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劉陽完全驚呆了,說:“真不愧是大偵探。你竟然可以從這麽些細節上找到事實的真相。”

天佑臉上露出了自得的笑容:“難道你之前一直以為我前來調查陳雪一案隻是憑著一股衝動,而缺少自知之明?”

劉陽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

天佑正色道:“好了,現在輪到你把打聽到的消息告訴於我。”

劉陽將與中年婦女交談中所得到的信息一五一十地講述給天佑,臨了說:“毫無疑問,陳雪在瘋了之後所說的,陳盛世在賣令人發狂的麵粉,肯定就是bai粉。

而陳盛世為了封住鎮上群眾的嘴,所以才會采取高壓政策,嚴禁鎮上的百姓將陳雪講的話泄露出去,至於他們去了廣州後,找張迪殺死陳雪,也極有可能仍是bai粉惹的貨。

不過我唯一無法理解的是,陳雪是如何能夠做到看穿別人的心事的呢,如果她真的可以做到這一點,那麽她又為什麽就不能看透張迪接近她的目的,而任憑他下手殺死她呢?”

天佑眉頭擰成了一團,說:“這確實是一個匪夷所思的事,也令人難於理解。不過這個問題我們現在並不急著尋找答案,可以留給專家們去研究,比如趙晶瑩的導師,暨大的心理學教授。我們現在需要做的是,確認嚴所長他們的販毒賣毒事實,然後向上級機關報告,趕緊離開這裏,以免遭遇不測。”

劉陽聽到趙晶瑩的名字,心中先是一陣的酸楚,但及至聽到自己和天佑有性命危險,頓時又緊張了起來:“那我們現在該怎麽做呢?”

天佑拿過劉陽掛在脖子上的數碼相機,將草地上的腳印、地上及牆上的彈痕都拍了下來,說:“我們進去房子裏查看一下,希望可以找到更多的證據,然後就趕緊去火車站,離開青銅鎮。”

劉陽看著緊閉的大門,問道:“我們怎麽進去呢?”

天佑反問道:“那你當年又是怎麽進去的呢?”

劉陽“嘿嘿”一笑,領著天佑一起走到圍牆外邊的那棵歪脖子樹邊,三下兩下爬了上去,坐在牆頭,衝天佑伸出手:“要不要我拉你上來?”

天佑搖了搖頭,隻將手中的袋子交給劉陽,然後往後退了兩三米,助跑了幾步,身體猛得向上一衝,雙手攀上圍牆的邊沿,一個翻身,轉眼人已躍上了圍牆,看得劉陽目瞪口呆的,衝他翹起了大拇指,“真厲害!”

天佑微微地一笑,率先跳進了院子裏。

劉陽跟著跳了下來,腳剛一著地,他就感到一股寒氣撲麵而來,心頭頓時一凜。再看天佑,他的臉色亦是凝重,顯然,他也感覺到了其中的怪異。

劉陽強打起精神,環顧了一下四周。院子、房子的格局與兩年前並沒有什麽改變,唯一不同的是,院子裏的荒草瘋長,都有半人高,風吹過,像是無數的經幡在招搖,配合院子裏的寒氣,讓人感覺仿佛置身於蒼茫荒野之中。

劉陽幾乎是下意識般地把目光投向水井邊。令他心髒猛地一收緊的是,那隻水桶依然靜靜地佇立於井沿邊,似乎時光在它身上停止了,它的存在,隻屬於過去,屬於陳雪生活的一部分,陳舊的部分,於是在今日裏的新鮮,就顯得多麽的突兀,讓人心生起不舒服感。

劉陽極力地讓自己的視線離開水井,可是卻像是聽到了什麽召喚似的,雙腳不由自主地走向水井,任天佑在身後連聲叫喚也都置若罔聞。

水井的井沿由水泥砌就,但仍有頑強的小草拱開了這些異端“泥土”的禁錮,將自己柔弱的身軀從縫隙之中蜿蜒著穿伸了出來,迸裂成一種生命力象征。但比起周圍的荒草高昂的身姿,這些小草又顯得是多麽的寂寥,仿佛是四麵楚歌中的楚霸王,仰天長歎,孤絕而又淒涼。

劉陽就站在井沿邊,與這些寂寥的小草一起,感受到四麵八方所洶湧過來的威壓感。他張皇的舉頭四望,隻見得無數的草木隨風簌簌作動,仿佛在做著無聲呐喊,要他放棄抵抗,放棄生命,順應到自然、泥土的懷抱中。

汗水從劉陽的額頭上滲了出來,但很快就被九月正午時分的陽光給吸收走了,僅留下一點斑白的痕跡。

奇怪的是,強烈的陽光可以蒸發掉他的汗水,卻無法給他的身體增加一點溫度,就好象是無法穿越這些荒草所織就的屏障,於是隻能遠遠地躲著,惶恐望。

劉陽的目光落在水桶和井繩上。如同兩年前的一幕,水桶和井繩都是光溜溜的,瑩瑩地映著刺眼的陽光,散發出如同在月光下一般的清冷氣息。

劉陽默默地將目光穿越水桶和井繩,轉向井口。昔日驚見井底恐怖怪臉的回憶如同天邊的雲朵一樣地翻滾了起來,他下意識地退後了一步,踩在了一個半柔軟半堅硬的物體之上,他驚跳了起來。

“是我。”身後傳來天佑渾厚的聲音。

劉陽閉上了眼睛,似乎所有的陰霾一下子被驅散了,陽光肆無忌憚地落在了他的身上,升騰起溫暖的感覺,從地獄到人間的曆程。

天佑轉到劉陽的對麵,凝視著他臉上密密的汗珠,疑問道:“怎麽了呢,你發現了什麽嗎?”

