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政治正確
“嗬嗬……你們怎麽扯到我們廠了？”任忠發聽周建華提到自己的廠子，笑了笑說道，他瞥了眼站在周建華旁邊的劉思佳，又繼續對周建華說道：
“是呀，還是要改革啊！不改革，企業沒有動力，職工沒也沒幹勁。我廠這兩年承包經營後，通過整頓廠風廠紀、嚴格執行規章製度、明晰崗位責任製、推廣獎金製度、大搞技術攻關、改革成效還是很明顯的，我們廠的年產值已連續2年實現了兩位數的增長。這次引進大型計算機，我們也是為了借助這套新設備幫助我們提升產品設計能力、研發高性能產品，使我廠的年產值今後能繼續保持以2位數增長！嗬嗬……改革是促進企業發展的動力啊！”
任忠發說完，又瞥了劉思佳一眼，心說我們廠這麽大個引進項目，企業引進大型計算機在我們江南省還是頭一回，來了這麽多記者也沒有一個人找我這個廠長訪談一下，之前也隻是電視台的記者請省廳委的領導在攝像機前說了幾句話而已，卻都對我熟視無睹，也太不把我這個廠長當回事了……
“嗬嗬，任廠長是位有魄力的廠長，相信你們廠的幹部職工在您的領導下一定能創造更大輝煌的。”周建華笑著回道。
“是呀，任廠長確實蠻有魄力的，你們這個廠很有發展前景啊！”幾位大學老師也附和道。
“小周同誌過獎了，有你的技術支持，我們在計算機的應用上一定能得心應手。我們完全有信心取得更好的成績！”任忠發開心地說道：
“謝謝！謝謝大家的褒獎！哈哈……”
任忠發心說。雖然周建華隻是個小年輕。他對自己的誇獎比不得領導們的褒獎，但是他畢竟是領導們器重的人才，能帶頭在劉記者的麵前幫自己說幾句好話還是蠻不錯的，沒準就能引起劉記者的關注呢。任忠發想到這裏不免對周建華心存感激。
站在周建華身後的劉思佳卻隻是微笑著看著他們說話，一直沒搭腔。
周建華隨後又繼續與陳教授溝通科研合作的幾個細節，建議他這幾天就確定好科研合作人，並趁著近日自己那台注塑機閑置之際，盡快帶著科研團隊先到劍城自己的廠裏去仔細研究一下那台注塑機的結構和資料。了解那台注塑機控製係統所需兼顧的控製環節以及測定控製係統與各個電氣接口的參數等。陳教授和張教授商量了一下，便決定一兩天之後就帶隊過去。
周建華和陳教授最後又根據兩天前溝通的合作事項，草擬了一份相對簡單的科研合作協議，一式兩份，雙方各自簽了字。
與陳教授完事後，周建華又轉而對江南大學的劉老師說道：
“劉老師，過些天我也有些事情要麻煩你，主要是想請你幫我在你們學校的英語教研組裏找人做一些技術資料的筆譯，當然，您自己方便的話也可以親自參與一下。這個筆譯是有報酬的。到時候資料到了後我再找您具體詳談，您看行嗎？”
“哦？可是……你自己英語不是挺好的嗎？為啥還要找別人翻譯呢？”劉老師不解的問道。
“嗬嗬。這份資料的量會比較大，我自己一個人翻譯不過來，隻好請大家一起幫幫手了。”周建華笑著回道：
“我也不認識其他的英語老師，要是自己直接去找其他人談這個事的話，就顯得比較冒昧了，隻好請您幫幫忙了，不知道您是否方便？”
“嗯！沒問題！到時候你找我好了！”劉老師爽快地答應道。
“那太感謝您了！”周建華高興地說道，隨後問了劉老師的聯係方式記了下來。
周建華考慮過了，為了省廳委領導們撥給自己的那5萬元外匯額度，自己必須要確保把南都機泵廠引進的這套大型計算機的技術資料給翻譯好。但是估計那些資料不會少，自己還真不一定抽得出那麽多時間來，隻好請劉老師代為翻譯了，剛才說的請她幫忙找其他人來翻譯的話，純粹是嘴上一說罷了，到時候衝著自己付的報酬，她肯定是舍不得把這個差事轉給其他人來做的。
其實，筆譯大量的專業資料比現場口譯容易多了，那些外行比較難理解的專業詞匯或者縮略詞並不是非常多，而且那些詞匯在項目資料裏都是反複出現的，翻譯的人隻要一開始多接觸一下，後麵就能舉一反三了，因此周建華並不擔心劉老師的翻譯質量，他隻要在一開始就及時地幫她把前麵翻譯有誤或不理解的地方修正過來，後麵她自然就都會了。
