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冒原本就是一種很傷感的病。

半個月後,迎來了我入大學後的一個二月十四,也是我同向暉相識以來的一個情人節。

早早就約好要度過一個難忘的情人節之夜。

可在這風光明媚又具有特殊意義的日子,我並不覺得有多舒暢。原因在於前日淋了場雨,現在頭昏腦脹鼻塞嗓子疼,渾身乏力,賴在**一動也不想動。

眼看著竹喧和柳如煙打扮的花枝招展一扭一擺的先後離開,我心裏也是癢癢的。好不容易盼來的情人節,難道真要這般病懨懨的度過。

下午的時候,向暉打來了電話。

“喂。”濃重的鼻音,連我自己都聽的難受。

向暉還是在一時間聽出了我的聲音,“葉子你病了?”

“嗯,”我惜字如金,多說話嗓子也會更疼上幾分。

電話那頭的他沉默了一會。

我也痛恨感冒來的不早不晚,非挑在這樣一個好日子。

“向暉,沒有關係的,我馬上就能下樓。”我期待能聽到向暉關切的問候,可他沒有,而是說:“好,那我在樓下等你,你盡快。”

我有些微的失望和惱恨,太不懂體貼人了。

穿上厚實的棉外套,戴上圍巾,把自己裹的跟粽子似的,我出了門。

向暉一見我就笑了,相對我的臃腫,他一身休閑打扮,清清爽爽。

他牽起我的手,邊走邊說,“葉子,今天是我的生日。”

“……”

“不用這麽吃驚吧?”他笑著捏我的鼻子,我不甘心也想捏回去,無奈他占著身高優勢,每次都被他輕鬆避過。

我冷哼,“你幹嗎不早告訴我,現在可沒有禮物送給你。”

一絲微笑掠過他的唇邊,“你能陪我就是最好的禮物。”

我臉一紅,低頭不語。

走了一段路,我忍不住說:“情人節生日,豈不是說你是個大眾情人?”

笑意在他嘴角**漾開,“你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麽,”他使勁在我頭上敲了下,“這裏麵又都裝了些什麽。”

“總歸不是稻草,”我懊喪的揉著腦袋,我病了還要欺負我。

向暉不在意的笑了笑,“原本和大鳥他們約好了去唱歌,你這個樣子……”他看看我,“我剛才回掉了。”

我輕聲嘀咕,“二人世界不是更好麽,笨蛋。”

“你說什麽?”他挑眉問道。

我抬頭放大笑容,“我說以後去也一樣。”

“哦?”他不相信的瞅我,“我怎麽好像仿佛依稀聽到二人世界什麽的……”

我笑的很無辜,“有嗎有嗎?”我左顧右盼,打死我都不會承認剛才的話。

向暉掛上一絲淡到若無的笑,笑容暖如春日,驅散了病痛的困擾,我的心情忽然大好起來。“你過生日,我又沒準備禮物,那我請你吃飯好了。”我摸著下巴邊想邊說。

他微微傾斜身體,低頭看住我,“請我大餐嗎?”

“我很窮的,”我可憐巴巴的把頭靠在他胸前,兩手把玩著他衣服的扣子,我是窮啊,才買了化妝品和衣服,女為悅己者容嘛。

他馬上說:“那我請你。”

“不好,”我搖頭,“我請你,不過地點由我定。”

“隨你,”他勾起我的下巴,輕輕刮了下我的鼻尖。

學校地處偏僻,附近除了火鍋城就是小飯館,肯德基、麥當勞要坐兩站路的車,要吃特色小吃就要更遠些。

雨後空氣清新,又是難得的兩人單獨相處的空間,誰都不想再讓別人來打擾,於是,無人提出坐車,也沒有確定去向,隻是沿著校門前的小路且走且聊天,走到哪算哪,權當散步。

都說戀愛中人的智商近乎於零,這話現在看來一點兒都沒錯,不說一路走來越僻靜人煙稀少,而且有車不坐偏要享受久違的安詳寧靜,到最後腿腳酸軟加上口幹舌燥,這不是自己和自己過不去嗎。不過,我倆甜蜜的傻笑,在旁人看來多半是浪漫而溫馨的。

