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九章 白蛇(二)

竹樓後麵那一片竹林如今還存在著,一陣清風吹過,便有颯颯的聲音響起來,輕輕柔柔的,小土心中很是喜歡。

不過更令她喜歡的,自然是出現在竹林裏的那個熟悉的氣息了。

她挑了挑嘴角,輕巧的抬腳向著竹林裏走去,不過正當她竹樓旁邊準備繞過去的時候,眼神裏忽然就掃到了兩個人人影。

小土下意識的將自己的身影隱藏起來。

那兩個人是背對著這裏的,她隻能看到是一男一女,互相說著說什麽,女人忽然就笑了起來,聲音清清脆脆,十分好聽,

——小土聽著,就隻覺得很是有幾分耳熟。

她微微怔了怔。

恰好一陣風吹過,將女人的頭發吹了起來,如綢緞一般的長發在空中飛舞著,有一些就沾到了男人臉上,男人忽而側頭,下意識的將即將吹到自己臉上的頭發讓了開,女人見他躲閃,忍不住就伸手一邊笑著一邊在他肩膀上輕輕的錘了一下。

隻那麽驚鴻一瞥的看見男人的側臉,小土臉上的表情瞬間就微妙了起來。

——這男人,可不就是聞人崢那個好朋友,叫做段經緯的人麽?

小土微微眯了眯眼睛,視線落在了和段經緯笑鬧的那個女人身上。

剛剛兩個人笑鬧間,女人身子微微傾斜了一下,正好將她足足有八個月的肚子露了出來。

——正是聞人崢的妻子陳思珍。

嘖,還真是出乎意料啊。

那段經緯最後要斬了白蛇為聞人崢報仇的時候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現在想來,他真正為的怕不是眼前這位陳思珍吧?

也不知道陳思珍肚子裏的孩子到底是誰的。

小土懷著微妙的心情繞過竹樓,來到了竹林裏。

竹林裏一個青年正倚著一根翠竹站著。

青年白衣白發,一眼望過去就整個人就跟從雪裏揉出來的一樣,精致且冰冷。

小土遠遠的瞧著他,胸腔裏心髒跳動的速度就突然加快了一些。

她還沒有走近,那青年顯然就是已經察覺到她的存在了,自然而然的抬頭向著小土看過來,然後冰冷的五官一瞬間如同冰雪消融,漫上了暖暖的笑意。

小土對上他溫溫柔柔的笑容,忍不住就小跑著過去直接撲到了他的懷裏,軟軟的叫了一聲“哥哥。”

雲千風從善如流的將小土揉進懷裏,下巴在她的頭發上蹭了蹭,笑盈盈的應了一聲。

小土剛跑過去的時候踩在地上幹枯的竹葉上發出的聲音並不小,自然是被那邊正糾纏在一起的一男一女聽到了耳中。

兩個人條件反射的一般鬆開了對方,然後各自離開了一段距離才向著發出聲音的方向看過去。

然而小土這一世是一個修煉了五百年的妖怪,那兩個人都是什麽修為的凡人,哪裏能發現她的蹤跡,因而兩個人心驚膽戰的過來察看了一下,卻什麽也沒有發現。

好半晌,段經緯笑道:“約莫是什麽小動物經過吧,我記得這竹林裏不是有好幾隻鬆鼠,一些野貓什麽的也時常過來。”

陳思珍扶著肚子,因為剛剛受到了驚嚇,這會兒臉色也有些蒼白,段經緯見了,趕忙伸手將她半摟半抱在懷裏,笑道:“小心一點兒,別擔心,聞人崢今天來不及回來的,你盡管放寬心了就是。”

他說著,低頭輕輕咬了咬陳思珍的耳垂,笑聲裏便帶出了一些促狹的意味:“萬一嚇到了我兒子就不好了。”

陳思珍聽著他說聞人崢今天不會回來,就放了心,再一聽他最後一句調笑,忍不住就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你怎麽知道就是個兒子呢?萬一是個女孩兒你就不喜歡了?”

