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不會有事。”賀姨娘十分肯定地說。

“為何?”

“第一,你有齊王殿下撐腰。第二,皇上不會對你趕盡殺絕。第三,今夜之事,是國公爺先對你們動手。放火燒護國公府當然是重罪,可,誰看到你放火了?”

秦韶華挑了挑眉:“賀姨娘真是聰明。”

她不怕前來傳旨的三千禦林軍,也不怕進宮被問話,因為放火是隱秘事,秦雲無憑無據,而明麵上,的確是秦府先派人對她動手。

這是可以拿上台麵的道理。

齊王府可據此立於不敗之地。

不過,賀姨娘一個後宅裏的小妾都能看出局勢,在生死關頭敢隻身前來談判,還真不能小瞧了她。

“大小姐過獎了。”隻聽賀姨娘道,“我聰明有限,不過是覺得覆巢之下無完卵,不想跟著護國公府一起倒黴罷了。隻要大小姐肯饒我母女性命,我就把段氏害人的證據告訴大小姐。”

賀姨娘有個女兒,才十三歲。秦韶華回想一下,發現記憶裏關於這個庶妹的信息不多,模樣都記不清了,隻記得名字是香兒。

“我又沒在護國公府濫殺無辜,你和你女兒更是安然無恙,何談饒不饒你們?恐怕你醉翁之意不在酒,所謂談判,不隻為了保命吧?”

賀姨娘神色一變,不過很快恢複正常,“大小姐雖然剛才放過我們,可齊王殿下不一定手下留情。聽說殿下做事曆來喜歡斬草不留根,我怕護國公府會被秋後算賬……求大小姐恩典!”

聽起來很有道理的樣子。

秦韶華冷笑:“你挑唆宮女月香害我,還有臉來討我的恩典?剛在秦府沒心情找你算賬,你倒送上門來。”這個心思深沉的女人,當麵說的好聽,暗地不定打什麽主意呢。

“大小姐……”

“別套近乎。上次見麵不是喊我‘秦姑娘’麽。”

“秦姑娘明察,我不認識什麽月香……”

嗆啷!長劍劈下,劍鋒距賀姨娘頭頂隻有半寸。

“別廢話。你不認識月香,不知皇帝寵她的事,怎能篤定皇帝不會對我趕盡殺絕?”

賀姨娘這才驚覺自己無意中說漏了嘴。

秦韶華冷哼一聲,“想在我跟前打馬虎眼,做小動作,你還不夠道行。”手腕一翻,她利落收劍。

賀姨娘頓感頭頂一涼,顫巍巍用手摸過去,摸到一片光禿禿的頭皮……秦韶華把她頭發削去了一片!

“秦姑……不,大小姐饒命!”賀姨娘嚇得跪地求饒。好險隻是削了頭發!

秦韶華冷冷道:“我早說過,你沒資格談判。把你所知的證據都說出來,我可以給你一次活命的機會。”

“是,是是是!我說,我全說……”

黑乎乎的巷子裏,賀姨娘跪在地上,嘴裏不停足足說了兩刻鍾有餘。

秦韶華麵無表情聽著,最後扔給她一枚藥丸,“秦麗雪身上的毒快要發作了,解藥給你,肯不肯給她是你的事了。”

賀姨娘臉色更加蒼白。

怎麽?皇後被下過毒?

秦韶華撥馬出巷,冰冷的聲音刺的賀姨娘眼前發黑。

“不用怕,你還不夠格

,我懶得在你身上浪費毒藥。”

……

“罪婢,給朕如實交待,你為什麽前去護國公府放火殺人!”

“陛下,我沒有放火。”

“沒放火?全京城都看得到秦府大火!”

“我也看到了。但,與我無關。”

“與你無關你為何出現在火場!”

“我是去救火。”

“救火?你救了嗎?你反而攔住救火的巡城軍!”

“是巡城軍麽?原來不是穿了巡城軍衣甲的冒牌貨?一點軍容都沒有,難怪會被當作渾水摸魚的宵小擋在火場外。陛下明鑒,我們齊王府的兵甲在場一百人,五十人救火,五十人在四麵阻擋賊人宵小,都是為了護國公府的安危。至於錯把巡城軍當成可疑之人,完全是誤會。”

金鑾殿上,皇帝臉色鐵青。

自從秦韶華入殿之後,不認罪不服軟,反而和他振振有詞地頂撞,他真恨不得立刻將她下獄。

一旁,巡城軍總提督羞慚低下頭。“一點軍容都沒有”這種評價,倒是真不委屈他手下那群兵將。同是護衛京城安全,巡城軍卻向來被護國公所轄的京畿駐軍壓著,軍費也經常被搶,當兵的吃不飽飯,誰願意好好做事?平日當然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護國公秦雲仍然五花大綁,進了金鑾殿也沒解放,因為秦韶華當眾指控他襲擊齊王府兵甲,意圖對齊王不利。

他身旁,是仍然處於昏迷中的段夫人,也被牢牢綁著,罪名是給齊王府投毒。

金鑾殿上幾位重臣臉色各異,任憑發怒的皇帝親自質問秦韶華,卻暫時沒有人出聲幫腔。因為,齊王一身黑袍靜靜坐在一旁,幽沉的眼眸深不可測,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皇帝粗重的呼吸聲回響在大殿裏,讓人擔心他會就此氣昏過去。

他在禦階之上煩躁地來回走了幾步,指著秦韶華再次質問,“你說救火?可朕聽說,你帶人從齊王府離開的時候,護國公府還安然無恙,偏偏你們到了就著火了。你還敢說自己是去秦府救火?難道你未卜先知!”

