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天壤之別 (1)
二十七號上午十點半，海建集團會議室。集團的中層幹部們都來得差不多了，大家都在那兒議論紛紛。
辛崇良問郭興：“郭科長，你知道是開什麽會嗎？”
郭興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問薑一民，他也好像是不明白，他說是劉總讓他通知的。”
王明說：“你們看，葛忠一和張善良也來了，看他們那個神氣的樣子，我怎麽感覺好像是姓黃的勝了。”大家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還真的看見了葛忠一和張善良那很得意的神情。郭興心裏一沉，心想：莫不是他們已達成了和解？那我這個代理科長可是到頭了。他正在那兒想著，就聽見王明小聲地對他說：“來了，來了。”
郭興抬起頭來，就看見於前、李密、張靈泉、申立江、黃有財、劉為民、王偉、李明、張衛利依次走進了會議室。黃有財麵帶微笑，劉為民麵無表情。郭興明白了，他心裏開始煩躁起來。一種莫名的激動開始在他的心裏湧起。
看看人員都到齊了，李密對大家說：“都坐好了啊，現在開會了。”會議室裏安靜了下來。李密接著說，“這兩天呢，由於我們集團領導班子成員之間產生了一些不必要的誤解，致使海建集團分成了兩大派，導致海建集團無法進行正常的生產經營，在社會上也引起了很大的反響，領導們對此也很重視。廣大股東們也是看在眼裏，急在心裏。領導們責成我們建委出麵來協調解決此事。通過多次協調，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本著求同存異的原則，從維護廣大股東的利益，維護海建集團的利益出發，在市領導地親自過問下，現在，海建集團的領導班子成員們已經就海建集團的有關問題達成了和解協議。下麵，請張主任宣讀一下協議書的內容。”會場裏靜極了，因為大家都迫切地想知道，他們的領導們到底是達成了什麽樣的協議。
張靈泉把協議書一念完，會議室裏便響起了嗡嗡的議論聲。有說好的，有說不好的。有讚成的，有反對的。不過，大多數人還是讚成的。
李密說：“請大家安靜，下麵，請海建集團的各位董事們和監事會作表態發言。”
黃有財自然是先說：“剛才，張主任把協議書的內容宣讀了一遍，隨後，這個協議是要發給大家的。在這裏，我表個態，我一定要嚴格按已簽的協議辦，決不會讓領導們和廣大股東們失望的。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從現在開始，我一定要和集團的領導班子成員團結一致，努力工作，爭取把海建集團的工作做得更好。在這裏，我還要說的是，從明天上午開始，凡是願意轉讓股份的，都可以找葛忠一主任和張善良科長簽訂轉讓協議，轉讓比例都是一比十五，原先簽的轉讓協議一律作廢。我就說這些，下麵，請劉總說幾句。”
劉為民看著一雙雙望著自己的眼睛，心裏有一種愧疚感，他憂鬱地說：“我沒有什麽可說的，但是，請大家相信，我所做的一切，隻有一個目的，就是為了我們海建集團的全體股東，我沒有個人的私心。今後，我一定要當好黃總的助手，把工作做好。”
臨到王偉，他用顫抖的手扶著話筒，他悲傷地說：“今天，我們坐在這兒開會，可是，我們的身邊卻少了一個人，她就是我們的高總，我們……”王偉哽咽著說不去了。
張靈泉把話筒從王偉的麵前拿到了李明的麵前。李明也簡單地說了幾句。隨後，張衛利也說了一兩句。
最後，於前作了總結性講話：“剛才，張主任把你們海建集團領導班子成員達成的協議內容和大家傳達了一下，你們集團的各位領導班子成員也作了表態性發言。我覺得，這很好。這就說明，我們海建集團的廣大幹部職工的素質還是有的。盡管在工作當中有這樣那樣的不同意見，但是，在維護海建集團的根本利益這個問題上，我覺得，大家的觀點還是一致的，大家還是能從全局的利益出發的。在這一點上，我們和郝副市長是有一致的看法的。也就是說，絕大多數海建集團的幹部職工的覺悟還是很高的。
