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 梨園戲(一)

正當他站到台上的時候,早就按耐不住的王子君就衝了上去。

隻可惜的是,還沒等到她衝到韓知行麵前,專門為了現場安全的保安人員就將她叉了出去。

王子君再如何鬧騰,不過也隻是為現場的眾人帶來了一場笑料。

小土和雲千風的婚禮繼續舉行的非常完美,接受了眾人的祝福之後,兩個人在本市留了一兩個月,就又跑出去旅行了。

這一世他們依舊沒有子嗣,不過卻同樣過的非常幸福。

趙家和王家關係也因為他們兩人的緣故更加的親密,最終成為了本市說一不二的人物。

王子君在婚禮現場被叉出去之後就銷聲匿跡了,不過小土知道她是沒有錢又不敢回住的地方,最終忍受不住在某個夜晚自殺了。

自殺的時候她還喃喃的想著自己能重生一次,就一定能重生第二次。

隻可惜,她已經沒有了這個機會。

在她身死的一瞬間,小土就幹脆利落的將她的魂魄抓了起來直接作為修補這個世界的養料了。

這世間,再也沒有王子君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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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十年後,小土看著容顏蒼老的雲千風,忍不住趴在他懷裏笑了起來。

“哥哥,你老了的樣子可真難看。”

雲千風無奈的伸手將她攬在懷裏。

實際上,雲千風在這個世界用的是他自己的身體,根本不存在衰老的問題。

不過小土借用的趙如墨卻會漸漸的蒼老,於是為了配合小土,他也刻意控製著自己的身體表現出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蒼老的過程。

這會兒,被小土嘲笑了,雲千風忍不住捏了捏小土已經非常鬆垮的臉皮,笑道:“沒良心的小墨墨。”

他說話時的語氣還是同他們年輕熱戀時的一樣,然而小土聽著他這樣的語氣,忍不住就打了一個寒顫,十分驚訝的看著他道:“難為你對著這這一張臉竟然還能叫的出來。”

“……”

雲千風被她這一句話堵的沒了下文。

半晌,他才沒好氣的瞄她一眼,正巧門鈴聲這時候響了起來,雲千風小心翼翼的將她在**放平了,跑過去將門打了開來。

門口站著王家和趙家的子嗣,算起來都是他們兩個的外甥侄子孫子孫女之類的。

雲千風默了一下,將人讓了進來。

趙如墨的身體已經承受不住了,他們是來告別的。

有幾個對於小土非常崇拜的小輩見到她躺在**奄奄一息的樣子,忍不住眼淚汪汪的哭了起來。

小土心裏暖洋洋的,卻也有些酸酸的。

她並不會真的死去,可這些人卻不知道。

越是和人類相處,小土就能越察覺到人類的可愛之處——正如雲千風一開始所希望的那樣,小土已經漸漸的擁有了一個完整的人類情緒。

不過索性,以往的經曆讓她盡管難過,卻不會拘泥。

她用趙如墨的身體強撐著,和一眾小輩告了別,然後和雲千風相視一笑,靈魂就從趙如墨的身體中脫離了出來。

雲千風虛空中朝她笑了一下,然後十分鎮定的朝著一堆哭的稀裏嘩啦的小輩們笑道:“不用傷心,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墨墨這一生也算是壽終正寢,我們互相陪伴了一生,現在我也要去陪著她了。我走了以後,你們也要好好的。”

他巴拉巴拉的交待了幾句,又說明了一下他們兩個人的後事,然後就握著躺在**的趙如墨的手,就這麽笑著趴在床邊也閉上了眼睛,徒留一屋子的人哭的不能自已。

靈魂狀態的小土看著這些她幾乎是親眼看著長大的孩子們,忍不住沒好氣的的戳了戳旁邊的雲千風。

“走就走,你偏還要刻意說個遺言。”

雲千風笑眯眯的:“這樣才能表現我們兩個之間的情深意重呀。”

小土“嘖”了一聲,簡直懶得理他,直接轉身從這個世界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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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妖,自戲文中而生,俊美多情,傾國傾城。