天空又飄起細雨,淡淡的一絲一縷,並不惹人厭,我甚至有雨中漫步的閑適心情。張開雙臂,仰頭感受著春天的氣息,感覺好極了。

向暉拖起我的手緊走幾步,直到雨絲被阻擋在廊簷之外才悶聲說,“你在生病,還不能淋雨。”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自己都忘記了這回事。

仔細打量我們現在暫時的棲身之所,這是一家米粉店,店麵很小,店堂內僅擺放四張桌子已顯捉襟見肘,桌麵上少了些油膩膩的台布,多了幾束梔子花,卻是出奇的幹淨。

我回過頭對著向暉笑:“我就在這裏請你吃飯好不好?”

“你倒是會占便宜,”他順手扯了下我的頭。

我吐吐舌頭,拉著他坐下。

“兩碗米粉,”我用手指敲擊著桌麵,晃動雙腿,樂嗬嗬。

店裏除了一位中年婦人再無其他人,看來老板,收銀員,廚師,她一人身兼數職。

等她端著兩碗熱氣騰騰的米粉過來時,奇怪的事生了。

她先是放下托盤揉揉眼睛,再認真的看著向暉,一眨不眨。

我納悶,難道說向暉的魅力如此之大,從二十歲到五十歲一網打盡嗎?

向暉同我麵麵相覷,臉微紅。我想說幾句玩笑話,可對著老板娘一本正經的表情,我又忍住。

她忽然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從衣袋裏掏出一張一寸黑白照,對照著向暉猛瞧幾眼,看了又看,最後重重歎出一口氣。

“二位慢用,”她的聲音透著無比的失望,收起照片準備走開。

我的好奇心促使我一定要解開這個謎團,我不假思索就問道:“老板娘,你這是怎麽回事?”

她搖搖頭,還是默默的轉身離去。

我被她搞的莫名其妙,瞪著她的背影呆。

“可憐啊,”身旁一桌的客人突然冒出一句。

我扭過頭,說話的人年齡在四十開外,他自顧自的邊搖頭邊歎息,筷子在手中翻來覆去的攪動,遲遲不送入口中。

許是感覺到我的目光,他抬頭撇我一眼,我有些窘,移開視線,卻聽他輕聲說:“這兒的米粉我吃了十幾年了,每次都看到她滿懷希望最終失望而歸。”不待我問,他又接著說:“她兒子在幾歲的時候走散了,一直都沒有找到,因為喜歡吃米粉,所以她開了這家店,希望有一天能母子團聚。所以她看到年紀相仿的小夥子,總會多看上幾眼,姑娘,你不要介意啊。”

原來如此。

我從未想到在一家簡陋的小店也會隱藏這樣一段感傷的往事。

我遲疑著,緩慢的說:“那這麽多年了還能尋回來麽?”

“能,”一低沉的女聲在我頭頂上方響起,老板娘不知什麽時候走到我的身後,她的唇微啟,堅定的說:“隻要堅持下去,就一定可以,隻要盡力了,人生就有希望。”

“隻要堅持下去就一定可以,”我重複一遍,心中有個地方被深深觸動了。

沉思片刻,我忽而站起身,真摯的對老板娘說:“你一定會找到兒子的,因為他有個世間最好的母親,無論自己過的如何,都從來沒有放棄過。”

說完這些,我鼻子有些酸,向暉摟過我,下巴抵住我的額頭,幾不可察的噌了噌,在我耳畔娓娓說道:“放心吧,我永遠都不會迷路的。”

我白他一眼,“你早就迷路過了。”我意指他從前的種種,他一下抱的我更緊,露出小鹿般可憐的眼神,“迷途知返的人,你能收留嗎?”

