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米深 你做什麽!

葉知鬱趕到軍區醫院的時候,就看見端木正從病房裏走出來,臉上神色凝重,看得她原本就一路捏出了汗的手越發攥緊。

是怎麽來醫院的,她不知道。

花了多少時間,她沒概念。

隻是在得到李沉消息後就瘋了一般地跑來了軍區醫院。

此刻,病房的門口就在眼前,而她的腦中卻是一片空白。

喉嚨滾了滾,終於十分艱難地發出了三個字:“……是他嗎……?”可在說完的瞬間,她突然發現自己並不想得到回答。

她這一路火急火燎地趕過來,加上身後沉眉的曲項天,自然是驚動了醫院裏的醫生護士,手上沒有活兒的,幾乎都目光下意識往葉知鬱所在的方向望。

就在葉知鬱遲疑不定的瞬間,她突然聽見自己身後響起和她方才一路跑來同樣淩亂的腳步聲,聽聲音顯然也是衝著她的位置。

她當即循聲望去,不想竟是冰淩,以及跟在她身後的顧君莫。

冰淩不似她遲疑,倒是目不斜視,徑直朝病房走去。葉知鬱一愣,隨即也跟了上去。

呼吸有些發緊,鼻尖灌滿消毒水的味道。

**,一個人形物體僵直躺著,身上裹滿了紗布。

葉知鬱幾乎是下意思倒抽了一口氣,那哪裏還有半分人的模樣。

整個人都被嚴嚴實實的紗布綁住,偶有裸.露在外麵的皮膚,也可以看出重度燒傷的痕跡。足以想象,被紗布覆蓋的部分會有多麽駭人。

葉知鬱隻覺得胸肺中的空氣不知為何都被擠壓走,眼前人,是哥哥?

“小鬱……”

她的耳邊,仿佛響起那個總是溫柔喚她的聲音。

如浮冰碎雪般流光四溢的眸子,俊美無雙。

那指甲總是修剪平整,好像藝術品般的手指,此刻也可以從緊貼肌膚的包紮痕跡中看出扭曲到詭異的關節。

胸肺中的空氣好像瞬間被抽空。葉知鬱覺得自己腳一軟,瞬間就要跪坐在地上,所幸身後男人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攬進了懷裏。

相較於葉知鬱的反應,冰淩可以說是幾乎漠然得看不出任何情緒。冰冷的麵孔,發出冰冷的聲音:“是死是活?”那語氣,仿佛**躺著的人與她根本毫無關係。

站在一旁的顧君莫掃過她攥緊顫栗的指尖,斯文的麵孔上,眉輕輕擰了起來。

“他,是死是活?”冰淩又問了一聲,語氣比之前更加冷靜。那異常的感覺卻讓顧君莫越發覺得不妙。她在壓抑,這不代表沒事,反而說明了之後爆發的可怕。

他曾經以為自己失去她,一個人瘋魔般不停地殺人,直到精疲力盡,身體卻依然能靠本能動作。

他當時命大,又有她跟著,所以活了下來。

而在這裏,她的身份一旦曝光隻有死路一條。

不能讓她在這裏失控……

隻是幾秒鍾的時間,無數條思路從顧君莫的腦中閃過,而他卻發現自己並沒有選擇的餘地——

冰淩隻覺得腦中一片空白,渾身的血液倒流一半四肢冰涼,胸膛卻好像有什麽東西再也無

法忍受,要爆炸方能罷休!

是殺意。

**躺著的人,沒有任何活著的氣息。

她是在死亡中穿梭的人,她知道死亡的氣息,沒有人能比她更清楚。

越是清楚,胸中躁動的情緒越是難以克製。

緊攥成拳的手中,指刃已然蓄勢待發,而下一秒,身後似是有疾風襲來,後頸一痛,一秒鍾的恍然和遲鈍,已經足夠對方得逞。

“你……”李沉錯愕地看著一臉苦笑將身子癱軟的冰淩收緊懷裏的好友,怔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下意識看向葉知鬱。而後者隻是瞠目,神色不是驚恐也不是傷痛,而是……像是靈魂已經不在的呆滯。

