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四]康定禛歌

華麗的馬車,尊貴的龍攆載著康熙悠悠回往京城。康熙十分嫌棄這番盛大的排場,緩慢行軍的隊伍,恨不得一個瞬間就能回到紫禁城去。隻是,願望美好,現實中,康熙可沒有正當理由丟下隨駕的王公大臣,獨自輕騎離開。

康熙還是按照正常的速度回到了京城。京城裏的官員也是按照正常流程迎接康熙的回歸。皇太子胤礽率領百官迎駕,康熙卻在一堆人群之中尋找唯一的身影。

";恭迎皇上回宮,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浩大的聲勢之中,康熙看到那個孩子如同眾人一般,跪*?倒在地,猛然感覺,他們兩個的距離遙不可及。

接見眾臣是非常忙碌的事情,康熙一番折騰,抽出空來時,這天都已將盡。康熙想見胤禛,但也知道,這個時辰,胤禛早已出宮去了。

若是那個孩子在他的後宮裏……此想法一出,康熙就搖搖頭,歎息一聲,那種情況是絕對不會發生的。他做不出那樣的事情來,那個孩子也不會答應。

";需不需要我侍寢?";

猛地回憶起那個孩子曾經的自薦,康熙身體燥熱起來。

他可真想呢……

這夜,康熙翻了王氏的牌子,又欽點叫人抬來瓜爾佳氏。一夜兩女,翌日康熙自己想來,都覺得荒唐透頂。

第二天白天,康熙終於見到胤禛,能和他單獨說說話了。然而,這時看著胤禛,康熙就不由想到胤禛的自薦,和他自己頭天晚上的荒唐,一張老臉怎麽都繃不住,嚴肅不了。

";禛兒,月餘不見,可想念我?";康熙也不知道自己是出於什麽心裏,直接化用了胤禛給胤祥寫的那封信中的一句話。

胤禛聞言,果然露出奇怪的神色,瞧了瞧康熙,而後將視線移開,輕輕點頭。

康熙心中高興,麵上也顯出歡喜的神態來,他再問胤禛:";你給老十三寫的信,是不是要寫給我看的?";

胤禛微微詫異,望著康熙,半晌不語,片刻後,在康熙喜悅的眼神中,輕輕搖了搖頭。

康熙錯愕不已,怎麽都沒想到,在胤禛承認思念他之後,卻會否認信件之事。原來從一開始就是他自己料想錯了。康熙頓感羞窘,又生胤禛的氣,又惱他,";那你怎麽不給我寫信?";

胤禛沉默了一會兒,再低聲說道:";不知道寫什麽。";

康熙更加生氣了,";你給老十三寫了那麽多,情深意重,怎麽就不知道給我寫什麽?難道我在你心中,連老十三都比不上麽?";

胤禛默然不語。

康熙等了胤禛良久,見胤禛都不開口為自己辯解,怒氣之中又生出悲傷來。他再次責問胤禛,";我在你心中,比不上老十三嗎?";

康熙感情細膩又是十分敏感之人,在這段相處時光之中,他迅速而清晰地感覺出,胤禛比從前待他冷淡了。胤禛雖是沒有再說那些決絕的話,也答應了以另外的形式同他好好相處,但胤禛對他的態度明顯不如當初那麽真誠熱情。

覺察出此,康熙心裏著實難受,但先前是他一直要求胤禛做個好兒子,胤禛做到了,同時也斬斷了對他的癡戀,又是他自己反悔,讓胤禛再接受他,康熙自己都覺得他待胤禛不公,也想著要給胤禛一段適應的時間。可是,他給與胤禛的適應,是有前提的,胤禛心中必須有他,他在胤禛心中的地位必須是獨一無二最高的。

胤禛聽聞康熙的悲音,心中動容,不禁抬頭望向他,見到康熙眼中外現的哀傷,胤禛心緒激動,無法平靜。

他又受到皇阿瑪的影響了!自從這次皇阿瑪態度轉變之後,他已經開始越來越容易被皇阿瑪感動了。皇阿瑪在他心中的地位自然最高,任何人都比不了,可是,那又如何?他在皇阿瑪的心中呢?他知道自己絕不會是皇阿瑪的唯一。

已經瘋狂過一次,難道真要將自己逼瘋了才能徹底覺悟?他已癡迷了皇阿瑪十年,人生一共有多少個十年?明知道最終結局隻會是傷心,他何必還要陷入其中?

皇阿瑪的身體早已康複了,他不必再顧慮太多。

胤禛跪到康熙麵前,向他說道:";求皇阿瑪體諒……";

胤禛話未說完,隻是開了一個頭,就被康熙打斷了。

康熙見到胤禛跪下,很是吃了一驚,又聽到胤禛略帶悲傷的嗓音說著請求體諒的話,心裏柔軟異常,隻以為是自己逼迫胤禛太狠。他連忙將胤禛扶起來,拉住他的手,親熱地勸解他:";你這個孩子,有話好好說嘛,跪著做什麽?咱們說好了,要親厚的,你有所求,我定是會答應你的。我知道是我難為你了。哎……從前是我沒有想清楚,反複無常,也害得你吃了不少苦楚,今後不會了。咱們隻是精神上互相喜愛,又會有什麽壞事呢?你是個好孩子,必然也不會讓我為難的。咱們都是孤苦之人,你待我好,我也多疼你一些,咱們自己心中快活,也不必管旁人太多……";

