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6. 番外 楚代安篇（六） 逼婚
“我告訴你，我喜歡的人有一手精湛的廚藝，會做世界上最好吃的菜。我喜歡的人，表麵堅強無比，內心卻膽怯得像個孩子，隻懂得小心翼翼地守著自己的感情當個懦弱的逃兵。我喜歡的人，雖然總是對我凶巴巴的，卻總能容忍我的闖禍，替我怕善後。我喜歡的人，他就是……”綠黛兒認真地述說著，卻被楚代安捂住了唇。
“你走！我對你的事情不敢興趣，我的事也不用你管！你給我趕緊走！給我走！帶著你的時光機滾得越遠越好！”楚代安沒有預料到會從綠黛兒這裏聽到這樣的表白，一時心慌不已，將綠黛兒推出了門外。
“楚代安，我告訴你，我喜歡的人就是一個連真話都不敢聽的膽小鬼！”綠黛兒氣憤地拍著門，隔空大喊了一聲，隨即又低下嗓音。“楚代安，跟我回去吧！這裏沒有你的歸宿，你留在這裏沒有任何意義，隻有等死。跟我走吧，我會治好你的，相信我。你想回來的時候，我隨時可以送你回來的，真的，我發誓。”
楚代安靠在門板上一言不發。七年了，他待在大明七年了。前麵的五年，他活得像沒有根的浮萍，拚了命地想在這塊陌生的土地上紮根，也拚了命地想要尋找回去的路。
第六年，他遇到了沈夢璐，那個和他一樣來自異鄉的同類。沈夢璐那個女子，堅韌如鐵，卻又柔軟如水。同病相憐也好，惺惺相惜也好，愛情來得像一場毫無預警的雨。
從那時開始，楚代安便放棄了回到現代的念頭，一心一意地守在沈夢璐身邊。楚代安太明白了沒有同類的孤獨，他不想讓他愛著的女子像他一樣，守著孤寂的秘密，一個人艱難的奮鬥。
沈夢璐自從來到大明之後一直災難不斷，楚代安看得心驚肉跳，守得肝腸寸斷。沈夢璐不愛他，楚代安很清楚，沈夢璐能給他的隻有友情，楚代安也很清楚。可是那又怎麽樣呢，他曾對自己發過誓，隻要沈夢璐需要他，任何時候他都會在她的身邊。
楚代安做到了，這兩年來，他默默地看著沈夢璐笑，看著沈夢璐哭，看著沈夢璐掙紮沉浮，看著沈夢璐從一隻肆意張揚的鷹，變成一個堅強內斂的母親。任何時候，隻要沈夢璐需要，楚代安都會以朋友的身份站在她身邊，幫她排憂解難，甚至幫她的夫君一起打天下，守天下。到了現在，楚代安已經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沈夢璐的朋友，還是朱鄞禎的朋友了。
這一年多來，因為身份使然，因為國事操勞，楚代安幾乎和朱鄞禎天天在一起，相反地，和沈夢璐的接觸卻變得非常少，少得可憐，少到楚代安經常會忘記當初他答應朱鄞禎當丞相的初衷。
綠黛兒說他是一個隻知道守著感情的懦弱逃兵，其實不是的。他承認，他喜歡過沈夢璐，想綠黛兒說的那樣那麽喜歡過沈夢璐，可是，那是曾經。楚代安不否認，現在再提到沈夢璐，他的心仍會有不尋常的跳動，可是他很清楚，那不是當初那樣狂烈的愛，隻是殘存的溫柔，隻是習慣的守候。
“楚代安，你開門！膽小鬼，你讓我進去！”門外的綠黛兒還在用力拍打著門板，屋內的楚代安低著頭靠著門，依舊沉默著。