海建集團這次所爆發的矛盾，不僅僅是一個股份、權力大小的問題，而是一個事業單位改革後的各種思潮的總爆發，能否處理好這個矛盾，不僅僅是考驗在座各位的思想覺悟問題。也是在考驗政府在前期的事業單位改革中所做的工作是否有效合理，所以我說，這次海建集團的矛盾的爆發，既是壞事，也是好事。壞事就是給海建集團造成了一定的損失，也給我們海誠市帶來了一定的負麵影響，但是，這個事，可以讓我們好好地總結，可以讓我們更好地回過頭來看看事業單位改革的成果如何，積累更多的經驗，為我們更好地搞好以後的工作提供寶貴的經驗。最後，我在這兒，要求在座的各位一定要好好地團結在你們的領導班子周圍，齊心協力，奮發圖強，努力把海建集團的工作搞上去。我期待著你們取得更好的成績。”
會議結束了，黃有財要請客，李密說：“我家裏還有點事，我就不參加了。”
於前說：“我還要和市領導匯報，以後再說吧。”張靈泉和申立江自然也說有事，溜了。黃有財也就隻好作罷。
今上午這個會，對於海建集團的絕大多數股東來說，應該算是一個很好的會，是一個能給他們帶來財運的會，但是，對於有些人來說，卻是一個人令人悲傷的會議。郭興就是其中的一個。當張靈泉宣讀完協議書的內容後，在大家議論黃有財和劉為民他們所簽的協議是好還是壞的時候，他卻沉默不語。他心裏有一種失落感。他感覺自己是被人拋棄了，是玩過之後被拋棄！協議書裏說得很清楚，所有人的職務以三·二零股東大會召開的那一天為準，那也就是說，張善良又回來做科長了，而他依舊會是張善良的副手。而在協議書裏，隻字未提他們這些不是股東的職工們。協議，可以說，與他們這些非股東群體沒有一點關係，這像個什麽？是小孩耍家家嗎？別人會怎麽看他？他氣憤，他煩躁，他感覺自己正行走在一片黑暗之中，辨不清方向，摸不著出路，他感覺周圍的人都在看他，在嘲笑他，他的眼睛不聽使喚地流出了眼淚。他也不知道這眼淚是難過、痛苦、還是憤怒！他已經聽不清誰在說什麽了。他隻是模模糊糊地看見一些人的嘴巴在那兒一張一閉的，這個閉上了嘴，那個又來張嘴。就好像是在看啞劇，這個方唱罷，那個又登台。
“你怎麽還不走啊。”王明的聲音把郭興從遙遠的星球上拉了回來。他發現會議室裏就隻有他和王明了。
“怎麽，都散了？”他問。
“是啊，都散了，就你在這兒發呆呢。”王明說。
郭興揉了揉太陽穴，站起身來，伸了伸雙臂，回到了財務科。他一進辦公室，就聽見王秀才正在那兒大聲朗誦詩歌：
我站在海建開發的高高的樓盤之巔，
眼含熱淚向下俯瞰。
看那忙碌的海建職工，
看那股東們得錢後得意的笑臉，
想著領導們讓海建集團職工過上好日子信誓旦旦的宣言。
我站在海建開發的高高的樓盤之巔，
看著我們的公司被瓜分，
想著我們的利益沒有人管，
想著老總們在台上對大家信誓旦旦的承諾。
我站在海建開發的樓盤之巔，
望著天空發出最後一聲呐喊！
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
讓我們萬眾一心，冒著下崗失業的危險。
維護我們的權益。
我們要維權！
王秀才朗誦完了他寫的詩，來到郭興的麵前，問：“怎麽樣，你是不是有同感？”
郭興說：“你也不怕他們找你事？”
“我怕啥？”王秀才一拍胸脯，“大不了我另找工作，他們是太氣人了，什麽協議啊，我看那是瓜分協議，好像過去列強瓜分中國一樣。”這時，劉會計和辛會計也圍攏過來，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起剛才傳達的協議。這個說：“這是分贓”那個說：“這是瓜分。”
大家正在議論著，張善良進來了，大家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張善良幹咳了一聲，說：“大家好啊，剛才的會議內容大家也都知道可吧？以後，我們可要好好地在一起幹啊，要互相團結，啊，是不是？大家都是好兄弟嘛，以後，有什麽事就和我說，我會盡力的，你們也要好好地工作，我是不會虧待你們的。”然後，他以勝利者的姿態對郭興說，“郭副科長，從現在起，你還是負責以前你所負責的工作，你把這幾天的一些工作整理一下，跟我作一個匯報。”
郭興受不了他那種趾高氣揚的神態，他把手中的文件向桌子上一摔，說：“恕我不奉陪。”說完，就氣呼呼地走了。張善良氣得臉上是青一塊，紅一塊，他對著郭興的背影罵道：“別給臉不要臉，你等著！”王秀才和其他幾位會計都趴在桌子上捂著嘴偷偷地笑。
