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情深不儔
墨綺抱著小寶，沉默了許久，才道：“我們都希望太爺爺能好起來，但有很多東西，並不是我們能控製的。”
小寶點點頭，“我知道，太爺爺說過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
墨綺揉揉小寶的腦袋，小寶怯生生的抬頭看她，“媽媽，你的病已經好了嗎？”
“嗯，以後不會不理你了。”墨綺低頭親了親小寶的發旋，小孩謹慎試探的目光讓她心疼。
“媽媽。”小寶是個很少哭的小孩，現在卻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墨綺安撫好小寶，小孩哭累了，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伯叔，小寶明天還要上課，你把他送回去吧。”
伯叔看看病**躺著的老爺子，麵色難過，“墨綺小姐。”
“伯叔，小寶需要你照顧。”墨綺打斷他的話，“老爺子這裏有我和逸爵守著就可以了，家裏還需要你。”
“是。”伯叔神色黯然的接過小寶，讓他趴在自己肩膀上繼續睡，在微微躬身行禮，離開病房。
墨綺歎口氣，她能看出伯叔的難過和自責。如果讓他留在這裏照顧老爺子，隻會更加的加深他這些情緒。不如讓他照顧小寶，看顧家裏。
現在大家的情緒都很低落，墨綺看看坐著一直沒動過一下的沈逸爵，過去將沙發攤開，鋪上伯叔帶來的毯子，“逸爵，你昨晚就沒睡覺，現在躺一會兒，老爺子醒了我叫你。”
沈逸爵搖頭，反手握住墨綺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看著老爺子蒼白的臉色，低聲道：“我睡不著。”
墨綺拉過旁邊的椅子，在他旁邊坐下，“老爺子今年多大了？”
“七十八。”
“看著至多六十來歲的樣子。”墨綺扯扯嘴角，“其實你的眼睛跟老爺子還挺像的，動怒的時候都有一股子煞氣。”
沈逸爵不接話，墨綺繼續說，“老爺子同你講過年輕時候的故事嗎？跟我說說吧。”
“說過一些。”沈逸爵知道墨綺是在轉移他的注意力，不想辜負她的好意，“老爺子年輕的時候不著五六，叛逆期延長到了二十七八歲。家裏長輩讓他往東，他偏偏往西。讓他學金融，他偏偏去學了法律。家裏老太爺氣不過，罵他是不孝子，要將他逐出家門。他也沒反抗，轉眼從一夥兄弟那裏弄了點錢，在沈家大門口支了個小攤賣東西，還故意拿個大喇叭吆喝，讓別人哭笑不得。直到遇見到了奶奶，他的混賬氣就收斂了。奶奶對於這種含著金湯勺出生的大少爺連正眼都不給，老爺子送的花通通轉手送給別人。老爺子送的值錢的項鏈，她收下轉頭就拿去當鋪當掉，把錢送去福利院。”
墨綺聽著，嘴角牽起一點笑意。
沈逸爵頓了頓，繼續說，“老爺子看準了就不放棄，最後終於還是得嚐所願，把奶奶追到手了。但家裏嫌棄奶奶門不當戶不對，極力反對，老爺子就帶著奶奶自己出去單幹。之後的事情我之前已經給你說過了，老爺子和奶奶都是厲害的人，眼光獨到也趕上經濟大複蘇，隻那一年上海的股市就賺了別人幾輩子都掙不來的錢。不過老爺子錢賺的再多，奶奶還在世的時候，他身上也隻有零花錢，通常不會超過兩百。小時候，他還以幫我保存壓歲錢的理由，坑了過我很多次。”
“老爺子和奶奶的感情真好。”墨綺握住沈逸爵的手，輕聲道。
沈逸爵點點頭，臉上的神色也終於緩了些，“在家裏老爺子被奶奶管著，一出家門就變成小女人，老爺子說什麽是什麽。在我印象中他們也吵過一次嘴，那是我第一次看見奶奶哭。老爺子當時就認輸了，後來我才知道他們吵架的原因。那時候奶奶的身體已經不好了，去醫院檢查發現是癌症晚期，醫生說能活多久就活多久，老爺子不甘心，要送奶奶出國化療。奶奶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不想去做那些沒用還辛苦的事情，要在家裏陪著我們過完最後的日子。之後也沒多久，可能半年都不到，奶奶就去了。”
“奶奶很了不起。”癌症晚期之後的痛苦普通人根本無法想象，但老太太依然在家裏陪著親人，聲都不吭，默默的走完人生最後的旅程。那麽好的一個人，結果那麽年輕就逝去了。
“老爺子多混賬的性格，但奶奶一個眼神，他就能收斂。”不是不能繼續混賬，隻是不想讓她失望傷心而已。
沈逸爵看著老爺子，麵色清寡。
老爺子的眼皮動了動，緩緩睜開眼睛，有些艱難的笑了笑，罵道：“臭小子，睡著了都聽見你在說我壞話。”
“我隻說事實。”沈逸爵麵色好了一些，跟平時同老爺子拌嘴那樣說道。
老爺子歎了口氣，他其實也沒睡著，就是渾渾噩噩的，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
“那時候我跟你奶奶在一起，別人都說是你奶奶黏著我，其實是我離不開她。”老爺子喘了口氣，道：“臭小子，送我回國，回老宅去。”
“你需要在醫院療養。”
老爺子搖頭，“我的身體我清楚，這次是真的不行了。送我回老宅，我想再看看跟你奶奶生活的地方。”
沈逸爵的手猛然緊握成拳頭，墨綺心裏也難過，她伸手按住沈逸爵的拳頭，對老爺子道：“好，我們回去。”
“還是墨綺好。不像這臭小子，從小就不聽話。”
沈逸爵緊握的拳頭慢慢鬆開，“我打電話讓慕楓開直升機來。”說著起身出了病房，墨綺看到他的眼眶有點發紅。
等他出去了，老爺子才道：“墨綺，這臭小子的性格隨我，認準的事就一條道路走到黑，撞了南牆也不回頭。你以後多看著他一點，我走了之後，也就你能製住他了。”
“我會的。”墨綺鼻子發酸，但還是勉強露出笑臉。
“你是個好孩子，臭小子能找到你是他的福氣。”老爺子的眼中漫上深深的思戀，“就跟我能遇見你們奶奶一樣，都是老天賜的福氣。”
墨綺坐著，等老爺子繼續往下說，抬頭一看才發現他又昏睡了過去。她再難控製住情緒，眼淚一下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