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 末世——亡者歸來14
“沒人會想到，所謂的人類領袖，竟然是喪屍病毒最先爆發的始作俑者吧。”譚崢苦笑一聲，眼裏卻沒有了別的色彩。曆經了無數重死亡，他對這些事情的感覺都淡下去了。無論是痛，還是淚。
“小鼠死之前，我曾經想要把她變成人類……可惜失敗了，這直接導致了她的死亡。可能這一點充分證實了，無論我做什麽，最終都是失敗的。其實我才是那個失敗者。”譚崢道。
小鼠說：“可我現在還活著。”
譚崢看了她一眼：“是的。你還活著。你死之後……我把你的屍體用某種特殊的方式保存下來……可惜後來還是讓辜夜盜走了。”
“直到很久之後，我看到了活生生的你再一次出現在我的麵前。”
小鼠倒抽了一口涼氣，她或多或少知道了什麽：“我能……不是，我無限複生？”
“我也不知道那是怎麽一回事。可那時候的我堅定了一個念頭不變，那就是決不能讓你再逃走！”
譚崢盯著她，那份漆黑地如同墨汁浸染進了眼睛裏一樣的瞳孔，讓小鼠突然覺得一種緊緊地，近似扼住喉嚨般地禁錮感。
“……後來呢？”她幹澀的喉嚨中，漸漸吐出這幾個字。
“後來……我發現了你的目的。你是想要毀滅整個世界。”譚崢的話音剛落，小鼠立馬叫道：“這不可能！我絕不……絕不可能這麽做！”
譚崢沒有置評，隻是接著說下去：“你想要利用聲波傳送儀器，達到讓全世界的人都失憶的功效。但是實際上……這個方法不能毀滅全世界，隻能讓世界充滿了喪屍罷了。”他道：“喪屍的生命力很頑強，即使不吃不喝也會很長時間不死……還有更多對聲波無效的動植物。這種方法實際上是無用的。”
“你在確認儀器發動後就死亡了……而儀器實際上是我發動的。我在儀器上麵做了手腳，儀器根本無法發動。”
小鼠身體冰冷，望著譚崢，目光有些呆滯。
“後麵我就一直在等你……可惜，等到我死之前，也沒有再見到你。”
“那個人留下的手稿是在末世統一後三百多年發現的。你問我為何不死？那時候已經研製出了能將人的壽命延長一定歲數的藥物……是在研製喪屍病毒的時候研究出來的。我能活那麽久也是多虧了那種藥……不過也是極限了。”
“辜夜是頂尖的生物化學專家，他也一樣能活那麽久。之前由於各種恩怨在內，我斷了他的兩條腿。”
“那時那種藥物還無法普及，基本上全世界也隻有我享受到了這種待遇……因此，在我以為，我身邊所有曾經見證那個年代的人都已經過世很久了的時候，我看見了他，再度出現在我麵前。”
“他說他找到了‘那個人’的手稿。”
“看過那份手稿之後我們才明白自己可能是做錯了……現有的喪屍病毒並不是‘潘多拉計劃’的最終版本。最終版本已經被那人改造了。可是他的手稿還在這裏……”
“但是我們卻可以根據他的手稿研製出現有喪屍病毒的解藥。我們得知了這件事，最終還是無法做到坐視不管……這是我倆一手造成的罪過，還是決定由我們將它結束。”
“就這樣，喪屍病毒的解藥研製出來了。”
“可是，事實證明……過去的錯誤，重來一次也同樣會發生。”
“在研製病毒解藥的時候，參與研製的科學家無可避免的同樣能夠發現基因鏈的不完全……那麽就一定有完整的基因鏈病毒。”
“他的……那個人的手稿被泄露出去了。”
“那天，我在基地內和辜夜一同尋找叛徒的時候……那人決心玉石俱焚……大爆炸發生了，亡靈病毒泄露出來，一切徹底毀了。”
“同時，身在爆炸中心的我們，我，與辜夜，還有其餘的很多人……都無可避免的變成了亡靈。”
“北盛基地，就變成了你現在看到的亡塵之海。”
“在這裏，有許多沉默著的亡靈們……他們也無法得到安息。無法滿足嗜血的衝動，一月後，亡靈就無法動彈了。卻不會那麽容易死。”
“因此，你一路過來，正如我看不到屍體一樣，你也看不到那些瀕臨死亡的亡靈們……他們的模樣。”
“大街小巷，到處都是他們的影子。”
小鼠慢慢地抬起頭來，望了下四周，沒有說話。
她的眼神越發空洞，甚至變得映不出任何一個人的影子。
“譚崢……”她突然說：“你活了有多久了？”
“許是……很久很久了吧。”他微笑道：“有個事情沒和你說，我一直在找答案。”