張善良指著屋裏的人說：“你們不用笑，有你們笑的時候。”他氣狠狠地回到了他自己的辦公室。葛忠一正陰著臉坐在他的辦公室裏等他。
“你怎麽在我這兒”？張善良奇怪地問。
葛忠一沒好氣地說：“氣死我了，那個姓薑的真他媽的氣人。”
張善良問：“怎麽了？”
葛忠一說：“我讓他把這幾天的工作交接一下，你猜他怎麽著？他把鑰匙一摔，什麽話也不說，就走了。這像個什麽？”
張善良和葛忠一有了共鳴：“別說了，我那兒也是一樣，姓郭的也很牛，我也正生氣呢。”
葛忠一說：“善良，我來找你，並不是要和你說這兩個渾蛋的事。我是想問問你，你說，這黃總和他們簽了協議了，可是，有一點，我就想知道，我們倆的股份他是不是也應該收？”
張善良搖了搖頭，說：“我也不知道啊。按說，應該收吧？”
葛忠一卻失望地說：“你不知道，我剛才問黃總了，你猜他怎麽說？”
張善良問：“他怎麽說？”
葛忠一說：“我一問，沒想到，老板卻對我發火了，他說，你不要趁火打劫好不好？你說，這叫什麽話？”
張善良吃驚地問：“啊？真的嗎？那，那，他怎麽這麽說啊？”
葛忠一悲哀地說：“是啊，我也搞不懂，你說，在別人都反他的時候，隻有我們兩個人在保他，可是，現在，他和他們和解了，就不管我們了，你說，要是這樣的話，那我們還不如也跟著劉為民反他算了。好幾百萬呢。誰不眼紅啊？是不是？”
聽著葛忠一這些話，感覺他和王紅的發財夢要破滅，心裏一緊，便咳了幾聲，他感覺有痰，便用紙巾捂著嘴，把痰吐在了紙巾裏，他習慣性地看了看，這一看不要緊，他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因為他看見了紙巾裏是鮮血！
在海建集團開完會，李密就趕回家了。他打開冰箱一看，冷凍室裏邊的東西都開始化冰了，恒溫室裏的東西都有點變味了。李密趕緊找出海爾冰箱的售後服務電話，對方很熱情地問了有關情況，最後說：“請您耐心地等一下，我們的維修人員十五分鍾後就會趕到您家。”
然後，他又打電話給海城市太陽能公司的售後服務電話，打了半天，沒人接。他又打了太陽能公司辦公室的電話，是一個男的接的，李密說：“我家的太陽能壞了，你們能不能找個人給來修一下？”
對方沒好氣地說：“你修太陽能，怎麽打這個電話？你應該去找售後服務人員！”說完就把電話給掛了。李密很生氣。再撥那個電話，沒人接了！他正在那兒生著氣，有人敲門了。
李密問：“誰啊？”
對方答：“請問，是你們家冰箱壞了嗎？我們是海爾集團的。”李密連忙過去開門。身穿海爾售後服務標識服裝的三個小夥子站在門口。
李密客氣地說：“快請進。”三個小夥每人都從包中拿出兩個塑料薄膜袋，套在了腳上，然後，走到冰箱跟前，檢查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有一個小夥說：“大叔，您的冰箱可能是壓縮機壞了，我們得帶到店裏給您修。”
李密說：“那得幾天啊？”
那小夥說：“恐怕得需要三兩天。”
李密為難地說：“那冰箱裏邊的東西不是就壞了嗎？”
小夥說：“這個您不用擔心，我們給您帶來了一台備用冰箱，我們這就給您抬上來。”說完，三個人就向外走，走到門口，三個人又把套在腳上的塑料薄膜袋取了下來，放在了挎包裏。不一會兒，就見三個人很吃力地抬上來一台和李密家型號完全相同的冰箱。李密家住的可是四樓！
李密跑到門口想接一把，小夥說：“不用，我們抬得動。”臨進屋的時候，他們把冰箱放下，又從挎包裏拿出塑料薄膜袋，套在了腳上。然後，三個人把冰箱抬到了李密家冰箱原來放的地方，接通電源，把李密家冰箱裏的東西一件一件地挪到了新冰箱裏邊，然後，啟動了冰箱。為首的小夥對李密說：“大叔，您就先將就著用我們這台備用冰箱吧，等我們把您的冰箱修好了，我們再給您換回來。”
李密激動地說：“好好，那就多謝了，你們快坐下，喝口水。”
三個小夥卻都搖搖頭，說：“不了，我們還得趕緊回去，還有任務。”說著，三個人就抬著李密家的冰箱走了。李密把他們送到樓梯口。李密心裏讚許說：“這三個小夥，可真不錯，真能幹。”
這時，老伴回來了。李密擺功勞地說；“冰箱我可是給你換了台好的啊，等咱家修好了人家再給換回來。”
老伴高興地說：“好啊，你這個人總算是給我辦了件好事。”接著，她又問，“太陽能也修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