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笑道:“他在恭賀我有了新王妃。”

秦韶華頓時明白過來。

夫妻兩個對外並沒有宣稱是原本的王妃死而複生,那會嚇到人的,也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隻是對夏侯蘊、阿衣等等,這些關係比較近,對方神經又比較強悍、承受能力強大的人,才道出了真相。

而其他人,有些是迫不得已告知的,比如白城子等人。

而對更多的人,則直接說是秦韶華重傷痊愈,遠道歸來,之前說她過世隻是為了躲避仇家追殺。這個解釋比較說得通……譬如對楚國公夫人之類的,都是這麽說的。

至於重傷回來為什麽變了臉……臉受傷了嘛,原本容顏受損,易容一下很正常啊。

這說法有人信有人不信,私下當然有各種猜測,有小道消息流傳,齊王和秦韶華都置之一笑。

反正又不會影響他們的生活,旁人愛說什麽說什麽!

可是多羅達,這個人,當初是親眼目睹了秦韶華化為枯骨的全過程的。官麵上的消息,說她重傷痊愈,騙得了別人,騙不了他。

但是沒想到多羅達一根筋。

他到現在都沒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什麽察勿左是生父啊,什麽山神啊,什麽光幕啊……

他重傷被齊王送回梁國京城之後,傷好醒來,直接把一切都當成了大夢一場。

他篤定是齊王對他用了什麽藥,讓他記憶混亂了。他唯一堅信的事情,就是齊王害了大祭司、害了朵以、害了秦韶華。

所以一聽說齊王身邊有了新妻子,長相和秦韶華完全不一樣卻非說是秦韶華,他就覺得一定是齊王卑鄙地另尋新歡。

宣稱新歡是秦韶華,大概是為了掌控秦韶華手裏的神秘勢力吧?

他恨恨地給齊王送了一車賀禮,恭賀他新納嬌妻。

附送的一封信裏,滿滿都是嘲諷,謾罵,和詛咒。大半篇幅都在為死去的秦韶華鳴不平,說齊王不知廉恥。還信誓旦旦說等他騰開手,一定要揮師南下,手刃齊王。

齊王笑著把信給秦韶華看。隻當多羅達在說笑話。

還揮師南下,梁國現在還沒還清當初戰敗的債呢,經濟也控製在魏閥和他手裏,更是一國三分,多羅達能有時間揮師才怪。就算他有時間,梁國人也不會傻到跟著他打楚國。

“這個人的腦袋……”是不是不太好用?秦韶華不能理解。

既然是恨,為什麽還要送禮。為了用金銀嘲諷齊王的虛偽嗎?

不過,信中有一點秦韶華看明白了。

多羅達是真惦記她!

滿篇都彌漫著對“小狼”死去的悲痛。

秦韶華不喜歡被對方當寵物,可也為這份偏執而感慨。特別是,多羅達讓她再一次想起朵以。

就算朵以害過她,可把人家活生生血祭了,她一直都沒有釋懷。

也許她化為枯骨,就是上天對她那一刻殘忍之心的懲罰吧?

“找個地方,用這車金銀給朵以立個祠堂吧。不用寫名字來曆,長久供奉她的陰魂就好。”秦韶華說。

如果朵以泉下有知,希望能給她帶來一點香火的實惠安慰。秦韶華也隻能做到這點微不足道的彌補了。

齊王說:“朵以已

經有了墓地和祠堂。多羅達對她還算不錯。”

“那是多羅達給她的。我盡到我的心,是另回事。”

“好。”

齊王吩咐人去辦了。

秦韶華輕聲道:“我們被很多人殺過,也殺過很多人。未來的日子,希望能少一點打打殺殺吧。我想過普通人的安安靜靜的生活。”

齊王明白她的心。

他又何嚐願意整日爭鬥呢?

死活不登基,也是為了求得片刻清淨。

他卻也提醒她,“奇門你還沒收拾規整呢。”

“不是還有你麽,墨門主?”秦韶華側目。

齊王立刻轉換了墨天寒的聲音,“本門主可不是什麽忙都幫。”

“不幫也得幫!”

“好吧……聽王妃的。”

夫妻兩個抱著孩子,在王府後園的桃紅柳綠,小橋流水之中漫步。

時不時有輕聲的笑語穿過樹梢,驚起枝頭飛鳥。

一個安靜的人影,從兩人走過的路邊悄悄現身。

站在樹後,默默望著夫妻倆離去的背影出神。

淩無名。

他的病好與不好,都是王府之中悄然無聲的存在。

秦韶華回來之後找過他。

可是看著她陌生的樣子,他已經可以說話了,卻什麽都不想說。

秦韶華,眼前這個人,不是他的表妹秦韶華。

他好不容易恢複的記憶,到頭來還是支離破碎。

因為,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

秦韶華回來一個多月之後,齊王領著她和孩子,到德安太後的陵寢去祭祀。

德安太後是齊王生母。

夏侯蘊登基之後,給德安太後的諡號加長了四個字,以示尊貴。

不過不管外人尊稱她什麽,齊王和秦韶華都叫她母後。再尊貴的諡號,也抵不過兒女真正的懷念。

“這是我第一次來。”秦韶華陪著齊王給母後上香。

齊王認認真真領著妻女祭奠生母,做完儀式,才沉聲道:“我一直想帶你過來,讓母後見見兒媳,隻是一直沒找到機會。不過現在也不晚,我們有了女兒,母後看見了不知該有多高興。”

“母後是個什麽樣的人?”