可惡,知道我心軟,居然來這一招。我摸摸他的頭,“乖,知錯就改還是好孩子。阿姨一會給你買糖吃。”說罷,自己忍不住笑。

被剛才的事一耽擱,米粉放長了有些黏糊,但我們毫不在意。所以說吃什麽並不重要,關鍵是和誰一起吃,選自竹喧語錄,想必她也是實踐出真知。

向暉舀了勺辣椒醬和米粉拌在一起,他喜辣拒甜,我也早就知道,可自己從來不敢嚐試。今天不知怎的,看他吃的香甜,忽然就動了念頭。

向暉見我巴巴的盯著他,壞壞的笑,“想嚐嚐?”

我猛點頭,他挑了些放進我碗裏,我迫不及待的一口吞下,頓覺氣血朝上湧,辣味順著喉嚨一路往下蔓延,臉在瞬間燒的滾燙,眼前蒙起一層霧氣,我不住的吐舌頭,“好辣好辣。”

向暉邊笑話我邊叫了杯水遞來,“你這個人就是喜歡逞強。”

咕咚灌下半杯水,覺得舒服多了。我不服氣的頂嘴,“總有一天會勝過你。”

當時的一句玩笑話,終一語成讖,可是很多年以後,經曆過酸甜苦辣的我們再次坐到這裏時,卻再也找不回那時的心境了。

向暉輕輕笑了笑,從我手中接過茶杯,一仰脖把剩下的水喝盡,我怔住,這……豈不就是傳說中的間接接吻?

我想說些什麽,臉一紅說出口的是:“我在感冒,你……”

他揚起懶懶的笑,什麽都沒說,可好似一切都在不言中。

我忽然想起曾在一本雜誌上看到過的一段話,如果遇上這樣的男人,你就可以考慮嫁了:笑起來很像個壞蛋——其實不是;身上的味道很好聞,但他自己不知道;你感冒了,他還是會用你的杯子喝水……

我直勾勾的盯著他瞧,止不住的想笑。

“再笑下巴要掉下來了,”他勾起唇角,笑容絢爛。

我不以為然的撇嘴,“哪有。”

他眼底滿是笑意,抬手揉亂我的頭,也揉進了我的心。

雨勢漸小,我們踏上返程的路。

走著走著,向暉漸漸放緩步子,一開始我還沒注意,等到現的時候,他已經落下一大截。回過身看他,他的側影堅毅挺拔,鬢邊有碎隨風飄逸。

“走不動了?”我往回走,帶著輕鬆的笑意,終於逮到一個機會笑話他。

他不說話,我忽然急了,小心的問:“不舒服嗎?”

他搖搖頭,低低的喚道:“葉子。”

我一手探上他的額頭,有些擔心他是被我傳染了感冒,還沒回話,他拉下我的頭,唇深深烙了下來。

他的吻帶著很強的攻擊性,與上次蜻蜓點水般的淺啄完全不同,我隻覺大腦一片空白,伸手推他,使不上力。

他的鼻息急促而溫暖,唇柔軟,濃鬱的如巧克力般讓人欲罷不能,我慢慢放棄了抵抗,無力的攀上他的肩頭。

直到呼吸被掠奪一空,他才滿足的離開我的唇。眼神熾烈,像是要把我一次看盡。我嚶嚀一聲,倚進他的懷裏,不敢抬頭看他。

“現在才想起閉眼,不覺得遲了些麽?”他捋過我被風吹亂的絲,輕聲揶揄。

我悶頭笑了半天才回答,“那是你技術太差,我沒有感覺。”

“噢?”他俯身看住我,臉湊過來,“那我們再來一次好了。”

熱熱的氣息撲麵而來,我還沒說好還是不好,他已鉗製住我的身體,我動彈不得,他的唇瓣再次覆蓋住我的,輕舔淺吮,逐步深入,唇齒交纏在一起,仿佛淩霄花和長青藤的糾纏,生生不息。

“這次有沒有感覺了?”他放開我,微微喘息。

我的臉早已燙的不像話,再不敢胡言亂語,要不,吃虧的還是我。

回校的二天,我和向暉相繼病倒,這便是浪漫過頭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