當然，周建華最後還肯定是要重新審閱一遍劉老師的譯本的。在這個沒有計算機可用的年代，靠自己一個詞一個詞地去翻譯謄寫的話，實在是一份苦差事。隻要別人基本翻譯謄寫好了，自己再審閱一下，對個別不妥的地方隨手修改過來，這樣就輕鬆省事得多了，關鍵是把自己寶貴的時間給省下來了。
與三位大學老師談完，周建華又從包裏取了600元錢交給陳教授，算是頭兩個月的課題研究經費。三位老師隨後便與周建華告別離開。
周建華目送三位老師離去，隨即扭頭衝著劉思佳一笑，說道：
“不好意思，讓劉記者久等了。”
“沒事！這個吧小時沒白等你，我也沒閑著，已經了解了不少你的情況了。”劉思佳莞爾一笑回道。她掃了一眼圍在一旁的任忠發等人，見他們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便指了指一個較遠的位置說道：
“我們還是到那邊坐一會吧！那邊安靜一點。”
“好吧。”周建華隨著劉思佳走了過去，兩人在一張酒桌旁相鄰的兩張椅子上坐了下來。
任忠發見劉思佳有意避開了自己，隻好悻悻地帶著其他人轉身離去。廠長助理李永平隨後又轉身急走過來和周建華打了個招呼。告訴周建華說他們先回了。送周建華回劍城的那輛昌河微型車會留在飯店外麵等他，然後便也轉身匆匆地追隨任忠發而去。
劉思佳從隨身的包裏掏出一款紅色袖珍型進口錄放機擺在了桌上，換上一盒磁帶，摁下了錄音鍵，隨後轉過臉來嬌嬈一笑，開口問道：
“周建華同誌，剛才我聽幾位領導介紹你的一些事跡，顯然他們都很器重你。我還覺得很奇怪，像你這麽年輕的人怎麽可能有這麽大的成就，剛才又在一旁聽你和其他人談合作的事，我就聽明白了，你是個胸懷大誌的人，一定是像周總理那樣，從小就豎立了“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的理想的人，而且，你這麽年輕就掌握了這麽多知識、有這麽大的成就，說不定你還是個神童呢！你能談談你的家庭成長環境和從小讀書的情況嗎？”
“呃……”周建華被麵前這個笑靨如花的女孩的第一句就給問住了。心說你問啥不好，非要問我讀書的事。心裏糾結，嘴裏卻隻好輕描淡寫地回道：
“我出生在一個普通的工人家庭，父親病故、母親無業，家境不是很好。我讀書的時候成績也不是很好，主要是我的興趣不在那些課本上，我的時間精力都花在玩其他的東西上了，比如做些小製作、學一些課本以外的東西，特別是電工電子知識啥的，可能是歪打正著吧，於是不經意間就學到這麽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歪打誤撞不小心就成遇到了一些機會正好把我知道的東西都用上了，於是就發生了這麽一些你聽到、看到的事。不過，我也確實認為我們應該心懷祖國、為中華崛起而讀書。”
周建華回答了這麽一些話，連自己都想笑，眼前這個嬌美的年輕女記者，不大可能有機電專業方麵的專業知識，要忽悠她應該不難，周建華連之前的“無公害謊言”版本都懶得掏出來。
周建華考慮過了，這次訪談的目標就是宣傳一下自己在這次計算機引進過程中的貢獻，以方便省計委和省廳委的領導為自己協調那5萬美金的外匯額度即可，其它的能不透露的盡量都不透露，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隻有把自己的過往描述得如此不堪，才能打消她對自己刨根問底的興趣。
“可是……你那些知識和作為，難道是一個不愛學課本知識的人通過自學就能達到的麽？”劉思佳顯然不相信周建華的話，但是自己又找不出什麽明顯的破綻和證據，心裏想難道他真是個神童？或者，他壓根就沒說真話？！
“我真的是靠自學的，不信你可以去我們劍城調查，大家都知道我成績不好，嗬嗬……”周建華淡淡地笑著回道：
“當然了，有的時候也是我自己故意沒有認真去考試，有些會的東西也沒有去認真地去答卷，所以經常考試都不大好，因為我本來就不大喜歡上學，我就是喜歡玩些自己感興趣的東西，所以……我初三還沒畢業就打算不再去讀書了。”
“啊？！怎麽會這樣？！”劉思佳不敢相信地望著周建華驚訝地問道：
“那……不讀書的話……你今後有啥打算呢？你現在參加工作了嗎？”
“我沒有正式工作。”周建華回道：