“很好,很好的人。隻可惜,隻剩下我一個兒子。”

“那我們可以多生兒女。”秦韶華扶住齊王的胳膊,輕聲安慰他。

齊王笑了。

他笑著朝母後的牌位說,“您好好看著吧,兒子會過得很好。下個月,兒子就要大婚了,您在天之靈護著我們一家平安喜樂吧。”

大婚?

什麽大婚!

秦韶華摸不著頭腦。

回去的路上一路追問,可齊王就是笑而不答。

隻說,“讓母後見見兒媳,然後高高興興看著兒子大婚,這不是固定的規程麽?”

可問題兩個人孩子都有了。

還大婚什麽?

“不告訴我算了,你愛怎麽做就怎麽做吧。反正隻要你大婚的對象不是別人就好!”秦韶華索性什麽都不管。

心很寬地等著齊王大婚給她看。

於是等到下個月初六的前夜,春花落,荷花含苞

的時候,當齊王把一套華美富麗,金光閃閃的嫁衣擺在她麵前,秦韶華有點hold不住了。

這衣服也太漂亮了!

她一直覺得大紅色的嫁衣很俗氣。

卻沒想到,那都是影視劇的粗製濫造,真正的嫁衣原來是這麽吸引人的。

紅豔豔的綢緞,像嬰兒肌膚一樣光滑細膩,上麵描龍繡鳳,滿當當全是圖案花朵,卻一點都不顯得俗豔,反而看一次就讓人拔不開眼。

那麽精致的繡工,那麽細致的針腳,連秦韶華這個對女紅一竅不通的人,都忍不住要感歎做工的上乘了。

而且嫁衣不肥不瘦,每一處都恰到好處,正好合身。

配著嫁衣的鳳冠,則綴滿了碩大的珍珠,每一顆單獨拿出去都能讓人驚歎半天,何況是滿滿一冠。

齊王學著秦韶華說過的現代模式,單膝跪地,抬頭笑著問,“可以嫁給我嗎?”

秦韶華滿眼都是笑。

答案不言自明。

第二天,天色未明,她就起床梳妝打扮。六個專門從宮裏傳來的手巧宮女圍著,花了一個多時辰將秦韶華盛裝,給她穿好嫁衣。

吉時到了,齊王抱著一身新衣的女兒,笑著迎了她去正堂成婚。

秦韶華忍俊不禁。

從來沒見過這麽拜堂的!

現代奉子成婚是喜事,可在講究禮法的古代,未婚生子簡直是世所不容,何況抱著孩子拜堂,哎呀呀丟死人了!

齊王卻是一點丟人的覺悟都沒有,反而滿臉笑容。

秦韶華蒙著蓋頭被他牽到了行禮的正廳,在鞭炮和賓客的笑語之中,完成了儀式。

然後眼前一亮,她蓋頭被拿走了。

齊王抱著孩子笑道:“不用拘泥那些俗禮,你無需在新房裏等我,和我一起招待客人吧。”

秦韶華接過了女兒,滿心歡喜望著裝飾一新的,處處都是大紅色的禮堂。

新房還不知道什麽樣子呢。齊王這些天帶著她住園子裏的一處小院,正房在進行裝飾,秦韶華很期待。

禮堂前頭的院子裏,滿滿擺了許多桌酒席。

朝堂上無關的臣子和京裏的王公貴族,齊王一個沒請,請來的都是夫妻兩個的朋友和關係較近的人。

秦韶華這邊有奇門那些人,魏清狂帶著胡平,玥昭儀帶著趙立段素娥夫妻,楚國公夫人領著孫女,阿衣和耶婆婆……諸如此類,總之都是和她交情好的。

齊王這邊關係比較簡單,入席的是他的近身下屬們,蔡太師一家以及其他私交好的頭麵人物。

剩下的桌子,坐滿了夫妻兩個麾下的各路人物。

近衛軍中的人,齊王手下某些勢力的人……有好多秦韶華一眼都沒見過。

百餘人坐滿了席,不分高低貴賤,觥籌交錯。

一場輕鬆自在的婚禮,讓秦韶華打心底感謝齊王的體貼。

夫妻兩人帶著孩子,穿梭在酒席之間和大家喝酒談笑。

齊王很高興,有人敬酒,則來者不拒。

他舉著白玉盞,輕輕看向旁邊的妻女。

秦韶華身穿吉服,正抱著孩子和紅姑張重兩人談笑,精心妝飾的臉龐泛著如玉的淡淡光澤。

“她今天真漂亮。”他心裏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