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呼吸依舊似沉睡之人,眼底卻毫無睡意,一片清明。

麵對齊王這隻動不動就越界的大狼,她突然發現自己找到了一個看似危險卻非常安全的防狼之法。就像這樣,他無害地睡了。

齊王的懷抱還是很溫暖舒適的,秦韶華微微勾了勾唇,這下子徹底放鬆了警惕,重新閉目入眠。

窗外日光越來越亮,而屋內,卻有酣沉的呼吸聲此起彼伏,一室靜好。

……

再醒來,已經是過午了。

秦韶華睜眼時發現自己還在齊王懷裏,而齊王,一直也保持著入睡時的姿勢。秦韶華略微動動身子,齊王也醒了。

“睡得好麽?”他朝她露出淡淡的微笑。

也許是剛睡醒的緣故,他還沒進入到平日的狀態,整個人一點寒冷之氣都沒有,哪裏像冰山呢,分明就是個相貌英俊笑容又有蠱惑力的安靜美男子。

秦韶華險些以為他也被魂穿了,徹底換了個人呢。

“不錯。你呢?”她下意識回應。

“睡的很香。很久沒睡這麽香甜了。”齊王說。

兩個人都沒意識到,好像這種對話應該出現在感情融洽的老夫老妻之間。

秦韶華慢慢坐起來,離開了齊王的懷抱,隨意動動脖子,動動手腳,感受體力充盈全身的過程。這一覺的確睡得很好,很顯然身體恢複得更好了。

好像睡在男人懷裏也沒什麽不適應。

她抬腳下床,準備做一下簡單的拉伸,舒活筋骨。手腕卻被齊王從後拽住,“這麽急?”

齊王的聲音依然帶著剛睡醒的沙啞。

秦韶華掙了掙,沒掙開,轉臉看住他,用清冷的目光詢問他要做什麽。

齊王支著腦袋側倚在迎枕上,從頭到腳都在詮釋兩個字……慵懶。

“不留戀本王的懷抱麽?”

“……”

“本王可是很留戀你。”

秦韶華不說話。

齊王笑道:“不如我們以後就這樣睡?”

“不行。”斷然拒絕。

“那今天怎麽行呢?”

秦韶華不理他,再次往出拽手腕。

依然拽不動。她警告地瞪他一眼,齊王不為所動。她手掌一翻,翻出一柄鋒利的小匕首。

齊王微露驚訝:“你這睡衣裏藏暗器的毛病還沒改?”

為什麽要改?

秦韶華垂眸,拿著匕首就往齊王鉗製自己的手上割去。

齊王倏然收回手掌。

他非常肯定,秦韶華玩真的!

他要是不收回,她真就割下去了。

雖然真打起來他不會吃虧,可現在剛剛睡醒,一身慵懶的他可不想和她上演全武行。

秦韶華恢複自由,收了匕首,起身下床。

齊王繼續靠在迎枕上不動彈,隻挑了挑眉頭:“你可真是個難以捉摸的女人。”

秦韶華開始做每天起床例行的伸展活動,彎腰,劈腿,以各種刁鑽古怪的角度扭動四肢,把身體拉伸得更加柔韌。齊王說什麽,她隻當沒聽到。

她專心致誌,暫時沒有聊天的興趣。

齊王在那邊自顧自地說:“昨晚本王才知道,

原來你還很會體察人心。你和施姨娘不過第一次相見,就能從她言行之中洞悉本質,著實難得。”昨天他的確被她的侃侃而談驚到了。

那樣直指施姨娘內心的本事,可不是一般女人能有的!

秦韶華卻繼續動作,不吭聲。

齊王就欣賞她的身姿。

曲線青澀的身體,姿勢奇怪的動作,卻給他驚豔之感。

是的,自從她來到他身邊,他就時常被她驚豔到。

當然不單指相貌了。她的性格,心思,態度,每每都讓他眼前一亮。就連這麽簡單的拉伸活動,都讓他覺得別具一格。

果然他看上的女人很不尋常呢!齊王心情很好。

……

翌日,皇帝大朝。

特意宣見齊王,並且下旨讓秦韶華也跟隨進宮。

這唱的哪出?秦韶華想了想,問齊王:“難道皇上覺得我驅逐毒蜂有功,要封賞我?”

本是開玩笑隨意調侃,沒想到齊王道:“你真聰明。”

嗯?是真的?

秦韶華麵露驚訝。

齊王不屑一笑:“那小兒大概正是此意。”

原來他也是推斷罷了。

秦韶華帶著疑惑進宮,還沒走進宮門就被宮門前黑壓壓一片車轎震驚了一把。哪來這麽多車轎?

