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你娃我娃都是好娃
如血的殘陽映照在黃河邊上，大片的鮮血染紅了土地，就像一副鮮血染紅的地圖，在這副地圖上橫七豎八的躺著血跡斑斑的屍體，身穿黃色軍裝的屍體和身穿灰色軍裝的屍體混雜在一起，延綿數裏之遙，有的還纏抱在一起，保持著生前搏鬥的姿態，仿佛時間在一瞬間靜止了，如雕塑般悲壯。
硝煙彌漫著戰場，日軍的彼此起伏，轟擊著向馬家坡撤退的新兵團，團長趙誌軒不停的向剩下的兩百名戰士喊著，散開，散開……因為隻有散開才能避免日軍的炮擊。
為了避免給日軍提供集群轟炸目標，新兵團剩下的兩百多人在敵人的炮火轟炸下不得不分散向馬家坡跑去，有一百多人被逼上了黃河邊上的一座懸崖，還有上百人被完全打散了。
被逼上懸崖的基本全是十六七歲的新兵，他們已經彈盡糧絕，被日軍三麵包圍，唯有的一條退路就是懸崖下麵的滾滾黃河，年輕的中國士兵站在一百八十多米的懸崖上，眼看著日軍一步步逼近，身後是奔騰咆哮、**的黃河，他們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了。
“兄弟們，咱們已經沒有退路了，跟鬼子拚了吧！”一位新兵戰士瞪著血紅的眼睛說。
“對，跟他***的拚了！”
其餘的戰士紛紛相應，既是到了彈盡糧絕的地步，也沒有一個人向日軍屈服，紛紛抓起石塊向日軍砸去，石塊扔完了，攥著拳頭怒目而視，準備和日軍肉搏。
日軍陣營裏的一名二狗子拿著大喇叭喊道：“山上的兄弟們，你們已經被皇軍包圍了，放下武器吧，別再打了，隻要舉起白旗投降皇軍，你們就可以獲得新生，否則隻有死路一條！”
“呸，投降日本鬼子？丟你先人咧！”
“老子就是死也不當漢奸！”
這些陝軍楞娃怒罵著，對二狗子翻譯吐著口水，滿臉鄙夷，他們瞪著布滿血絲的眼睛，準備跟日軍肉搏。一位戴著眼鏡的日軍大隊長將手一揮，大批的日軍荷槍實彈的向手無寸鐵的陝軍楞娃逼近。
雖然日軍殺氣騰騰的把槍口瞄準手無寸鐵的中國士兵，但是卻沒有開槍，因為這位日軍大隊長已經下了命令，不要開槍，他倒要看看，這群手無寸鐵的中國軍人拿什麽跟他們搏鬥？
一百多名衣著襤褸的中國士兵手無寸鐵，仍然高舉著新兵團那麵煙熏火燎的戰旗，麵對滿臉殺氣的日軍，目露堅毅，沒有一個人退縮。
日軍刀槍林立，步伐整齊，牛皮靴在地上有節奏的踢著正步，雪亮的刺刀齊刷刷的指向手無寸鐵的中國士兵，殺氣騰騰的向中國軍隊逼近，似乎想用強悍的軍威摧毀中國士兵的信心，但是中國士兵卻沒有一人退縮。
最後的搏殺開始了，一百多名手無寸鐵的中國士兵向日軍衝了過去，他們打算既是用牙咬，用手撕也要和鬼子同歸於盡，鬼子看到這群兩眼充血的中國軍人害怕了，慌忙扣動了手裏的扳機，中國軍人紛紛倒在了日軍的子彈下……
最後就剩下了十幾個中國軍人，而且大多是傷兵，他們沒有衝鋒，但是也沒有退縮，雙方大約隻有十幾米遠的距離了，中國士兵手裏的老套筒大多沒有刺刀，子彈早就打完了，沒有刺刀沒有子彈的槍還不如一根燒火棍，但是沒有了武器的中國士兵仍然不失血性，一位十六七歲的士兵掄起手裏的“燒火棍”向日軍衝了過去。
“我草擬大爺的，老子跟你拚了！”這位中國士兵麵對荷槍實彈的日軍明知不敵，仍然紅著眼睛衝了上去，一位日軍舉槍要打，被站在他身邊的日軍大隊長舉起戴著白手套的手擋住了。
就在這麽一會的功夫，那位十六七歲的中國士兵已經衝了過來，一槍托向日軍大隊長砸了過來，日軍大隊長一眼就看出這位中國小戰士沒什麽作戰經驗，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他把身子一搖，輕鬆躲過了槍托，同時唰的一聲抽出了戰刀，一刀將那位中國士兵的胳膊砍了下來。
這位士兵一聲不吭，咬著牙齒雙膝落地，噗通一聲跪了下來，但是並不是麵對著鬼子，而是麵對著西北，麵對著滾滾黃河，向著家鄉的方向磕了三個頭，然後掙紮著站了起來，對著黃河大喊道：“爹，娘，兒子回來了！兄弟們，我先走一步了！”說完縱身跳下了懸崖，撲向了滾滾黃河中……
日軍被眼前這一幕驚呆了，尤其是那位日軍大隊長，他本以為這個被他砍掉胳膊的中國軍人會向他下跪屈服，沒想到他跪的是黃河，跪的是他家鄉的黃土地，跪的是他的父母，硬死也不肯向他屈服。
這群新兵裏唯一的老兵就是二營三連長大結巴，他身上血跡斑斑，腿上已經受傷，拄著一根木棍，一臉淡定的看著懸崖下奔騰的黃河，從腰間取下水壺說：“是時候了，這位兄弟先回家了，我們也該回家了，這是家鄉的高粱酒，每人喝一口吧！”
大結巴先喝了一口，將水壺傳給了他身邊的戰士，大家一個接一個傳遞著，一口帶著家鄉味道的烈酒入喉，渾身熱血沸騰，大結巴哈哈大笑，扯著嗓子唱了起來。熟悉的鄉音，激起了戰士們的豪情，大家一人一句接著唱了起來。
“天大地大，父母最大！”
“八百裏秦川飆風獵馬！”
“你娃我娃都是好娃！”
“黃河水養我長大！”
“高粱酒大碗喝下！”
“上前線殺鬼子誰也不怕！”
“你娃我娃都是好娃！”
“哈哈哈哈……”
唱到最後這些陝軍愣娃哈哈大笑，對戒備森嚴虎視眈眈的日軍視如無睹，仿佛回到了家鄉的黃土地上，和兒時的玩伴盡情嬉笑，當水壺又傳到大結巴手裏，已經成了空壺，大結巴把水壺一扔，麵向滾滾黃河，對著西北家鄉的方向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娃們，跪下，給家鄉的父母叩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