樣,揣著鐵盒子下了房。

第二天天亮,在明亮的日光下頭,她打開了鐵盒。

頓時心弦繃緊!

鐵盒裏,大紅絨布墊襯,擺著一個半尺見方的黃銅工藝品。

留聲機!

隻是一個模型。

可是形狀和花紋,和她在雪山主峰下頭看見的那個,幾乎一模一樣!

隻不過大小不同罷了,那個大一點,這個是微縮版。

千妖月靈魂附在小寶身上,小寶家裏,卻藏著這麽一個留聲機模型……

怎能不讓她多想!

“這是啥玩意?”千妖月湊過來瞪大眼睛,摸了摸,捏了捏,“不是金子啊,是銅還是鐵?這破玩意能值幾個錢?”

廢了挺大勁,弄來這麽一個金屬疙瘩,太不劃算了。

“不過小寶家的人把它藏得那麽好,應該不是凡物吧。是不是價值連城的古董?”他又沉思。

秦韶華啪一聲關了鐵盒,“不管是什麽,總之是小寶的,也就是你的。我替你收著吧。”

千妖月對此沒有異議,雙手讚成。

秦韶華沒有告訴他留聲機的事情。

她還不確定兩部留聲機的關聯,而且萬一真有關聯,也怕千妖月暗中動手腳。這家夥心思難猜,她不敢冒險。

她背著食物和鐵盒子,帶著千妖月四處流浪。

這一年的秋天,時代改變了。

又過了兩年,境況徹底好起來。

秦韶華和千妖月在一個城鎮裏,被一個好心的孤寡老太太收養,後來上戶口的時候,老太太把兩人登記成了自己的孫子和孫女。

韶華是姐姐,隨了老太太的姓,叫李韶華。

千妖月是弟弟,叫李千。

兩人對名字都不滿意,但是總算獲得了這個世界的合法身份。

李老太太送姐弟兩個去上學。

因為報送的時候,老太太說倆人誰都沒上過學,於是學校直接把姐弟倆編在了一個班,全是一年級。

秦韶華在這個世界遊**越久,性格就越沉悶。

她已經記不清女兒的模樣了。

甚至有時候夢到齊王,齊王的臉也是空白。

她就會從夢中驚醒,一身冷汗地從夜裏直坐到天明。

她想盡了辦法鼓搗那個留聲機,也沒能找到時空的線索。她後來又回到那個小山村多次,在村裏亂找,在自己醒來的山頭亂找,什麽都沒找到。

她越來越悶,鬱鬱寡歡。

所以被送到小學上一年級,她完全無所謂,任由老太太安排。因為這個世界的一切對她來說都是一樣的,索然無味。

千妖月當然是隨著她,她去哪,他就跟到哪。

他興致勃勃戴起小黃帽,背著新書包走進一年級教室,對即將到來的學校生活充滿好奇。

“別拉著臉嘛,姐姐。”他笑嘻嘻摟著秦韶華的胳膊哄她。

過了一個星期,他笑不出來了。

因為天天要寫作業。

a,o,e,每個拚音寫滿滿幾大頁紙。

1+1=2的算術題更讓他抓狂。

“這就是上學嗎!天天學這些白癡東西,最後學出來的人都是白癡吧!”

他終於忍無可忍,在某一堂數學課上,被老師叫起來回答二減一等於幾的時候,爆發了。

他一腳踹翻了桌子。

此時,李千小朋友六歲,在秦韶華堅持不懈的每天至少一頓肉的喂養下,個子長得比較高。班裏如果站隊上體育課,他是站在後幾排的那種高度。

他跳起來把自己和秦韶華的課桌踹翻,順帶帶倒了旁邊幾張桌子。

小朋友們都嚇壞了。

一個膽小的女生哇哇地哭起來,滿臉驚恐。

秦韶華冷冷瞥了暴跳的李千小朋友一眼。

然後站起來,把被帶翻的兩個鄰桌孩子從地上扶起來,給他們拍幹淨身上的土,又掏出手絹給哇哇大哭的小女生擦眼淚。

講台上的女老師很年輕,估計在她短暫的教學生涯之中,從來沒有見過千妖月這麽暴戾的孩子。

所以老師自己也嚇傻了。

她茫然站在黑板邊,一臉懵逼狀態,不知道自己問個二減一等於幾,為什麽就惹出了這麽大的亂子。

發過脾氣的李千小朋友,在被姐姐眼風冷冷掃了一下的時候,就清醒了。

他僵在當地。

秦韶華輕聲哄著那個大哭的小女生,從頭到腳寫著“溫柔”兩個大字,可是看在千妖月眼中,那就等於暴風雨來臨的前兆。

他深知秦韶華的性子。

越是生氣,越是不動聲色。

而且這兩年越發陰沉了。

有時候她輕輕看他一眼,都能讓他心虛好半天。

“姐……”千妖月苦著臉,試探著叫她。

秦韶華指指教室門,“外頭站著去。”

千妖月乖乖出去罰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