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欲將心事付瑤琴(廖靜番外)
當看著尚且年輕的女帝陛下帶著安詳的笑意閉上了眼睛的時候,廖靜心裏是有一瞬間的茫然的。
十五年,她跟在井錦纓身邊已經十五年了。明明自己就比她大了足足九歲,可是她還是走在了自己前麵。
廖靜伸手撩了撩自己的的頭,她的頭還依舊沒有一個白的,可是躺在**的人鬢邊卻已經染上了白霜。
廖靜知道,這是因為七年前她中的劇毒所致。
那時候,她雖然替女帝解了毒,可是終歸也傷了身體。
耳邊恍惚有壓抑的哭聲傳來,廖靜轉了轉眼珠子,麵容冷凝的看向跪在一旁哭的毫無形象的井夕顏,開口問道:“你哭什麽?”
她的嗓子有疼,出的聲音嘶啞的有些難聽,可是她並沒有在意,隻是直愣愣的盯著井夕顏問道:“你哭什麽?”
井夕顏被她可怕的眼神嚇住了,然而終歸是女帝竭盡全力培養的接班人,她很快就冷靜了下來,垂了垂眼睛說出一個事實:“廖將軍節哀,母皇……已經歿了。”
廖靜臉上的肌肉**了一下,目光落在了那個躺在空**麵色安詳的甚至還帶著一絲笑意的人身上,最終,她隻是苦笑著捂住了自己的臉。
怎麽就,這麽走了呢?
我還沒來得及問你……你到底是誰呢……
就這麽走了……我要,去哪裏找你呢,我的陛下。
井夕顏被她那平靜的目光驚的有些毛骨悚然,她皺著眉頭道:“母皇臨走前……”
她還沒有說完,廖靜便打斷了她的話,聲音低沉的道:“既然她已經死了,我也還離開了。”
井夕顏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目光冰冷的看著廖靜伸手將井錦纓放在枕頭邊玉佩塞進懷裏,一轉眼,人就已經消失在了戒備森嚴的深宮之中。
井夕顏目光一凝,猛然響起井錦纓臨死前的吩咐,那自然垂在兩側的手動了動,終歸是沒有揚起來。
廖靜漫無目的的在街上遊**著,街上四處都掛著白幡,連行人也神色匆匆,麵帶悲傷。
廖靜隻覺得這滿目的白色真是看的她刺眼的很,手指微微動了動,瞳仁漸漸的泛起了紅色。她手緊緊的握了起來,待感覺到手中堅硬的觸感,她才回神,手心那一枚玉佩早就被她的體溫暖的溫熱,恰巧也喚回了她的神誌。
壓下那突然出現的衝動,再抬頭,廖靜猛然現自己已經來到了一個頗為熟悉的地方。
眼前的山穀依舊是原來的樣子,然而裏麵卻早已經空無一人。
廖靜緩緩的坐在了小溪旁的一顆大石上,心思漸漸的放空了起來。
她是被師傅撿回來的。
撿回來的時候自己原本的家裏被一場大火燒的一幹二淨——包括她那溫柔的君父和嚴肅的母親。
一夜之間成為了孤兒,廖靜表現的十分平靜。她一滴眼淚都沒掉,安靜的跟著師傅回了山穀。
師傅對於她的狀況十分擔心,可是她卻沒有絲毫感覺,她還記得當時師傅目光憂慮的看著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後來,十四歲的時候,年輕氣盛的她執意要出去闖**江湖,師傅很是為難但又拗不過她,隻能放她出去。
她在江湖上遊曆了兩年,果真是闖出了一個名堂,但也得罪了更多人。
於是,在她十六歲最為意氣風的時候,她收到了一封信。
信是她的一個不知名的仇家寫的,裏麵是師傅和幾個師兄弟的血寫成的血書,要求她孤身一人來到山穀。
她應約去了,然後,親手將師兄弟殺的一幹二淨,目睹這一場景的師傅將她逐出了師門。
那帶著仇恨和悔意的目光到現在廖靜還是能夠想起來。
“你是個惡鬼!我當年就不應該帶你進穀!”
“你自小就無情的緊,我總以為你還小,好好教養總能學好的,隻是沒有想到,因為我的一時惻隱竟要賠上一山穀人的性命!”
她當時是怎麽說的,啊,她當時也依舊很冷靜。
被逐出師門了,便規規矩矩的給師傅磕了個響頭,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山穀。
後悔嗎?
廖靜想了一下,答案還是不後悔。
如果在師兄弟和師傅中隻能選擇一個的話,她總是會選擇師傅的——就算活下來的師傅會恨她也是一樣。
這樣漂泊了一段時間,因為被人追殺而慌不擇路的逃命期間,她遇見了井錦纓。
井錦纓是一個足夠優秀的人,隻是在廖靜看來,但作為一個女皇來說,她有些不夠冷血。
不過沒有關係,井錦纓很聰明,如果是自己的話,總有一天會把她變成最優秀的女皇——廖靜有這樣的自信。
因著這救命之恩,也因著一些奇怪的衝動,她留在了她的身邊。
她知道,井錦纓是把她當師傅看的,當然,某些時候她也會覺得有個女皇做徒弟也不錯。
隻是,廖靜沒有想到,井錦纓會因為一個虛偽的男人而放棄了自己的宏圖霸業。
說不失望是不可能的,她給過她很多次機會,然而被愛情衝昏了頭腦的井錦纓在廖靜看來不可理喻的無可救藥。
這樣的蠢物讓她覺得自己已經沒有了要留下來的理由。
於是,當那一場在廖靜意料之中的刺殺來臨的時候,她已經做好了離開的打算。
離開前,她最後想再去看這個她一手教大的女帝一眼,然後就現,井錦纓她變了,變得有趣多了。
原本打算隻冷眼看著井錦纓如何一步步走向毀滅的廖靜,她遵從自己的內心再次留了下來。
廖靜望著漫天飛飛揚揚的柳絮,嘴角勾起了一個虛無縹緲的笑意。
真是,有遺憾呐。
她還不知道那個人的名字,她還不知道那個人到底從哪裏來,她還不知道那個人去了哪裏呢……
她和她到底算是什麽關係呢?
廖靜想著,那個人似乎很信任自己,什麽事情都不會瞞著自己,可是她卻又防備著自己,似乎用覺得自己會在下一刻就背叛了她。
苦惱的晃了晃腦袋,廖靜想,在她心裏,她是將那個人當做這輩子唯一的知音的。
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
真是可惜啊。
那個人,也離開了……
眼睛微微的彎了彎,廖靜仰起了頭。
唔,眼睛裏麵莫名有酸酸的,一定是因為有柳絮不小心擦進眼睛裏了吧。
我的陛下,真是沒勁兒呢,作為我廖靜唯一認定的女帝,居然敢離開的這麽早。
若是黃泉再相見,可一定要和你好好的算一算,這不告而別的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