“陛下,如果身在火場就能被當成放火的,那天下的縱火案也太容易偵破了,隨便抓個路過的豈不就能破案。”秦韶華聲音平靜得很,從容態度和皇帝形成鮮明對比,“至於為何我們去了秦府就著火?這個問題,等抓到放火之人大概就能問清楚了,我現在可解答不出。的確,我去秦府的初衷一開始不是為救火,而是為責問投毒一事。遇見著火,才想著先救火再說。”

“還敢狡辯。”

“不是狡辯,是事實。我們要救火,秦府卻不讓我們進去,反而趁亂對我痛下殺手。我現在非常懷疑秦府是自己放火製造混亂,既可趁機殺了我,也能逃開投毒的問責。”

“你這逆女!你敢反咬一口!”秦雲終於忍不住出聲。眼看著皇帝問不出所以然,完全處在下風,他覺得不搭腔不行了,“還不給本國公鬆綁!隨意捉拿朝廷重臣,你要謀反嗎?你一個戴罪女奴有什麽權利問責本國公!”

秦韶華微微一笑:“我有什麽權利?我手持尚方寶劍,見劍如見陛下親臨,你不但不開府門迎接我,反而襲殺於我,想造反的難道不是你

?”

什麽?

秦雲大驚失色,“你胡說,你哪來的尚方寶劍!”

秦韶華攤手,“此刻是沒有,剛才入殿時暫時解下了。可是之前那把劍一直架著你的脖子,你忘了?”

皇帝瞪住齊王。

齊王輕輕一抬眼皮,就逼得皇帝趕緊移開目光。

“本王命侍女持禦劍前去問罪,想問一問護國公,為何要借著送舊仆的機會,派人在我齊王府下毒?”

皇帝暗恨。

沒想到齊王這麽快就用上了禦劍,那是給他北上用的,他可還沒出京呢!

再照這麽問下去,不但齊王府一點過錯沒有,反而要把護國公府定罪了!

……

夏季天亮得早。

東方天空已經隱隱顯現灰白之色。

早朝的時辰到了。文武百官陸續進了宮門,可卻被告知今日早朝延遲。他們隻好在金鑾殿外的廣場上等候,交頭接耳地猜測著,早朝延遲是不是和昨夜大火有關。

宮門外,突然來了一批人。

大楚官員的服色以紫為尊,這些人竟然半數以上都是紫炮金帶,最差也是僅次於紫服的暗紅色冠帶,頭發花白,長髯飄**,昂首闊步朝金鑾殿走來。

文武百官齊齊震動!

竟然是他們!

那群人以楚國公為首,全是解甲在家休養或是已經致仕的老臣,隨便拿出一個都是昔年在先帝朝舉足輕重的人物,跺跺腳都能讓大楚上下抖三抖。別看他們此時已經遠離朝政日久,手中無權,不上早朝也不參與國家大事,可,事實上大楚任何一件大事的決議,背後都有他們的影子!

像楚國公這樣昔年帶過兵的武將,此時手中雖無軍權,可軍中許多將領都是他的老部下。

而那些老態龍鍾的文臣也是一樣道理,他們自己不當政,可門生故舊遍布天下,哪裏沒有他們的子弟門徒?

大楚是夏侯家的,是皇帝的,可,要是沒了底下的官吏,整個國家怎麽運作?

所以,此時結伴走向金鑾殿的這群人,他們看似衰老的軀殼之內,其實蘊藏著巨大的能量!

他們來做什麽?

文武百官紛紛避讓,在中間讓了很寬的路出來,方便這群人走過去。他們所過之處,百官紛紛低頭拱手,行禮問安。

“陛下,楚國公領著一群老臣在殿外請求見駕!”內侍一溜小跑登堂報信。

皇帝臉色一變。

不由看向齊王。

這群老家夥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此時要求見駕……

難道他暗中調派京畿駐軍進城的消息,已經走漏了風聲……

“陛下?陛下……”內侍見皇帝半晌不出聲,趕緊提醒。

“哦?”皇帝回神,清了清嗓子,“宣他們上殿。”

一眾老臣入殿,行禮畢,楚國公當先說:“陛下,臣等聞聽護國公意圖謀害齊王殿下,正在金鑾殿受審,臣等願意旁聽做個見證,務必不讓護國公平白受冤。請陛下恩準。”

什麽不讓護國公受冤,分明是為了齊王!皇帝臉色越發陰沉。

有他們在,恐怕今日之事……不好收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