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大部份時間裏,承諾同義詞是束縛,奈何我們向往束縛。

一枚一元的硬幣被高高的拋起,急落下,我反手壓住,唇如念咒語般嚅動,“正麵喜歡,反麵不喜歡。正麵喜歡,反麵不喜歡。”

手移開後,我隻瞥了一眼,嘴裏低低咒罵一聲,“該死的。這次不算,重來。”

“葉子,你一個人嘀嘀咕咕一個下午了,你到底在幹嗎?”竹喧探出頭,笑眯眯的問。

我把硬幣掃到枕頭下,一臉無辜的說:“有麽?你聽錯了吧。竹子,我萬分同情你,年紀輕輕的就患上妄想症。”

“切,我這是關心你。”竹喧拿了把梳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撥拉著一頭秀。

“你很閑嘛,不用去陪你家袁朗?”我這才注意到竹喧一下午都留在寢室裏,他們正處在如膠似漆的熱戀階段,怎麽舍得分開?

“哦,他有事。再說,我們也不能每天二十四小時都黏合在一起吧。”話雖如此,竹喧的臉上明顯有些失落。

“沒有二十四小時,也有十二小時了。”柳如煙不知從哪裏鑽出來,歪嘴橫插一句。

竹喧吼道:“你偷聽我們說話。”

“這又不是秘密,地球人都知道。”柳如煙聳聳肩,忽然雙目放光,“對了,竹喧,還錢。三十,快拿來。”

“我什麽時候欠你錢了?”竹喧沒好氣的翻白眼,如煙委屈的靠在我身上,“葉子你看她耍賴。”

竹喧臉一板就要作,我急忙攔下,“竹子,是裝電話的押金,如煙幫你墊付的。”

竹喧臉色稍緩,從口袋裏摸出錢,“喏,拿去。”她緊盯著柳如煙得意洋洋的笑臉,說:“下次不敢再勞煩你。”

柳如煙麵色大變,我看看形勢不對,再不打圓場,這兩人少不得要大打出手。我笑著把柳如煙推到露台,“好了,不要同她計較。她就是這樣說話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為什麽每次都要我讓著她?”如煙憤憤然。

竹喧和柳如煙的心地都不壞,就是一個說話不留口德,一個喜歡損人,所以言語上起了衝突也不奇怪。

“一人少說一句不就行了,都是同學還是室友,哪來深仇大恨啊。”我繼續勸她,每次都是室長梅玫來平息戰火,今天剛巧她不在,這艱巨的任務便落到了我的頭上。

柳如煙還欲爭辯,這時,鈴聲大作,我們幾個不約而同的看過去,自從寢室安裝上了電話,每日搶著接電話也成為一種樂趣。

竹喧占著距離優勢已搶先一步接起電話,初時是笑臉相對,說了幾句後,收了笑意,眉頭微蹙,頭轉向我,卻是對著柳如煙說:“你的。”

這兩個人好似誰的電話多一些,另一人也會覺得不爽。

寢室一律用的是2o1電話,接時同家裏的沒有區別,但要撥打時極為麻煩。先要買一張電話卡,2o1顧名思義就是撥電話要先撥2o1,聽到提示以後再輸入十八位卡號和六位的密碼,如果輸錯了一位,還得全部從頭來過。完了以後,再撥所需要的號碼,至此,整個流程才算結束。

最氣惱的莫過於當你好不容易輸完所有數字,結果對方電話占線或者是手機關機,這個時候,掀桌子的心都有。

柳如煙的電話才掛掉,鈴聲再度響起。她順勢接起,懶洋洋的道了句“喂”,一手支在床架上,被依舊不快的竹喧一掌拍掉。

如煙訕訕的收回手,“程英?”她眼神飄過來,“葉子,英子去哪裏了?”

“去北京了。”竹喧正在試驗她新買的唇彩和眼線筆,我瞧著新鮮,聽她這麽一問,也就隨口答了,並沒有放在心上。

“什麽?北京?”我被柳如煙突然抬高的音量嚇了一跳,竹喧挑眉:“叫這麽大聲幹什麽,想嚇死人啊?”

如煙沒有搭理她,而是朝我招招手,苦了張臉,“葉子,還是你來聽吧。”

“好。”想來程英去北京的事也隻告訴了我一人,我不出麵的話別人還真說不好。

我接過電話,以禮節性的口吻說:“你好,我是葉紫,程英的室友。”

對方猶豫了一會,“你好。我叫楊過,是……”

“是英子的男朋友吧。”我搶著說。

“英子對你提起過我?”他似乎是喜出望外。

我點頭,“當然嘍。她今天就是去北京看你來著,怎麽你們還沒碰上?”

“你說她去了北京?”對方像是不敢相信的重複了一遍。

“沒錯啊。”英子確實是這麽說的,她逃課去買票的時候,還是我幫她簽的到。

楊過苦笑了聲,“我現在已在上海,你們學校門口的公用電話亭,原本想給她個驚喜,沒想到……”

“你的意思是……她去了北京,而你來了上海?”我感覺有些匪夷所思。

“我想……她也是想給我一個驚喜。”

竹喧扯了下我的衣袖,用眼神詢問我。我簡略的複述了一遍事情的經過,室友們全體尖叫。

“太浪漫了。袁朗要是肯為我這麽做,我死了也心甘啊。”竹喧雙目微閉,長長的睫毛投下一片密密的陰影,雙手交握,一臉的陶醉。

“呸。”柳如煙啐了一口,“浪漫你個頭,現在是互相錯過了。”

“你懂什麽?你太沒有情調了,和你這個農民紅沒共同語言。”柳如煙的皮膚黝黑,但臉頰上方顴骨朝下兩團紅暈一年四季經久不褪,是為農民紅。

此時的柳如煙一定是氣的要吐血,她生平最恨的就是別人叫她農民紅,記得給她起這外號的男生,眼角被縫了五針,出院以後見到如煙就繞道而行。

“不要爭了,”我搶在柳如煙難之前開口,“現在大家想想怎麽辦吧。”

“很簡單啊,馬上電話聯係英子,一個即刻返回,一個留在原地別動。”竹喧在這方麵的反應是極快的,出的主意多半也能派上用場。

我把這番話原封不動的照搬給楊過,請他稍安勿躁。他也是個聰明人,說是立刻撥去他所在學校的寢室,讓他的室友幫忙轉達程英,叫她不要離開,他馬上趕回去。

如果這個時候有部手機,就能充分體現出其優越性和實用性了。隻不過窮學生們勒緊了褲袋也就隻能買張火車票,此類奢侈品尚不在考慮範圍之內。

不像某人……分子,我不厚道的腹誹,臉卻情不自禁的燒了起來。

“喂,葉子,你說那楊過為什麽不叫英子回來,他在這等著呢,那我們好歹也能見識下現實中的神雕大俠。”柳如煙的魔爪在我腦門上猛敲一記,我回過神傻笑,竹喧張口就罵,“笨蛋,要英子來回的跑,不累死她啊。你不心疼,人家楊過可當寶貝似的。”

“你們吵死了,整個樓麵就你倆聲音最大。”我被她們吵的頭都要裂開了,我無比懷念同汪然共處的那段時光,雖是每日鬥嘴,可感情是越增進,不像這兩人,十足的前世冤家。“你們繼續吵吧,我不管你們了。”我索性背起小包準備開溜,眼不見為淨。

竹喧嘿嘿一笑,“葉子,我還欠你頓飯呢,這便還了吧。”

我瞪她,“總算還記得呢,不容易啊。”

她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柳如煙磨蹭著要和我們一起去,竹喧早拽著我狂奔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