綠黛兒說他是膽小鬼，這一點，楚代安不得不承認。可是他也明白，他的膽小不是針對沈夢璐的，而是針對綠黛兒的。麵對沈夢璐的時候，楚代安永遠是坦然勇敢的，即便被沈夢璐發現他的心事，即便被沈夢璐以朋友的名義拒收他的愛情，楚代安的心都是坦然的。
可是綠黛兒不一樣，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古怪丫頭，讓楚代安招架不住。她率真勇敢大膽魯莽，卻又十分可愛。她做的每一件出格的事情，都會讓楚代安雷霆大怒，可每一次綠黛兒都能用自己獨特的方式化解楚代安的憤怒。
跟綠黛兒一起生活，太刺激了，每天都像在坐過山車，每天都會有不一樣的新鮮，每天都會有不一樣的驚嚇。這大半年來，綠黛兒闖過無數禍，卻也做過許多很有建設的事。比如用她精湛的醫術幫助朱鄞祁恢複記憶，治愈心疾。再比如用她獨有的天賦，幫助沈夢璐找到被水一夢隱藏起來的朱景暘。
都說日久生情，這話是有道理的。楚代安在每天都被綠黛兒氣得跳腳和在為綠黛兒善後的同時，內心的感動和感情也在一點一點累積萌芽。
綠黛兒的告白，對楚代安來說，並不算太意外。綠黛兒從不掩飾自己的情感，隻是楚代安假裝沒看見她眼裏的愛戀，綠黛兒便從來不說。這是一個聰明玲瓏的姑娘
不肯跟著綠黛兒走，不是楚代安害怕接納綠黛兒的愛，而是他怕綠黛兒會承受不住他突然的離去。綠黛兒嘴上說得信心十足，可是楚代安卻早就從她的眼眸深處看到了她的恐懼和不確定。
他的病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治好的，全身細胞病變，楚代安再醫盲也知道有多棘手。就算他跟綠黛兒去了她的國度，他也未必能治愈。何必呢！何必讓一個愛好空間旅行的灑脫姑娘為了他而傷懷呢
他死在大明，沈夢璐充其量不過是內疚。萬一他死在綠黛兒的國度，那麽極有可能成為她一生的心傷。從綠黛兒的描述之中，楚代安已經知道了她是怎樣一個出色的佼佼者，沒有必要讓綠黛兒的光輝因他一個外來物種而受到損害。
門外的拍門聲漸漸停息，綠黛兒的氣息也逐漸遠去，楚代安勾了勾唇，想要笑，嘴裏卻一陣發苦。大半年的相處，足夠讓他了解綠黛兒的脾氣了。
他這樣的冷漠，定會氣跑綠黛兒的。這樣多好，綠黛兒可以帶著時光機繼續她的穿越之旅，尋找各種各樣的美食，而他的生活也從此恢複到了平靜。
接下來一連幾個月，楚代安都再沒見到過綠黛兒，這也讓他相信綠黛兒已經離開大明了。
熱鬧過後的沉寂，總是格外荒涼。沒有了綠黛兒的鬧騰，楚代安平靜的生活變得有些寂寞。偶爾的時候，習慣了孤獨的他會習慣相府的冷清。偶爾的時候，他會在午夜夢回的時候懷念綠黛兒的古靈精怪。
然而在綠黛兒消失的第五個月，沈夢璐籌備多年的商業街上，有一家名為摘星樓的餐館悄然興起，開業前夕，楚代安收到了摘星樓送來的請帖，誠邀他蒞臨。
懷著好奇心的楚代安在試營業開業當天準時光臨了摘星樓，獨特的造型，氣派的裝潢和楚代安的望月樓如出一轍，令楚代安震驚不已。而更令楚代安意外的是，摘星樓的掌櫃，當那個熟悉的女子嫋嫋從樓梯上走下來，衝著自己微笑的時候，楚代安整個呆若木雞。
摘星樓的掌櫃，竟是那個他以為早該離開大明的綠黛兒
“你……你怎麽會在這裏？”楚代安錯愕不已。
