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雲飛要一雙手套用來取暖。

於是,在那個周未滿大街瘋狂的亂跑,為的隻是尋找一些可以用來適合織手套的毛線。於是在勞動南路的市場看到了。是一家專營毛線的小店麵。各色的粗細毛線,被一大捧一大捧的擰成麻花狀。堆在一起,象蓬鬆舒適的床。

從來沒有過織手套的經曆。似乎從認識燕雲飛的那一刻起,很多事情就有了第一次。

第一次坐火車。第一次離開古城去別處。第一次吃很多從前沒有吃過的東西。

這些經曆,讓燕雲飛感覺很奢侈。車費的昂貴,一個人出行的恐懼,還有吃美味的東西。常常讓燕雲飛想起落迫的日子,以及身邊有相同坎坷經曆的人和事

這些都是燕雲飛一直無法告別的。所以心裏有這樣的念想,讓自己不去過分的奢侈,除非有一天,可以自己讓自己過的簡單。

買手套要用的毛線時,那個中年婦女問起很多問題,象要什麽樣的線,粗細,什麽樣的顏色。燕雲飛竟然會半天不知道如何回答。告訴她是毛線就行,用來織手套,於是她翻出一搭咖啡色的粗毛線。算是建議。

買回毛線針,整個晚上想象著織好的手套樣子,以及燕雲飛戴在手上時的溫暖感覺。

於是找到R,讓她進行指點。才有了一隻手套的手腕部分。最後,一直不知道如何去織手掌和手指。

於是,它就一直被擱置在櫃子裏。有一陣子也拿出來去思量著如何去織。總找不到感覺。

把它摸在手裏久了,竟然也沒有了起初時的溫暖。象是一杯水,漸漸的的失去了它的溫度。

這雙未完成的手套,常常讓燕雲飛覺得有深深的愧疚。如一個不負責任的承諾。

經曆過兩個冬天之後,它漸漸的被燕雲飛遺忘。不再頻繁的取出。線也偶爾用來綁一些臨時需要束縛的東西。它漸變得日漸殘缺。象是少了靈魂的木偶。本質的東西在漸漸被挖空。

這次搬家,依舊把它帶走。但卻沒有任何感想。象是擱久了的食物,失去了原本的美味及興趣。

但它卻在某一刻是真實存在的。即便燕雲飛們不再留戀,卻始終無法清除記憶。

愛過的,付出的,遺忘了的。看著它隨時光走遠。其實靈魂依舊存在。

燕雲飛們最大的不幸,不是付出了卻無法得到。而是記憶力始終沒有隨時間而衰退。反而越來越好。

池塘裏很靜。滿池青葉,層層疊疊,姿態萬千。大者若鼓,厚實凝重,睿智的目光寫滿思索。小者如掌,玲瓏剔透,恰似少女明媚的笑。活潑者,裙裾動處,環佩叮咚,細腰款擺,韻致頓生。嫻靜者,姿態優雅,輕顰淡笑,極盡大家閨秀風範。

偶有風過,滿池悉悉嗦嗦,。執拗者逆風而歌,引經據典,言辭鑿鑿。一池蓮葉聚攏來,仰了臉兒,或加入辯論,又添新篇。或含笑細語,息事寧人。於是,便

有如瀑的文字飛揚。老夫撩發,少年輕狂,尺筆之上,一較短長。

**的眸子,蜿蜒出一襲美麗的水波。在散文的懷抱裏,綻開,潔白而熱烈的花朵。

花朵之上,有風雨的爭鬥。

安靜的池塘,倏忽間,喧鬧起來。大顆大顆的雨點,落在荷葉上,滴溜溜亂轉,而後旋至葉子邊沿,葉子似乎失去了平衡而搖晃動**起來。看著荷在風雨中,搖搖欲墜的倩影,心還是忍不住揪了一下。

看到了那塊圓潤的玫瑰紅石頭。裏麵有一隻用黑色雕成的雄雞。

那年剛好是雞年,燕雲飛的本命年。

比較注重本命年,認為是不太吉祥。於是在那一年中身上總是帶著一些暗紅色的物品。根據個人興趣吧。於是決定買下那塊石頭。店主人說是大理石,其實第一次撫摸的時候,燕雲飛就感覺到了它裏麵虛假的成份。隻是表麵卻真的光滑。撫摸它的感覺,就象是綢緞從手心滑過。冰涼而柔和。

一直小心的收藏著。等待著可以親手交給燕雲飛的那一刻。於是,很多次就會自燕雲飛沉迷進去,產生許多浪漫的幻想。即便生活平靜如水。沒有任何波濫。卻依舊喜歡沉迷於虛幻中的感覺。

有的東西,它真正的珍貴,是在沒有徹底的實現它本身的意義之前。象是在釀一壇酒,沒有上市之前,要傾注一切心血去嗬護,不讓它有任何灰塵的汙染。

這個世上其實很多東西都在輪回。當這塊石頭交到燕雲飛手上的時候,有一段時間,肯定會得到片刻的珍惜。這隻是一段很短的幸福時期。新鮮感過後,依舊可以被當作廢舊品隨處亂扔。