“我家裏辦了個“個體戶”的執照，主要就是為別人做些機電設備維修的活。”
“那你業餘都做些啥呢？”劉思佳又問。
“業餘我一般就是看些感興趣的書，學點自己感興趣的東西，比如電工電子、機械維修啥的，對於以前不是特別感興趣的外語，現在也經常看一看。”周建華回道。
“哦，怪不得……”
劉思佳點點頭說道，心說他果然還是靠自己的興趣學了些東西的，也幸虧如此，否則他和那些“社會青年”就沒啥區別了，看來他的成長故事沒啥可圈可點的，都是登不了大雅之堂的事，這些東西是不宜上報紙的。他的成長經曆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比較愛自學。而且。似乎學得還挺有成效的。看來今天這個訪談隻能圍繞他的自學、做的貢獻，以及他剛才簽協合作議時所表現出的來的為國分憂的事業心來談了。
想到這裏，劉思佳便把之前聽馬魁說的有關周建華加入“計算機引進項目協調小組”為國家節約了60萬美元的事，以及周建華為公安、武警提供技術支持的事向周建華進行了解。
周建華刻意地把為公安、武警單位提供技術支持的事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讓劉思佳覺得那都隻是一點機緣巧合的小事，特別是為欣春市公安局製作“基站式警用無線通訊設備”的事，周建華隻是含混其詞地說“那隻是個和對講機一樣是用於幹警們相互通話的東西，沒啥特別的”；
而對於自己參與計算機引進以及為國家節約了60萬美元的事。周建華則著重地進行了介紹，繪聲繪色地把每個環節都進行了詳細的描述，但凡是自己的功勞，他一個都沒落下，悉數抖露了出來。
“剛才我看你給了陳教授600元錢，說是兩個月的研究經費，那麽，這樣算下來的話，你一年至少得給他們提供3600元的研究經費了。這些錢都是你做機電設備維修賺的錢嗎？”劉思佳又問道。
“是的，我把辛辛苦苦做機電設備維修賺的大部分錢都投入到技術研究裏了。”周建華微笑著回道：
“因為我一個人能力有限。隻好通過這種合作科研的方式來盡快獲得我所需要的技術，有了這些技術才能更好地為各個企業提供更優質的技術服務。”
“搞技術研究開發可是一個高風險的事。”劉思佳又說道：
“我知道有很多企業都比你更有經濟實力。但是他們也不願意投入資金和精力去搞技術研究，你想過沒有，萬一你投入這麽多錢卻未能獲得理想的研究成果的話，或者有了合適的成果卻不能通過你的技術服務得到應有的回報的話，你會怎麽辦？會不會後悔？”劉思佳又問道。
“嗬嗬……做什麽事情都會有風險的，但我們不能應為有風險就不做事了。”周建華笑著回道：
“做什麽事都不可能一帆風順的，一個人隻要是在拚搏和奮鬥，就總會遇到打擊和失敗的，但是，即使這次失敗了，還有下一次的機會，堅持不懈總會有成功的時候。但是如果因為怕風險而不願意去努力，那他就永遠沒有成功的機會了。”
“嗯！你倒是很有革命樂觀主義精神啊！”劉思佳微望著周建華微笑著點了點頭說道：
“我很想知道，你這麽努力地去拚搏，你是為了什麽呢？”
“嗯……為了自己、為了家人、為了所有關心幫助過我和我家人的人，也為所有需要幫助的人。”周建華想了想回答道。
“所有需要幫助的人？”劉思佳反問道，心說這個說法倒是挺有新意的，但是還不夠理想，意思比較模糊、境界還不夠高，便追問道：
“我可以理解為你說的這個“所有需要幫助的人”指的是國家和民族嗎？”
“呃……不完全是……”周建華糾結了一下，心說，我這可是“博愛”的思維，可是，麵對這個年代的記者，我該說真心話還是違心話呢？
“哦……那你能不能詳細說一下你說的這個“所有需要幫助的人”指的具體是一些什麽樣的人？”劉思佳微微地蹙了蹙眉再次追問道。
“嗯……人生在世，誰都有需要幫助的時候。”周建華略一猶豫，便說出了自己的真是想法：
“任何人，如果有困難需要幫助的時候，作為一個力所能及的人，都應該伸出援手——所以，我說的這個“所有人需要幫助的人”就是指的“所有人”，不僅僅指的是某一個國家或民族，是“全人類”。”