“……什麽，答案？”
“你的答案，或者是，世界會變成這樣的答案。”
“變成亡靈後，我活了很久很久……一直見證到這個世界的最後一次落日結束之時，我都沒有放棄過想要繼續下去的理念。”
“為什麽呢？”
為什麽即使活著這麽無望……你還是要堅持下去呢？
“或許是在等你，也或許是……我自己心裏不甘心吧。”譚崢微笑著，那份笑容卻在哪裏，都變得那麽模糊。
“總有一個聲音，或者是一個念頭，在督促著我活下去。無論是以怎樣的形式……我都不願意閉上眼睛。”
“他們說亡靈是執念的聚合物，或許果真沒錯。我心中無論變得怎樣淡漠，都始終……不打算就這麽結束。”
“我想要給自己找一個答案，或者是，為這個世界找一個答案。”
“在世界毀滅的時候，我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地隨著一同湮滅了……可是我再度睜開了眼睛。”
“那是我的亡靈身體，我依舊是一股意識。”
“可我卻能看到前因後果……看到原來我所處的都不過是一個輪回中的一環罷了。我的眼睛超越了某種時間與空間的差別，我望到了終極。”
“在那些重重輪回之中，原來一切的因果都是注定的。我也……看到了你。”
“你是在那裏高高在上的、即使是墜落輪回之中，也不掩你的風華。”
小鼠漸漸地能明白，或許她又不太明白。可是心裏已經有了一個輪廓：“你看到了……一切的因果。可我呢？我又是什麽？”
譚崢，這股強大到可怖的執念，竟然以意識的能力，生生衝破了輪回的界限，進入了更上一層的視角與觀感。
“那你呢？”她問：“你完成你的願望了嗎？”
“沒有。”譚崢說：“我不過是超脫了輪回的某個特殊體罷了，我的存在不受任何空間規則保護。一旦消退了執念，我就會死了。”
“到時候，徹底湮滅。”
她明白譚崢不是怕死，若是怕死的執念能有這麽重的話，世間的人早都死不了了。沒有人是能夠通過怕死或者是不想死的執念留到現在的。
“我可以隨意進入別的輪回，任何一個節點。可我始終都是以亡靈的身份。我幹擾了不少輪回……可是發現最終那個結果都不會變。”
“世界總會毀滅，我也一次都……沒有找到過你。”
小鼠看著窗外，不知在想些什麽。
“對不起。”她說，緩慢的，聲音：“可我……依舊沒有找回記憶。”
“我還是不知道自己是誰，也沒法……對你想要的事情給出一個答案。”
“讓你痛苦了這麽久，真的對不起。”
譚崢說：“你不用道歉。”
接下去就是兩個人重新陷入的沉默，每個人都在思索，也都在徘徊著。
徘徊在命運的邊緣，卻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等了不知有多久，小鼠覺得她全身都有點僵硬了，才問：“對了，你還沒給我解釋這燈塔的事呢。”
“燈是我開的。”譚崢說：“我說了我偶爾會回來這裏一次，為迷路的亡魂尋找出路。”
“讓他們看到燈，就明白還有人沒有放棄他們。”
“不過是虛假的欺騙罷了。”
小鼠眨了眨眼睛，沒想過譚崢這種人也會做這種事，看上去毫無意義的……但是，從他當年的舉動或多或少也能看出來一點。
看似無情，卻一次次做出拯救人類的事。看似無上的榮耀，無人可匹敵，卻在最關鍵的事上一次次做錯。
歸根結底，其實並不是譚崢的錯，而是人類的罪孽。全人類的罪孽，不該由他一個人來承擔。
這樣的譚崢，也會無數次的，一個人爬上空洞的燈塔，打開為亡魂引路的燈嗎？
他不斷地穿梭輪回，不斷地在尋找，卻從沒有給自己一個答案。
可他又一次找到了她，他沒有錯過她。
小鼠搖頭：“你說錯了……這燈塔，其實是為我而開的，對嗎？”
“至少最後一次，是那樣。你其實是能知道我什麽時候回來的，從我進入這個世界你就感知到了。”
“你開燈塔，就是為了能夠引我過來。其實在這段時間裏……你也一直在考慮要不要告訴我全部，是不是？”小鼠露出一個模糊的笑容。
“這一點，我還是能知道的。”
“那麽，譚崢。”她靜下心來對他說：“我失憶的事，到底跟你有沒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