再次看到燕雲飛戴這塊石頭時,是在百色的汽車站。那時,燕雲飛已經無意識的開始報怨它的笨重。

後來,養了一隻小貓的時候,這塊石頭竟然成了小貓的玩具。燕雲飛說這個自己已經沒什麽用了,不如讓貓當玩具。

這塊石頭要比那隻玉墜的命運稍微好一些。現在它依舊在房子裏的某個角落,小貓死了之後,它被遺忘在某個角落,再也沒有人拿出來過。或許,有一天收拾房子,再次看到,依舊為它本身所承載的意願感到惋惜。

燕雲飛們真的不能長久擁有。它在進行一次旅行,與燕雲飛們擦肩而過。留下一些傷口和破碎記憶。然後再消失。

愛是一場三月煙雨,燕雲飛們看它降落在城市每個角落裏的寂寞和繁華。

煙雨過後,整個世界一片狼狽。顧京京夏日的天邊還在冒魚肚白,天色剛剛微亮。顧京京卻已經穿好運動服,準備出去跑步了。她剛拉開了門,女人就從房子裏衝了出來。

幾年的異國飄**,令她身心充滿悲愴之感,然而她更害怕回國,因為那裏有她一段不堪回首的回憶,一段她不能麵對的感情……

一年以後,曹語茜還是沒有考過雅思。她要結婚了。

曹語茜給燕雲飛的解釋很簡單。她說,燕雲飛以為你是燕雲飛最愛的男人,可最後發現不是這樣,燕雲飛還是愛燕雲飛愛得多一點。

燕雲飛不知道曹語茜口中的那個燕雲飛到底是誰。燕雲飛隻覺得女人永遠都有她自己的理由,愛或者不愛。

蘇青沒有搬走,還是住在那套大公寓裏。一個人,抱著她的波斯貓。她的背影依然婀娜,坐在陽台的椅子上給她的寶貝梳理毛發。蘇青沒有收回鑰匙,而她也沒有換鎖。

蘇青。燕雲飛輕輕地叫她,燕雲飛回來了。

她轉過頭來,問道,你是誰。

蘇青失憶了。

在燕雲飛飛往英國的那天,其實她一直躲在機場大廳的角落裏看著燕雲飛。回去的路上出了車禍,部分腦細胞受損,記不起很多事情。

燕雲飛想了她整整一年,她忘了燕雲飛整整一年。

燕雲飛說,燕雲飛想租房子,有合適的房間嗎。

蘇青點點頭,燕雲飛看你麵善,就不收房租了。小弟,有空的時候多陪姐姐聊天就行。

燕雲飛說好的時候,憂傷鋪天蓋地地壓過來,嘴角嚐到苦澀的味道。燕雲飛確定那是淚。

蘇青穿了一件白色的低領毛衣,身前別了一支紫色的蝴蝶胸針,風韻猶存。她領燕雲飛走進一年前住過的房間,裏麵所有的家具都罩上了白色的布單。

蘇青說,早就想把它租出去了,這房子一個人住著太大,覺得寂寞。

她一點也沒變,還是最初相識時的那個漂亮女人,妖嬈的令男人不安。白天一個人寂寞地生活,深夜來臨,她的房間便會傳出痛快的呻吟和叫喊。

燕雲飛異常嫉妒那個男人,為何燕雲飛能令蘇青叫得酣暢淋漓。而燕雲飛就不行。想起和蘇青在一起的那個惟一的夜,她是那樣倔強地一聲不吭。燕雲飛頓時怒火中燒。

雖然燕雲飛是如此不想推開門,可燕雲飛還是看到了眼前的一幕。門沒有鎖,虛掩著。門縫中,燕雲飛看到一台陳舊的黑色錄音機,蘇青一個人坐在旁邊,不斷地調節著音量。原來,燕雲飛聽到的一浪接一浪的聲音,竟是從這裏發出來的。

男人粗重的呼吸,女人嬌媚的呻吟。當時聽起那麽令燕雲飛焦躁地難以入睡,如今卻像時空中悲戚的簫聲,將燕雲飛的心一點點地擊碎。

蘇青的背影在顫抖著,燕雲飛終於知道她的眼睛為何總是通紅,她的聲音為何如此沙啞。錄音機的音量大得足以掩蓋住她撕裂的痛哭。

她故意做出嫵媚的姿態,用來掩飾內心的忠貞。隻有在深夜,她才以這種思念的姿勢,狠狠地愛著死去的男人。

小弟,燕雲飛給你講一個故事。蘇青說,以前和燕雲飛在一起時,燕雲飛總喜歡把燕雲飛們的聲音錄下來。燕雲飛說,這是最真實的愛。

蘇青看燕雲飛的眼神,好像是已經把燕雲飛記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