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突然,妻妻晃動愈來愈劇烈的兩隻眼球爆裂開來,血水大量噴出。王華避之不及,兩股如噴泉般的血水直射得他一頭一臉。由妻妻眼睛內噴出的血不僅如此之濃稠,而且帶有一股強烈的腥臭味,讓人差點嘔吐。王華從來沒有聞到過如此腥臭的血水,而噴在他發間額前的血水,在他的頭上淌下,使他胸前也是一大片血汙。當腥熱的血水流到他的鼻腔旁時,他感到鼻腔有一陣麻癢的感覺,似乎有東西在他鼻腔內爬動。他伸手去抓,那爬動的麻癢感覺又由他鼻腔內消失。

王華相信這種感覺是由那腥熱的血水所引起的,於是他不再遲疑,將挖開的泥土再堆到坑內,蓋上了妻妻那可怕的頭和臉。妻妻的臉,給他最後的印象隻是一張沒有眼球的臉,兩隻眼睛隻是兩個血洞。一個女人沒有了眼睛,就再也談不上美麗二字。王華壓緊了泥土之後,心中仍有餘悸。接著,王華又跳進河內,他要將身上的血汙洗淨,當他將整個身子浸入清涼的河水之中時,他的臉在平靜如鏡的水中反映出來。

王華在水中見到了自己的臉孔。他見到自己臉上血水斑斕,正想用雙手舀起水來洗,忽然鼻腔內又有一種很癢的感覺,他低頭望向水麵,隻見如鏡的水麵上,他的鼻腔裏有一隻小蟲鑽出吸吮著他臉上的血汙。王華嚇了一跳,他不明白他的鼻腔內何以會有小蟲爬出,他伸手去一下將那小蟲捉住。小蟲在他手中蠕動。

王華看著他手中的小蟲,那是一條約一寸長半透明的蚯蚓似的蟲,但沾滿血水的嘴十分明顯地張開著,而且身子在王華手指間逐漸變得堅硬起來,他一次又一次地掙紮著要脫離王華的手指。王華看得頭皮發麻,身上的皮膚都起了雞皮疙瘩,他急忙回到河岸邊,將小蟲扔到地上用腳大力踩踏。當他以為小蟲已在他腳下喪生時,小蟲居然又蠕動起來,王華又拾起一塊石頭向小蟲砸去。石頭砸在小蟲身上就像砸在一塊橡皮上一樣,小蟲竟然分毫無損。

王華又驚又怕,他不明白這小蟲究竟是什麽恐怖的東西,會有這麽強的生命力。而這恐怖的小蟲竟然是由他鼻腔內爬出來的,說明他一直隱藏在他的體內。想到這兒,王華不寒而栗的打了個冷顫。他正在拿這個小蟲不知如何是的時候,那小蟲的身體自動拉長起來,細到像一根線,比原來長了好幾倍,然後,自然地鑽入泥土之中失去了蹤跡。王華雖然受到了驚嚇,但他仍然暗暗慶幸,這可怕的小蟲總算已離開了他的身體。

如果仍然留在他的體內,那就不堪設想了。王華不再去理會那小蟲的生死和去向,他在河水中洗淨了臉。他利用樹枝為自己紮成了一個木排。木排被推入水中,王華跳了上去以一個長樹枝為漿,木排開始順流而下。王華站在木排上,他回首翹望,永別了,卡木族人,永別了,妻妻。

木排順流遠去,好久好久,那岸邊的景象逐漸模糊,但那插在墳上的長矛仍然清楚可見。直到王華掉過頭來不忍再看。王華終於回到了文明世界。對王華來說,這也可算是一次驚心動魄,九死一生的逃亡,整個人也幾乎心力憔悴。在朋友景海平家休養了兩天,他因為歸心似箭,終於謝絕了景海平的婉留而飛返香港。

上飛機的那一天,剛好是他向公司拿一月大假的最後一天。王華在景海平家休養的兩天中,他隻是盡量的睡覺和吃些他多日來所欠缺的營養食物。他說話很少,盡量避免多談他打獵失蹤後的情況,直到他臨走的最後一天。因為他這次回到景海平家,一直沒再見到巴古生。

“為什麽我沒有見到巴古生?”王華問景海平。

“他還活著,”景海平回答。

“他還活著,你這麽說是什麽意思呢?”王華問。

“我的意思是——他生不如果死。”

“他出了什麽事,”

“他現在的情形,並非出了事那麽簡單。”

“我可以見一見他嗎?”

“我奉勸你還是不要見他為妙。”

“為什麽?”

“你會受不了的。”

“不,我一定要見他一麵。”

景海平帶領王華來到橡膠園內的一處空地,空地上孤零零地座落著一間木屋。二人推門而入,屋內相當昏暗,但王華仍然立刻可以看到他所要見的巴古生,巴古生躺在一張木板**,身上蓋著一條薄床單。二人進來的推門聲和腳步聲似乎對於巴古生起不了絲毫的影響。他隻是一動不動的躺在**。王華走近床前,他才赫然發覺巴古生雙眼已盲,眼珠已無,隻剩下兩個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