康熙的這一番話說出來,胤禛的心情就更不平靜了,簡直如同波濤駭浪在心中翻滾。

胤禛怔怔說不出話來,康熙也不再勉強他,一定要他說貼心的話了。

沒過幾天,康熙卻是知道了,在他南巡期間,二月二十九日,胤禛的次子弘盼殤逝了。聽聞此消息,康熙想到他當初為弘盼取名時的用意,盼字,是他盼望胤禛可以記住對他的愛。

康熙猛然心驚,弘盼的夭折,是不是預示著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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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手持著木雕,想要完成此作品,卻發現他想象不出手中木像該是何種表情。他在雕刻他家皇阿瑪的木像,他往日雕刻時,腦海之中會有作品成型後的模樣,這一次,他卻想象不出。

";……從前是我沒有想清楚,反複無常,也害得你吃了不少苦楚,今後不會了。咱們隻是精神上互相喜愛,又會有什麽壞事呢?你是個好孩子,必然也不會讓我為難的。咱們都是孤苦之人,你待我好,我也多疼你一些,咱們自己心中快活,也不必管旁人太多……";

皇阿瑪那日的言語清晰地縈繞耳邊,久久不絕,容不得他不去思考皇阿瑪的心意。

皇阿瑪這般說,是真的已經想清楚了麽?不會再靠近他後又推開他?精神上的互相喜歡可以持續多久?如果又起了那方麵的心思,該如何處理?他畢竟還是皇阿瑪的兒子,他們不僅是父子,更有著君臣之別,日後相處時,若是談論到政事,他要不要避嫌?……

如此多的問題,胤禛不得不考慮,他早已不是十三歲什麽都不懂的少年。

然而,他確實喜愛他家皇阿瑪,本以為死去的心原來隻是被冰封,如今更有了融化的跡象。

這一次,他不知道自己的期待到底是什麽。

康熙回京後,政事還是挺多的。他再次下旨為成年的皇子們建造府邸。這一次受惠的諸位皇子有八阿哥胤禩、九阿哥胤禟和十阿哥胤礻我。胤禩的府邸與胤禛的緊緊相連;胤禟的與胤禩的北邊相鄰,同胤禛的府邸距離也不遠;胤礻我的府邸也與他們在同一片地區。

胤禟非常關心自己未來住址的地理環境,一聽聞康熙的此道旨意後,就請了旨,出宮來巡察了。

胤禩和胤礻我的府邸同胤禟自己的一樣還在建造中,他們又近鄰胤禛,胤禟當然就順便去他四哥府邸做客了。

胤禟不是空手上門的,他拖了兩棵大金桔樹到胤禛府上,還贈予胤禛不少珍奇擺設。但胤禟似乎也不是做的賠本買賣,他十分坦率地對胤禛說:";四哥,弟弟開府之後請客,四哥可一定要來啊!咱們住得這麽近,往後,四哥也要同弟弟多走動走動,親近親近啊!";

這話傳到康熙耳中,他聽著就不是味兒。

老九的性子,當皇阿瑪的康熙是了解的,贈送哥哥的禮物,可是希望著哥哥們回禮的。想著自己先前送禮物給那個孩子,胤禛可都沒有回禮,康熙就生胤禟的氣呢,你也想要禛兒的回禮?

然而,情況畢竟不同,胤禛當然會回禮給胤禟。

康熙牙齒就酸得不行,往後,這兩個還要多親近呢!他住的距離那個孩子可遠著!

康熙吃醋之餘,就宣胤禛覲見了。

康熙找胤禛來,當然不是為了什麽正事,他就拉著胤禛說說話,說說他的南巡經曆,同時問問胤禛那時候在京城裏都做了些什麽。說著說著,他們就說到了胤祥身上,康熙想到胤禛寫給胤祥的信,心裏就泛酸。";你和老十三交情倒好,我看著比別的兄弟們都親厚些。";

胤禛接話道:";是,十三弟自幼與我親近,他的性子也和我投緣,漸漸的,就比別的兄弟們要親厚些了。";

康熙橫了胤禛一眼,又老話重問:";你和老十三更親近些呢,還是和我更親近些呢?";

胤禛看著康熙顧盼之間的神采,愣住了,呆呆答道:";自然是您。";

康熙見胤禛如此神色,又是這般說話,心中喜悅,慢慢說道:";你究竟是怎麽想的呢?既然想念我,又同我更親近,怎麽會不知道寫什麽給我呢?是怕被外人看到嗎?這會兒,我已經回來了,你便將你心中所想的,都與我說說,也讓我聽了高興高興。";

胤禛愕然,冷峻的麵容上浮出一抹嫣紅,他呐呐道:";您……真是……會難為我……";

康熙就是難為胤禛了。

胤禛真正難為死了,卻也說不出什麽來,";……說也說不出……咱們說些別的,您這次出去,還都見了些什麽……";

康熙見到胤禛難為情,心中實在是已經打算放過他這一次了,今天胤禛的表現還是令他挺高興的,麵上康熙卻還是佯裝出生氣來,";你就是不願說些讓我高興的話嗎?";

胤禛見康熙好似鐵了心的不願收回成命,卻也無法當著他的麵兒,說些什麽,再瞧康熙似惱非惱的表情,心弦挑動,不由湊過去,親了親康熙的臉頰。

康熙怔住,胤禛自己也有些呆愣。

兩雙眼睛互相注視著,胤禛趕緊撤回身體,保持同康熙的距離。

康熙展顏一笑,說道:";好,好!不用說的也成!";

胤禛卻是眼眸微轉,雙眼中的光彩沉沉消寂,麵容也顯出幾分冷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