哀莫大於心死。

李沉不由蹙眉。

是他大意了。

他知道,老大一直在找這個男人的下落。於是他一得到葉君殿的消息,第一時間就打電話給了老大。誰知道,等他說完才發現,那頭接電話的並不是曲項天……

直麵這件事,無論如何給人的衝擊也太大。即使大嫂堅強,可是死的人,畢竟是自己的親人。而對方死相又是如此可怖,如何不崩潰。

就在李沉考慮著要不要也讓老大敲暈大嫂的時候,葉知鬱,倒是自己暈了過去。

李沉當即嚇壞了,知道自己闖了禍,第一時間就想到要去研究室找端木羽,誰知另一個人比他的動作更快,直接將暈迷不醒的人兒淩空抱起,大步走出了病房。

端木羽仔細檢查後,結論倒是讓眾人有些不知該露出什麽表情。葉知鬱的昏倒並非悲慟過度,而是因為多日沒有好好吃飯造成的低血糖。

之所以發現葉君殿,是因為有居民在扔垃圾的時候,突然發現垃圾堆裏有個人。準確來說,是一個被燒得麵目全非的屍體,乍看之下將那居民嚇了一跳,趕緊報了警。

警察來的時候,發現“屍體”竟然還有微弱的呼吸,而他的手裏,緊緊攥著一個身份證件,正是尋了多日的葉君殿。

李沉最快接到消息,當機立斷,立刻把人送到軍區醫院來治療。可惜等人到這裏的時候,去已經太晚了。

葉知鬱醒來之後,很安靜地聽完了上麵的那段陳述,不哭不鬧,隻是極其冷靜地問了一句:“有對比過DNA嗎?”

端木羽點點頭:“確認過了,是他。”

坐上**的美麗女人聞言,斂眸,纖長的睫羽在眼睛下方投下一片濃烈的陰影,美麗得驚人。

她抿著唇,不知是在思考,還是發呆,隻是很沉默。

非常沉默。

她不語,坐在她床邊的男人也沒有說話,刀鑿斧刻般的麵容上看不出是什麽表情。

“我知道了。”

不知多久過去,葉知鬱突然開口。

她的話讓在場的所有人著實都不同程度地詫異,葉君殿,不是她最重要的哥哥嗎?為什麽之前還失了魂一般,現在一覺醒來,卻可以如此淡定……?

“端木,要不你再給大嫂檢查一下看看有沒有腦損傷?”李沉有些不放心地開口提議,當即被葉知鬱身邊的男人一記眼刀剜得縮了縮

脖子。

葉知鬱額角抽了抽,卻露出了這些天來的,第一個笑容。

“我真的沒事了。”

她的笑容,像是雲霧散開的明媚天空,又像是初冬碎雪反射出的燦爛晶瑩,看得曲項天一怔,繼而幾乎是下意識地,一把將她圈進了懷裏。

男人摟得非常緊,葉知鬱有些喘不過氣來,卻沒有伸手推他,反而笑得愈發燦爛。

她是真的沒事了。

曲項天看著坐在沙發上逗弄小冰塊的妻子,心中有些欣慰,盯著看得眉目也越發柔和了起來。

葉知鬱逗著兒子,一抬頭的空擋,卻正好對上了男人炙熱的視線不由一愣,隨即唇畔也跟著綻開了笑容。

葉君殿的屍身是在帝京火化的,曲項天派人將葉家父母從N市接到帝京,二老都是一臉悲慟,卻沒有哭,隻是眼眶發紅。直到曲項天將裝著葉君殿骨灰的瓷罐遞到二老手上的時候,葉媽媽終於崩潰了,抱著冰冷的瓷罐失聲痛哭起來。葉爸爸在一旁看著,安慰著妻子,自己的臉上,卻也是老淚縱橫。

冰淩醒了,冷靜了下來,然而看著這一幕,眼角卻還是一片濕潤。

仿佛一切都被籠罩在巨大的悲傷中,連陽光都蒙上了灰蒙蒙的霧色。

所有人,唯獨葉知鬱。

不哭,不笑,甚至,根本就沒有出席葉君殿的葬禮。

曲項天知道她從醒來之後就態度古怪,而她又不像是壓抑情緒,而是真的釋然。

他一時之間竟有些茫然,最後還是沒有幹涉她的決定。

於是,完成了交接,又送走了二老,曲項天便連忙回家,卻看見葉知鬱在家開心逗弄兒子的一幕。

她是真的,一點都不在乎。

這個認知,讓曲項天不由隆起了劍眉,心中有一個荒唐的想法竟油然而生。

沒錯,荒唐,但是卻是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可能性。

既然如此,那便就這樣好了。

心中想通了,男人自然也不再介懷這幾日葉知鬱的古怪態度,長臂一伸,直接將兒子從葉知鬱懷裏抱了出來。

小冰塊同學自然知道打擾他和媽咪親近的獨裁者是誰,粉雕玉砌的小臉一下子就臭了下來。

對於兒子敢對自己擺臉色看的事情,曲項天自然也是黑了臉。兩張九分相似的麵孔,一大一小出現在自己眼前,葉知鬱竟覺得眼前的情況有些滑稽,不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們別鬧,今天的飯我來做!我買了黃油~”葉姑娘顯然心情不錯,毛遂自薦。見父子兩無人反對,她笑眯眯地走進了廚房。

葉知鬱搗鼓到一半的時候,察覺到身後有人進來,下一刻,就被人從背後摟進了懷裏。

“在做什麽?”男人低沉的嗓音任何時候都沙啞性感,聽得她不禁心神一**,回答得也有些吱唔:“嘖……抹黃油的刀找不到了……上次你放哪裏了?”

她東張西望,卻覺得自己手腕一熱,緊接著,纖細的食指當即被一個溫潤的東西包裹。

她一驚,芙頰頓時紅成一片,結巴斥道:“你、你做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