“噗！”聽到周建華這麽說，劉思佳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這個境界可真夠高的！我們國家現在還這麽落後，你就開始想著拯救全人類了！”
“嗬嗬……雖然有些國家現在很先進，但不代表他們永遠都比中國先進，他們也早晚會有需要我們來拯救的時候的。”周建華半開玩笑地回道。
“那得等到什麽時候呀？”劉思佳揶揄地笑著問道。心說這個年輕人畢竟還是個小地方出來的人。沒見過世麵。腦子裏裝的還是那套“解放全人類”的“**”理想，卻不知道人家西方發達國家早已比咱們中國先進了無數倍，人家一個普通工人家庭都比我們的高級幹部家庭的物質條件好得多得多。
“不會太久吧，我想，你會看得到那一天的。”周建華微笑著望著劉思佳回道。
劉思佳饒有興致地微笑著望著周建華，心說這個年輕人確實蠻特別的，一個不愛讀書的孩子，卻有這麽強大的技術本領。一個窮苦家庭長大的孩子，卻想著要幫助全人類，一個還沒機會出過國門未能見過世麵的人，卻如此肯定地認為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就能夠看到中國超過西方發達國家……不過，至少他的觀念算得上是“政治正確”吧，隻要把自己今天的采訪內容做個篩選和潤飾，還是可以發表一篇像樣的報道的。
“那你今後有啥打算嗎？”劉思佳最後問道。
“嗯！我以後就是要繼續把我那個“建華機電設備服務部”辦好。”周建華回道：
“我那是一個為各個單位提供維修等技術服務的門店，以後我還會繼續立足於技術服務這個方向，通過多種方式進行技術研究，在提高我們的技術水平的同時。為各個企業提供更專業更有效的技術服務，為國家的經濟建設做貢獻！”
“嗯！那我祝願你的理想能早日實現！”劉思佳微笑著點點頭說道：
“好吧！我們今天的采訪就到這裏吧！”
劉思佳說完便把桌上的錄放機關了。塞回了包裏。她想了想又對周建華說道：
“周建華同誌，我建議你日後有機會的話，一定要出國去走一走看一看。”
“哦？你指的是去哪？”周建華問道。
“美英法德意大利等等，都不錯的！”劉思佳隨口回道。
“哦……那有啥好看的，有恰當的機會的話，我寧願去馬爾代夫度假……”周建華笑著說道。
周建華對劉思佳所說的這些國家都沒有什麽太大的感覺，就是覺得馬爾代夫還不錯，是個可以親近大自然體會天人合一的境界。周建華在前世的時候雖然工作緊張而繁忙，卻是一個喜歡親近大自然的人，偶爾有個閑暇時光，總是喜歡去一些山清水秀人煙不多的地方休閑放鬆。穿越過來後，他所經曆過的地方，最喜歡的就是劍城縣同林公社那裏一望無際的碧綠的冬油菜田了。
“馬爾代夫？這是個什麽地方？”劉思佳奇怪地問道。
“是印度洋上的一個小國，景色優美，特別是那裏的雪白的沙灘和碧綠的海水，非常地美，被譽為“上帝拋灑人間的項鏈”、“印度洋上人間最後的樂園”，有機會的話，你可以去感受一下，我以為，這樣的地方，一個人一生至少應該去領略一次。”周建華解釋道。
這個年代國人能出國的極少，出國旅遊的就更是沒有了，縱使劉思佳是個記者見多識廣，沒聽說過這個小小的馬爾代夫國家也並不奇怪，這個年頭，國人最關注的也就是那幾個西方發達國家和國際熱點地區了。
“真有你說的這麽美的地方？！”劉思佳好奇地問道。
“美是一定的，我相信，如果你去過了，這一輩子都會忘懷不了。”周建華回道。
“哦？那……你怎麽會知道那麽個地方的？”劉思佳奇怪地問道。
“呃……那你又怎麽會知道美英法意大利的？”周建華一時找不到合適的理由，便笑著反問道。
“哼！小氣鬼！”劉思佳鬱悶地白了周建華一眼嬌嗔地嘟囔道。心說你不說拉倒，我回報社照樣能查出這個資料來！
“啊？！不是吧！這樣就成小氣鬼了？！”周建華笑道：
“做記者更要講文明有禮貌哦！”
兩個人邊說邊走出了飯店。
“行吧！再見了小氣鬼！改天看報紙吧！”劉思佳最後嬌笑著報複了周建華一句，翩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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