段經緯見狀又是做低伏小好一番哄才讓陳思珍臉色漸漸的好了起來。

兩個人又是親親密密的說了好一會兒話,段經緯才扶著陳思珍慢慢的向著竹樓裏走去。

小土和自家哥哥輕飄飄的坐在細細的竹枝上,冷眼看著,隻覺得那兩個人這番作態倒好像他們才是一對夫妻一樣。

想起白蛇記憶裏聞人崢對於陳思珍那溫柔小意的模樣,小土便忍不住冷冷的笑了起來。

雲千風見她心情不俞,抬手就揉了揉她的頭發,道:“不高興的話,等將證據拿到手裏之後將那兩人處理了就是了。”

他說著,抬手就將小土抱著坐在了自己的腿上,然後修長的手指就按在了她的額頭上,笑道:“你一這麽皺著眉頭,我心裏就也跟著難受了。”

“……”

小土仰頭瞄了他一眼,雖然想吐槽一下他就會說好聽的,然而毫無疑問,聽到他這麽一番話,她那眉頭就怎麽也皺不起來了。

於是,她努力想要將臉板起來,努力了好一會兒,終於沒忍住低頭倒在雲千風懷裏笑了起來。

雲千風隻微微挑了挑眉毛,就任由她笑著,自己則伸手將小土護在懷裏。

這竹林裏的竹子都是些琴絲竹,高度普遍有三五米,小土和雲千風就坐在一根側生的竹竿上,盡管兩個人看起來都是成年人的模樣,然而事實上兩個人坐在那一指粗細的竹枝上時,輕巧的就如同一隻鳥雀一樣,隻讓那根竹枝微微下沉了很小的距離,於是兩個人離地就有三米多的樣子。

小土笑得開懷,也不顧他們是在空中坐著,若不是雲千風伸手護著,簡直都要從竹枝上直接滾下去了,讓雲千風忍不住就又是無奈又是好笑。

兩個人就坐在竹枝上,偶爾說著話,更多的時候隻是靜靜的依偎在一起,或是聽著風聲或是看著天空。

小土心裏覺得似乎隻過去一小會兒,然而實際上,天色都已經漸漸的黑了起來。

看著天邊漸漸顯露出來的白玉盤似的月亮,小土莫名的就吃吃的笑了起來。

——也真是奇怪了。

總覺得隻要和自家哥哥在一起的話,就算隻是這樣什麽也不做的單純坐著,都不會覺得無聊,甚至滿心那種漲漲軟軟的感覺讓她心中就覺得十分的幸福。

怪不得人類總是將愛情放在一個十分高的地位上,原來愛情真的是這麽神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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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土和雲千風坐了一晚上,最後也不知道怎麽的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總之等到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她人已經躺在**了,而雲千風就在她旁邊躺著,手裏拿著一本書看著,另一隻手有一搭沒一搭的把玩著她長長的一縷頭發。

下一秒,雲千風就將手中的書放在了床邊,然後側頭,笑道:“醒了?要吃點什麽?”

小土眨了眨眼睛,有些反應不過來,隻任由雲千風將自己抱起來,然後一個指令一個動作的穿著衣服。

等到雲千風將她按在梳妝台前開始替她挽頭發的時候,她才漸漸的清醒了過來。

有些好笑的抬眼看著鏡子裏雲千風認真的拿著梳子一下一下的給自己梳著頭發的樣子,口中調侃道:“這是哪兒?設備也是後齊全的呀?”

雲千風十分心靈手巧的替小土挽了了一個輕便且和她一身衣服相襯的發髻,然後才慢條斯理道:“這裏是我以前煉化的一個小玩意兒,雖然在這個世界裏因為世界意識的壓製不能當做堡壘使用,不過姑且還是夠我們住一下的。”

“……”

小土木然的透過鏡子盯著雲千風的眼睛,一瞬間無語凝噎。

——這充沛的靈氣,這看似精致脆弱實際上她用白蛇的身體全力攻擊也不見得能留下痕跡的牆壁。

嗯,隻是姑且可以住一下?

我的哥,你咋這麽厲害的。

小土默默的看著雲千風,然後被他牽著走出屋子,就又被院子裏的景象閃了一下眼睛。

滿眼都是傳說中的奇花異草,各個世界的都有,被修剪的錯落有致的,當成最普通的花草構成了一個一個的小花園。

小土站在門口輕輕的吸了一口氣,那清新的靈氣瞬間就讓她精神一陣,也懶得和雲千風討論什麽叫做“姑且可以一住”了,隻覺得心裏非常關係。

雲千風瞧著她臉上的神色,就溫柔的笑:“喜歡嗎?”