她跟著齊王同坐一車,看到她眼睛裏的詫異,齊王道:“大朝會時都是如此。”

秦韶華這才想起來,大楚的朝會分兩種,一種是每日的慣例早朝,參加的人都是有事務要稟報或職責所在必須早朝的,數量不固定,因此雖說是文武百官,可有時並不夠一百,端看當日要處理多少朝政罷了。朝政多,涉及的人多,那上朝的人就多。反之則少。

而另一種朝會,稱作大朝會的,則是比較隆重的儀式,往往是重要的節日和典禮時才進行。這種大朝會,參加的人不但有百官,更有那些身上沒有實際官職,隻是蒙祖蔭的貴族,或者資格不夠參加不了慣例早朝的人。總之一句話,京城裏但凡和朝廷沾邊的,都會來。就連八九品的小官都能有幸參與呢。

所以宮門外才有這麽多車轎,都是入朝的人所乘。

今天規模不小啊!

秦韶華想了想,確定今天不是重要的節日或典禮。

舉行大朝會做什麽?

及至到了宮門處,一個禦前太監專門等在那裏,老遠就跑過來在車前倒身下拜:“齊王殿下萬安,奴才給您問好!傳陛下口諭,齊王車馬可直入宮門,直達金鑾殿外!”

太監特有的尖細嗓音,和傳旨時固定的拖長音節的念法,讓這條口諭顯得特別隆重。

別人的車轎都停在宮門外,唯有齊王府的車能進宮。這是特賜的榮耀。

齊王麵色如常,揮退太監,就讓車子駛進了宮門。

大朝會人數太多,金鑾殿前的廣場上站滿了人,齊王的車馬還在老遠呢,人群就規規矩矩分出了一條道路,直通金鑾殿。

當車子沿著那路走過人群的時候,像是割麥子一樣,人們依次伏倒下拜,口中高喊的都是“王爺千歲”。

秦韶華被震撼了。

這種場麵,隻在電影裏看到過。

活生生出

現在眼前,那種畫麵的衝擊感是無法言喻的。

大概就算是一個呆子被這樣膜拜,都會生出君臨天下的感覺吧。皇帝怎麽會允許百官如此?他到底打什麽主意呢?

她轉目齊王。卻發現齊王麵不改色,平靜如常,仿佛文臣武將們拜的不是他。

這份定力的確讓人佩服。秦韶華心中暗暗讚歎。

及至車子行駛到金鑾殿外,早有八個禦前太監等在那裏,手捧著巾帕漱盅等物伺候著,車門一打開,禦前為首的大太監立刻跪在車前當“人凳”,請齊王踩著他的背下車。

這隻不過是個姿態罷了,齊王不良於行,哪會自己下車,從來都是讓人把輪椅抬下去。

可這個姿態,已經宣告了皇帝的態度。

當著大朝會所有的官員貴族宣告,皇帝把齊王捧得很高,高得不能再高。

禦前首領大太監親當人凳,這份榮耀再進一步,那就隻能由皇帝自己來當人凳了……

齊王坐在車裏沉默一會,才讓那大太監起身。

然後讓跟車的侍從把他抬出來。

輪椅落地的時候,他朝車裏伸手。

秦韶華略作遲疑,就搭上了他的手。他願意當著大朝會所有人給她這份麵子,親自接她下車,她默默接受就好。至於別人怎麽看,隨便。

於是,她就這樣跟隨在黑鐵輪椅後麵,踩著一看就是新換的鮮紅的地毯,一路直達金鑾殿的禦階之下。

皇帝從齊王進殿的那一刻就離開了禦座,站立迎接。當齊王來到跟前的時候,更是笑得非常和煦:“勞動王叔辛苦進宮,朕心不安。”

齊王淡淡一笑,略微欠身算是行禮完畢,就退到了一旁。

太監唱禮,大朝會的儀式正式開始。

在冗長的禮儀之後,皇帝重新落座,朝齊王投去更和善的笑容:“今日請王叔入宮不為別事,一來為那日馮府的意外向王叔致歉,都怪朕一時疏忽才讓小人橫行,險些傷了王叔性命。那麽就當著群臣的麵,將有罪之人問罪懲處,以儆效尤,給王叔和天下臣民一個交代。二來呢,也是讓文武百官借此機會親自為王叔祈福送行,祝王叔北行一切順利。”

好低的姿態。

好明顯的目的!

秦韶華心裏暗暗鄙視這個皇帝。

不過想想毒蜂事故那晚,宮外無邊的夜色裏,皇帝當時對齊王那種卑微的態度……今日之低姿態也就不算什麽了。

皇帝這是想盡一切辦法要把齊王趕緊送走啊!

不惜破例召開大朝會。

“一切但憑陛下做主。”齊王淡淡地說。

“好。”皇帝笑答。

然後,問罪的過程就開始了。

先是大理寺的官員上前陳情,將段氏的案子前前後後交待明白,給段氏安了五條大罪。罪狀描述很是繁冗,又是文鄒鄒的古文,秦韶華聽得難受,最後簡單總結一下就是諸如侵吞正室夫人嫁妝、殘害非親生子女、毀壞嫡小姐名聲之類的,和她當時所陳差不多。

但經過大理寺一道手,段氏的罪名就算落實了,又在禦前陳述,也就是說,以後誰也不可能給段氏翻案。

這顯然,是皇帝做出的一個相當清楚的交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