劉陽垂下了頭,說:“沒什麽。”

天佑檢視了一下水桶、井繩,再看著草叢中被踩開的一條小路,一直蜿蜒通向大門口,說:“看來他們過來是駐紮在這裏有相當一段時間了,這水桶應該就是他們的取水工具。”

劉陽呆了一下,抬頭看著那條小路,陷入了沉思中。

天佑探頭看了一下井底,回頭問劉陽:“你當年就是從這裏撈出陳雪的那怪胎兒子嗎?”

劉陽茫然地點了點頭,說:“你看到了什麽嗎?”

天佑笑了一下,說:“除了水,還有天空的倒影,還能看到什麽?”但他的心中卻遠不似表麵上如此平靜,因為就在他剛才探身查看水井的時候,感到一股砭人肌骨的寒氣從井底直冒了上來,仿佛麵對的不是一口水井,而是一個冰窟,當下駭然:陳雪的怪胎屍體在井底浸泡了數年之久而不腐,難道就是因為這股寒氣使然?

劉陽看著天佑的鎮定,心下也安然了許多,長出了一口氣,看著小道盡頭的大門,問天佑:“我們是不是現在進去?”

天佑問道:“你沒事了?”

劉陽苦笑了一下,說:“我沒事,剛才隻是想到了一點當日的陰影。要進去的話,最好就是現在進了。之前鎮上的居民都告誡過我,最好不要呆到傍晚,否則容易遇上鬼。”

天佑曬然一笑:“你現在又相信鬼了?”

劉陽畏縮著說:“就算沒鬼,這一個陰氣森森的房子總是讓人感覺不自在,哪怕出來個人,都可以嚇死人。我們還是盡快找到證據,然後盡早撤離了。”

天佑雖然不信鬼神,但自進了院子以來,一種冰冷的氣息始終如影隨形,讓他更多地感覺不似在人間,於是心裏也是惴惴的,巴不得早點調查清楚,早點離開這是非之地,於是也就不再多言語,從隨身攜帶的包裏掏出萬能鑰匙,擺弄了一番,打開了鎖。

大門“吱呀”地一聲,被推開了。

劉陽立在台階下,望著門後麵黑暗、空洞的世界,一種莫名的驚慌感爬上了心頭。在大門外的時候,他一直感覺自己重返至這座鬼影幢幢的荒宅,心情應褪去上次的忐忑與不安,因為裏麵的布局,自己全都了然於胸,最重要的是,上次是抱著“尋鬼”的目的而來,而如今卻是抱著“尋人尋物”的目的,更何況,上次是孤身一人,隻夜探訪,而如今,身邊多了一個身攜槍支的警察,自然便會塌實許多。

但如今真的站在了陳雪老家前麵,他隻覺得之前所有的輕鬆全都不翼而飛,爬上心頭的,依然是驚惶與不安。他總覺得眼前的荒宅,就像是一張巨大的血盆大口,隻待他和天佑進入,就要“喀嚓”聲,將二人吞噬其中,不留一點骨渣。

天佑回頭望去,奇怪地看著呆立不動的劉陽,問道:“怎麽啦,還不進去嗎?”

劉陽恍然醒悟過來,說:“沒什麽,我現在就進去。”說完,挪動腳步,讓自己一步一步地邁向荒宅。

但令他心頭始終狂跳不已的是,他每走一步,就覺得自己離鬼門關更近了一步,以至於他望著那兩扇黑漆大門,感覺那就像是一道防火牆,將自己的勇氣隔絕在外。

劉陽剛踏入屋子,就感到一股灰塵的渾濁氣息充斥於口鼻間,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天佑環顧了一下四周,說:“好奇怪哪。”

劉陽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問道:“怎麽個奇怪法?”

“你看這地上的雜亂痕跡,說明經常有人出入其中,可是你再看其他的東西,那上麵的灰塵和蜘蛛網,都根本不像是有人來過的樣子。還有這屋裏的空氣,也像是很久沒有流通過了。”

劉陽張眼看了一下,果然一切如同天佑的描述,原本空****的大廳,比起兩年前顯得更加荒涼破敗了,成了蜘蛛、蟑螂、老鼠的天堂,而地板上,則鋪了厚厚的一層塵埃,拓印出一長串淩亂的腳印,直通向樓梯口處,心頭不禁狂跳了起來:“天警官,那你的意思是,難道出入這屋子的並非是真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