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情與義(六)

黃藥師臉色微微嚴肅,他正色道:“你在如此稚齡有如此悟性,便是放眼整個宋朝也再沒有你這等驚才絕豔的人,為人謙虛是沒錯,但絕不可畏手畏腳,妄自菲薄。.org”

小土一怔,隨即爽朗的笑了起來,眼角眉梢都飛滿了肆意的笑意,黃藥師也朗聲笑了起來:“我芙兒少年嬌女,自當活的如此驕傲肆意。”

小土笑的更加愉悅了,這黃藥師當真是一個十分神奇的人類。

她活了這麽久,從未見過像黃藥師這樣矛盾的人類。

他才藝卓絕,我行我素,凡是自己感興趣之事,皆有所成就,加上天資聰慧,時間一長便博學多才,對武功的造詣也不在話下,達到一流的行列。

他對世俗有一種慵懶的厭惡,因此行事從來不顧及他人的看法,頗有一種妖怪們肆意妄為的感覺。

在不熟悉的人,他看來性格高傲怪僻且霸道,然而小土和他相處了幾年,卻很清晰的意識到,這人心裏其實是極重感情的。

他若是將一個人看見了眼裏,那這個人無論做什麽在他眼裏都是極為可愛的,若是有人能理解他的內心,他定然會以最誠摯的感情回應過去。

小土內心裏覺得最為神奇的一便是,之前梅風和陳玄風偷了九陰真經逃出了桃花島,黃藥師十分生氣,竟連其他的徒弟也容不下了,盡數打斷腿扔出了桃花島。

若是一般人被師傅懲罰致殘,再怎麽心胸開闊的人心中也會存著些不悅的吧?然而黃藥師的徒弟們卻對黃沒有半埋怨之意,世間豈能有這等離奇之事?

小土並不能十分理解這種感情,然而心裏卻十分感慨,做人若是能做到黃藥師這般任性肆意,那這一生便真是快活極了。

雖不被大多數人所認可,然而親近的人卻又都對他懷有無限的孺慕感恩,對他的一切決定隻有信任沒有一絲質疑,這種感情真是莫名的讓人羨慕的緊。

黃藥師讓小土將剛剛的劍招再演示一遍,將其中不甚圓潤的地方做了一些修改,又感歎道:“我再沒有見過如芙兒這般聰慧的人了,多智近妖,多智近妖。”

小土嬌俏的朝著黃藥師一笑:“我也從未見過如外公一般全才的人。”

兩人相視一笑,倒都是被對方逗樂了。

說了一會兒話,黃藥師便離開了,小土想著自己也許久沒有去找老頑童玩了,索性洗漱了一番跑去了老頑童居住的那個山洞。

這幾年,小土偶爾無事便會跑去老頑童那裏,這人雖然年紀不小,表現出來的性格卻真真跟個小孩子一樣。

兩人如今已經十分熟悉,他時常會因為小土沒有給他帶來一些想要的東西或者拒絕了他的要求便躺在地上打滾撒嬌脾氣,直到小土被他磨的沒辦法了才肯恢複正常。

有時候他的要求實在刁鑽,小土沒辦法,他也會賭氣一般故意不和小土說話,隻是這裏原本除了小土就隻有他一個人,連個伴都沒有。

若是沒有見過小土他還能忍受,然而已經有了可以說話的的對象他又怎麽忍得住,因此每每裝模作樣的賭氣一會兒,又笑嘻嘻若無其事的跑來和小土說過。

——這讓小土一度覺得自己似乎養了一個極其調皮的熊孩子。

不過她也有些樂在其中就是了。

她去的時候,老頑童一如既往的蹲在地上圍觀螞蟻搬家,小土便蹲在旁邊和他一起看。

老頑童撿起小樹枝擋住螞蟻的去路,小土看的無聊,故意將樹枝扔開,幾次三番,老頑童眼睛便瞪了起來。

小土壞笑著挑眉,老頑童氣的想吹胡子,然而他的胡子在很久以前就和小土打賭輸了被剃掉,他惱怒的一轉眼睛,手握成爪毫不留情的朝著小土胳膊抓去。

他這一抓是極為純正的外家功夫,絲毫不帶水分,小土卻不怯,她捏著樹枝的小手一轉,指尖一彈,樹枝便應聲欲被彈出去。

然而還不待離手,老頑童手勢一變,兩指一伸便要夾住那根樹枝,眼見他手指都要觸到樹枝了,小土嘴角一勾,手腕一翻,那樹枝卻朝著相反的方向彈去。

老頑童眼睛睜的老大,手指如影隨形跟著樹枝去了。

眨眼間兩人手勢便換了許多次,最終,老頑童沒能從小土手中將那根手指搶過來,小土也因為剛剛練完劍原本就有些疲累而失手將樹枝扔的老遠。

老頑童盤腿往地上一坐,嘴巴噘的老高,不高興的道:“你這個小娃娃,都不知道尊老的麽!”

小土學著他的樣子也是一坐,表情卻是笑眯眯的:“你這個老頭子,都不知道愛幼的麽!”

老頑童登時氣的吹胡子瞪眼睛,小土忍不住笑的前仰後伏,待看到老頑童委屈的小眼神兒時,她勉強止住了笑意,肩膀卻依舊抖個不停,老頑童哼哼了兩聲,伸出手往她麵前一攤:“我要吃心。”

小土眉梢挑了挑,從小布兜裏掏出心與酒,老頑童眼睛一亮,兩個人歡快的將這些東西分食了。

說起來她原本一直帶的是普通的水,後來有一次老頑童提出想喝酒解解饞,小土便從黃藥師那裏偷來了他的花釀,度數不高,卻自帶一股花香的醇美與酒的厚重,小土喝著喝著竟是上癮了,每隔一段時間便要偷偷和老頑童喝上那麽一通。

兩人酒足飯飽,再玩上一回遊戲——說是遊戲,在小土看來這種江湖人的遊戲和打架也沒什麽差別了。

第一次看到老頑童左右互搏的時候,小土整個人是懵逼的,她想,或許她可能對人類的“玩”有什麽誤解——當然,事實證明,有誤解的可能是老頑童而不是她。

等到夜色將晚,小土帶著一身微醺的花香回了住處,悄悄的看了看黃藥師的房間現他還沒有回來便放心的推門準備進去,卻忽然現桃樹下倚了一個清瘦的人影。

她眨了眨眼睛,那人影聲音極輕的問道:“這麽晚了,你去哪裏了?”

這聲音在夜色中十分清晰,帶著些少年變聲期特有的沙啞,聽起來並不十分好聽,小土忍不住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