“我是這裏的掌櫃，我不在這裏能去哪裏？”綠黛兒俏皮地衝楚代安吐舌。“怎麽樣？和你的望月樓相比，我的摘星樓如何？”
“你沒有走？”楚代安此刻可沒有心思管什麽望月樓和摘星樓，隻死死盯著綠黛兒。
“時光機不管用！”綠黛兒這一句算是解釋。
不管用？楚代安不信。“不可能，我測試過的，每一個細節都十分精密，不可能不管用的。”
“時光機是我的，我說不管用就是不管用！”綠黛兒慣有的蠻橫。
“你拿過來，我重新給你修！”楚代安寒著臉朝綠黛兒伸手。
“楚代安，我的時光機叫做任意門，你知道任意門是什麽意思嗎？”綠黛兒並沒有拿出時光機，隻是認真地望著楚代安發問。“我告訴你，任意門就是你想去哪裏，就能去哪裏的時光機。可是，我現在想去的一個地方，時光機卻沒有辦法帶我去。你要幫我重新修，你首先得確保你能讓它把我帶到那個地方，可以嗎？”
“可以，你拿來！”楚代安不假思索地答應。綠黛兒的時光機功能強大到令人發指，隻要沒有係統故障，綠黛兒想去哪裏都是手到擒來的事。
“你不先問問我想去哪裏嗎？”綠黛兒眨巴著眼睛望著楚代安。“萬一你做不到呢？”
“說吧，你想去哪裏，我盡力而為。”楚代安莫名有些煩躁。
“我想去這裏！”綠黛兒伸手指著楚代安的胸口，認真地道。“我想去你的心裏，可以嗎？你能做到嗎？”
楚代安下意識地倒退了兩步，被綠黛兒這句話驚到。“你……你……你別胡說八道了！”
“誰胡說八道了！我從不胡說，我說的每個字，每句話都是認真的！”綠黛兒還是那個綠黛兒，永遠聽不得楚代安這句胡說八道。“楚代安，你幫我修時光機啊，你讓它帶我去你的心裏啊！”
“你瘋了！”楚代安扔下這句，落荒而逃。徒留綠黛兒站在摘星樓空曠的大堂淚流滿麵。
她知道楚代安心裏是有她的，隻是他不敢承認而已。
第二天，剛剛開業的摘星樓便掛出了低價轉讓的招牌，頓時成為了京城中最熱門的話題。
楚代安得知消息之後，便氣急敗壞地奔到了摘星樓。
“綠黛兒，你到底什麽意思？”楚代安永遠都無法理解綠黛兒的思維，永遠都猜不到她下一秒的動作。
“我找不到合適的廚子。”綠黛兒回答得理直氣壯。
楚代安隻覺得自己快瘋了。“你開餐館連個廚子都沒事先招好，你開什麽餐館？”沒有廚子就開業，沒有廚子就關門，綠黛兒做事能不能靠譜一點？
“我本來以為你會成為這裏的頭廚，就像當初的望月樓一樣。”綠黛兒坦白相告。
楚代安愣住，“你要招我當大廚嗎？”
綠黛兒搖搖頭。“堂堂楚相當我這摘星樓當廚子，豈不是太委屈了。”
“那你到底什麽意思？”楚代安煩躁不安。“得了，不管你什麽意思都好。既然你不想要這摘星樓了，你賣給我吧！”
“賣誰都可以，賣你不行！”綠黛兒堅定地搖頭。
“為什麽？我可以出最高的價錢！”望月樓的消失，一直是楚代安心頭最遺憾的事情，而今看到與望月樓如出一轍的摘星樓，楚代安想得到它的心情如此迫切。
“楚代安，我要這裏的錢幹什麽？待我離開，一切都是塵土，錢對我來說最沒有用了。”綠黛兒輕笑一聲，微微有些傷感。
“那你怎麽樣才肯把摘星樓給我？”聽到綠黛兒說要離開，楚代安一陣心浮氣躁。
“楚代安，這摘星樓是我在這裏給自己置辦的嫁妝，你想要它，可以，娶我，娶了我這摘星樓就是你的。”綠黛兒靠近楚代安，用力捉著他。