小土笑眯眯的回視他,然後點頭:“嗯,喜歡。”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雲千風表示十分滿意,然後又牽著小土從九曲回廊間穿過去,來到了一個亭子裏。

亭子坐落在一個池塘上,周圍被水環繞著,水麵上生長著一些小土認識不認識的水生靈植,十分好看。

等到小土坐在了亭子裏木凳上,雲千風道:“想吃什麽?”

小土歪頭,視線在雲千風臉上停留了三十秒,然後隨意說了幾個想吃的東西,就見雲千風拍了拍手,柱子上雕刻的一大串千姿百態的男男女女托著托盤從畫麵上走了下來,沿著回廊就不見了身影。

“……”

小土一臉淩亂的目送著那些人影消失在花叢深處,再轉頭看著雲千風的神情莫名就有些難以言喻。

——原來,她剛剛在自家哥哥眼中不小心看到的那種宛如獻寶一樣的期待神色服侍錯覺啊……

小土晃了一下神,視線微妙的漂移了一下,然後手握成拳頭放在嘴前輕輕的咳了一聲,忍著笑道:“哥哥好厲害,我很喜歡這裏。”

雲千風嘴角一瞬間就翹了起來,不過他勉強將那上翹的不受控製的嘴角壓了壓,然後鎮定道:“嗯,你喜歡就好。”

小土沒忍住側了側頭,好一會兒,才轉頭,不過並沒有看雲千風,隻指著池塘中的一處問道:“哥哥,那是什麽?我都沒有見過?”

雲千風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興致勃勃的朝她解釋了起來。

小土這才轉頭看向了雲千風臉。

雖然是在小世界裏,然而巡山的五官都和他原本一模一樣,瞧著精致又冷漠,隻是眼角眉梢卻是十分溫柔,讓他整個人身上那種冰冷的氣氛也中和成了溫和。

小土瞧著他認真的模樣,原本忍不住的笑意忽然就莫名的盡數化成了軟軟的不明物質,全都滲入到她的心髒裏,讓她整個人不知道怎麽的也跟著就泛上了一種酸酸軟軟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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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土和雲千風吃過了飯,就回到了聞人崢的家裏。

聞人崢已經回來了,小土化成白蛇的模樣從窗戶裏溜進去的時候,聞人崢正對著陳思珍噓寒問暖。

陳思珍這會兒八個月了,肚子裏的孩子需要的營養並不少,然而陳思珍的胃口卻不怎麽好。

本來嘴就挑的很,懷孕之後就更挑剔了。

不過聞人崢卻總是任勞任怨,不管陳思珍想要什麽總是會想法設法的替她弄過來。

——小土都有些想不通,聞人崢這麽好的人,陳思珍卻為什麽要和他的好朋友段經緯搞在一起。

要說段經緯比聞人崢出色也就罷了,實際上,段經緯長相沒有聞人崢俊美,學識沒有聞人崢豐富,性格沒有聞人崢溫和。

——甚至家產惡毒沒有聞人崢多。

聞人崢身為出名的除妖師,隨隨便便一出手就有一大遝銀票進賬,而段經緯卻不過是個普通的習武之人,武藝還不是特別高的那種。

兩個人放在一起,小土覺得是個女人都會覺得聞人崢更出色才是。

然而陳思珍卻偏偏更喜歡段經緯。

化成白蛇的小土一雙豆豆眼瞄著嬌氣的要死的陳思珍,心中無限的鄙視,然後將自己的身體遊過去盤在了聞人崢的手腕上。

聞人崢正端著一碗他想方設法做好的藥膳,想要讓陳思珍喝上一些。

然而陳思珍卻非常的不給麵子,說不喝就不喝。

聞人崢沒有辦法,隻能好聲好氣的哄著。

“思珍,你好歹吃一點兒,聽經緯說你一天都沒吃東西了,你這樣我真的很擔心。”

他聲音溫和,說話時也是不溫不火,聽的人心情不自覺就能平靜下來。

然而陳思珍抬手一把就將他手中的小碗打到了地上。

“我說了我不想吃!你怎麽這麽煩!你心裏是不是就隻有你的孩子?!你一點兒都不關心我!”

小土:“……”

——找事情也不是這麽找的吧。

她仰頭,睜著圓溜溜的眼睛注視著聞人崢,十分希望他將灑了一地的藥膳糊到這女人臉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