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逃兵油子
馮老二一愣，他沒想到趙誌軒會突然問到這個問題，頓時有些慌亂，連忙陪著笑臉說：“嘿嘿，團座，我就當了一回逃兵……這不自己回來了嘛！”
趙誌軒似笑非笑的看著馮老二說：“你就當了一次逃兵？這麽說你還是個新兵蛋子了？”
“是的團座，我是新兵，我不敢撒謊呀！”馮老二連連點頭。
趙誌軒板著臉說：“放屁，你一個新兵蛋子，練了兩天的槍法，就能在五百米外一槍幹掉日軍的機槍手？”
“嘿嘿，運氣，運氣……瞎貓裝撿了個死耗子。”馮老二支吾著。
“哼，團長麵前你也敢撒謊？老子早就看出你是個老兵痞！”吳知了冷哼道。
在進攻山穀的時候，武黑子也看出孔老二不簡單，他板著臉說：“馮老二，團長眼裏可不揉沙子，你要是不說實話，可沒人救得了你！”
馮老二惴惴不安的說：“我說了……你們不會槍斃我吧？”
“說吧，你就不要再隱瞞了，我們都看出來了，你不是新兵，到底是怎麽回事兒？”李文哲拍了拍馮老二的肩膀說。
馮老二猶豫了一下，忽然一梗脖子說：“既然你們都知道了，我也就不隱瞞了，我當過六年的兵，的確是老兵油子！至於當了多少次逃兵……連我自己都記不清楚了。”
大家聽了馮老二的話麵麵相窺，愕然無語，盡管都猜到馮老二當過兵，但是沒想到他當過這麽多次的逃兵，簡直就是個逃兵遊子！
馮老二見幾位長官看著他不吭聲，心裏有些緊張，趙誌軒點燃了一支煙，吸了兩口，將嘴裏的煙拿出來塞進馮老二嘴裏，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說吧，為啥當了那麽多次逃兵？”
過去的兵都是抽丁拉夫強行征招的，出現逃兵並不奇怪，逃一兩次也就罷了，但是像馮老二這樣當了六年兵，無數次逃跑的兵還是不多見的，因為在六年內無數次逃跑，而且能躲過督戰隊的子彈，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馮老二深深吸了兩口煙，才慢慢放鬆了下來，開始講述他過去當逃兵的經曆。
我從小出生在十裏鋪，我爹是個趕大車的，人家都叫他馮大個子，可是他不到三十歲就遇到了土匪謀財害命，連車帶貨都被土匪搶了，人也被土匪謀害了，我媽就改嫁了，留下我哥和我跟著我爺爺長大。
雖然缺吃少穿的，但是我們兄弟倆長到十四五歲的時候，個頭就比同齡人大很多，無論是誰見了我們都說我們是當兵的好料子！所以我哥十五歲那年就被抽了丁，一去就再無音訊，我爺爺一氣之下就病死了，臨死的時候他拉著我的手說，二娃，你爹走的早，你哥也不知道還在不在人世，你以後也會被拉去當兵的，但是你要多個心眼，上了戰場你就要想辦法逃回來，咱馮家不能沒後啊！
後來我爺爺死了，不久我也被抓去當兵了，那年我才十六歲，我牢牢的記住爺爺的話，我不能死，要活著，要娶媳婦，要給我馮家留個後。
可是上了戰場我才知道，想逃跑哪有那麽容易，前麵是敵人的子彈，後麵是督戰隊的槍口，槍一響我和幾個抓來的新兵就向後跑，有三個新兵當場就被督戰隊打死了，我嚇得癱軟在地，尿了一褲子！
督戰隊的隊長見我年齡小，就饒了我一命，後來我就暗暗長了個記性，要想逃跑絕對不能向後跑，因為督戰隊的槍口就在暗處等著那些逃兵，所以我就學乖了，跟著那些老兵油子學，上了戰場槍一響，我就向地上一趴，連滾帶爬的向前衝，看到哪裏有溝壑就往哪裏滾，滾下去就裝死，就算跑不了，也不至於在戰場上被子彈打死。
可是這並不是長久之計，一次兩次可以，時間長了就會露陷，要想活命，必須往前衝，然後再找機會逃跑，有幾個很能打仗的老兵油子就是殺開一條血路，從正麵逃跑的。
我得向他們學習，但是要想從正麵逃跑，得先學會保命，學會殺人，我沒有那些老兵的本事，就得練習槍法，終於有一天我像那些老兵一樣，從正麵陣地殺開一條路逃了，可是我的運氣太差了，剛脫離這支部隊，又被另一支部隊抓住了，他們要我跟著他們當兵，如果不願意就斃了我！
沒有辦法，為了活命，我隻好又跟著另一支部隊當兵，不久這支部隊又跟其他部隊幹上了，我也不知道誰跟誰打，為啥要打，更不知道為誰而戰，反正我就一門心思要逃跑，雙方一開仗我又逃了，可是我的運氣實在太差了，半路上又遇到一支部隊，長官一看我是個當兵的料子，二話不說又把抓起來當了兵。
後來我才知道，不是我的運氣太差，是我長得太像兵胚子了，隻要是支軍隊就會抓我去當兵，在這六年時間裏，我先後跟馮玉祥當過兵，給衛立煌當過兵，給閻錫山當過兵，給胡宗南當過兵，不管是中央軍還是雜牌軍我都幹過，不管什麽武器我都見識過，為了保命，我抄起家夥就能殺人，可是我不願意過這種有今天沒明天的日子，今天不是我打你，就是明天你打我，我不知道為誰而戰，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活過明天，後來連長死了，一個連就剩下了二十幾個人，營長見我能打能衝，直接讓我接了連長的班，很多老兵跟我一樣，打著打著就升官了，也就不想再逃了，反正生逢亂世，死在哪裏都一樣，不如跟著部隊吃糧當兵，過幾天官癮。但是我跟他們不一樣，我沒有官癮，始終沒有放棄逃跑的打算，我想找個太平的地方，娶個媳婦生幾個娃，給我們老馮家留個後。
當了連長之後，我終於有了更大的逃跑機會，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晚上，我利用查哨的機會徹底逃脫了，我脫下軍裝躲到何家大院，埋頭當了三年長工，積攥了一百塊大洋，準備娶妻生子，沒想到被何大頭算計，他霸占了我的媳婦，我被抓了壯丁，我當然不甘心，就逃回何家莊，準備救我的媳婦，沒想到鬼子襲擊何家莊，打死了我的媳婦，後來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我回來就是為了殺鬼子的，該說的我都說了，反正我馮老二橫豎就是一條命，要打要殺隨你們的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