“如果我拒絕呢？”楚代安內心震撼不已，麵上卻依舊是冷漠的模樣。
“那我就帶著摘星樓嫁給別人。這樣雄厚的嫁妝，想必很多人會趨之若鶩吧！”綠黛兒開始笑。
“我看你真的瘋了！”楚代安再次落荒而逃。
第三天，摘星樓門口掛起了拋繡球招親的橫幅。以摘星樓為聘，入選者即日成婚
摘星樓門口人山人海，楚代安氣得一口血都想噴出來了。“綠黛兒，你來真的！”
“我說過了，我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是真的！”身著大紅喜袍，手捧繡球的綠黛兒笑得一臉平靜。
“綠黛兒，你這是在逼我！”楚代安咬牙切齒。
“我沒有。”綠黛兒依舊是笑。“拋繡球的吉時快要到了，你要不要加入呢？”
“綠黛兒，你愛拿婚姻當兒戲是你的事情。你別以為你這樣我就會就範，我告訴你我不會去搶繡球，也不會娶你！”楚代安站在綠黛兒麵前不動，他還就不信了，綠黛兒當真會這麽隨隨便便把自己嫁出去。
“好，那就不算你的份！”綠黛兒眼眸一沉，毫無預警地就將手中的繡球拋了出去。“拋繡球了，大家接好了！”
“綠黛兒，你瘋了！”楚代安眼睜睜看著那個大紅繡球從自己眼前飛過，跌進了人群之中。看著一窩蜂湧向繡球的眾人，楚代安暴怒不已。“綠黛兒，你有種！你有種你一會兒當真跟搶到繡球的人成親！”
“我綠黛兒從來說話算話！”綠黛兒眼眸平靜地望著樓底下為搶繡球而相互廝打的人。“看，那麽多人爭著想娶我呢！”
楚代安眼睜睜看著繡球跑到一個其貌不揚的青年身上，手指捏得咯咯響。就在這時，卻有一抹蒼翠色的身影飛躍而來，如蜻蜓點水一般，踏著眾人的肩膀，閃到那名抱著繡球的青年麵前，輕輕鬆鬆取走了他懷裏的繡球，朝著綠黛兒迎麵飛來。
“繡球招親這麽好的事情，怎麽不通知我一聲呢！”來人是謝長安，楚代安目瞪口呆。
“你們謝家門楣太高，我怕老太太不喜歡。”綠黛兒微笑望著謝長安。
“胡說！祖母可中意你呢！”謝長安揚著手中的繡球，溫柔地望著綠黛兒。“我搶到繡球了，你是不是該履行諾言了？”
“當然！”綠黛兒巧笑嫣然地應了一聲，無視呆若木雞的楚代安，伸手挽住謝長安的胳膊。“喜堂已經準備好了，就等著你來拜堂了。”
“好，那我們走吧！”謝長安微微一笑，扶著綠黛兒的手背往裏走去。
“慢著！”被二人徹底無視的楚代安忍不住上前兩步，擋住了二人的去路。“綠黛兒，你真要跟他成親？”
謝長安像是剛剛發現楚代安的存在一樣，驚訝地喊了一聲。“喲。楚相在這裏呀，正好，我們缺個證婚人，那就有勞楚相了。”
證婚人？楚代安氣結。這綠黛兒到底想要把他逼成哪樣？
“綠黛兒，你這是故意設局等我搶婚嗎？”楚代安冷靜地問到。如果謝長安沒有出現，楚代安會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可是現在，楚代安明白了，這是一個局。
“是啊！你搶不搶？”綠黛兒回答得理直氣壯，挽著謝長安的手卻依舊沒有鬆開。
楚代安用力閉上眼睛，好半響才重新睜眼。“搶！我為什麽不搶！”
綠黛兒都做到這份上了，他再不動手，豈不是太沒有男子氣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