剛及筓的少女一身華服,黑發去烏雲一般在豔色衣裳間鋪開,整個人慵懶的斜倚在貴妃塌上,嘴角微微勾起,目光靜靜的落在手上。

她手中把玩著一隻精致的白玉杯,分明是上好的白玉,然而放在少女手中,卻莫名顯得失卻了許多光彩。

隻因為少女那隻纖細的手比起啦白玉的杯子看起來更加的光澤細膩且耀眼。

台上有身著戲服的戲子咿咿呀呀的哼唱著戲曲,少女身後恭敬的立著許多人,然而卻沒有一點兒聲音,整個空間中,就隻有絲絲縷縷的妖嬈戲曲在耳邊回**著。

許久,少女抬手,將手中的白玉杯放在了桌子上,盡管她的動作十分輕柔,然而在這樣安靜的氣氛中,眾人還是聽到那一聲十分輕微的“哢噠”聲。

距離少女最近一位中年男人身子微微抖了抖,連眼睛都不敢抬起,隻是垂著眼皮,視線從少女白皙柔韌的手指上一掃而過,心尖越發顫抖,繼而彎著腰小心的陪著笑道:“殿下,可是有什麽不合適的?”

少女自鼻腔裏發出了一聲懶洋洋的輕哼,卻一個字都不說,讓中年男人心中越發的惶恐。

——這聲輕哼,到底是滿意還是不滿意?

中年人隻覺得額頭上的汗都要滲出來了,然而他隻能一動不動的保持著彎腰駝背的姿態,小心的等候著這位殿下的後文。

許久,少女卻依舊沒有動靜,中年男人不著痕跡的咽了一口唾沫,強笑著道:“殿下若是不滿意,不若換了青衣……”

他話還沒有說完,就隻感覺到一道視線落在了他身上,驚的他頓時將還未說出口的半句話咽了回去。

台上的戲子依舊在咿咿呀呀的唱著,因為距離的問題戲文等飄到耳朵裏之後已經變得十分縹緲,隻能依稀聽到幾句悠揚婉轉的女聲毫無破綻的和著旖旎的伴樂。

“故人……發已衰白……風塵覆蓋……”

不知道怎麽的,就有這麽幾句戲詞莫名清晰的落在了少女耳中,少女眼睛微微一眯,突然嗤笑了一聲。

她這一聲笑完,也不理會旁邊人是何等的戰戰兢兢,突然站起身來說了一句:“回吧。”就不再理會台上旁人自顧自抬腳走了出去。

她的腳步已經漸遠,可是她沒讓停,台上嗓子幾乎已經要燒起來的戲子依舊那樣唱著,眼看著少女豔麗奪目的身影即將要消失在眼前的時候,她腳步就突然頓了一下。

“叫什麽名字?”

這是少女自來了這裏之後第一次張口說的完整一句話,卻沒頭沒尾,讓旁邊聽著的人很是有些不明所以。

不過她身旁的下人也是有自小就跟著她的,隻消得這麽一句就迅速的理解了她的意思,笑著回了一句。

“啟稟殿下,台上正唱著的那位,花名叫做長青。”

原本神情已經漸漸的要染上不耐的少女聞言嘴角輕輕勾了勾,朝著旁邊回話的女人點了點頭,這才抬腳踩著早就跪趴在馬車旁的下人上了馬車裏去。

馬車吱呀著漸漸的遠去,少女離開了,然而剛剛回話的那女人卻依舊在這裏站著,這讓旁邊原本微微鬆了一口氣的中年男人一口氣很快又提了起來。

靜默了幾秒鍾後,他陪著笑開口:“姑姑可還是有什麽吩咐?”

男人已經過了中年,而那女人雖然已經梳了發,可看著最多也不過二十來歲的模樣。

對於男人這一句“姑姑”,女人完全沒有一點異樣的就接了過去,她臉上的神情是那種十分標準的微笑,其間又帶了一些十分微妙的倨傲與不屑,仿佛眼前這一切都不值得被她看進眼中一樣。

她的確有這樣的資格。

她是當朝明月公主殿下身邊最親近的宮人,宮裏除了皇帝跟前的,不論年紀,哪一個對著她敢不好聲好氣的稱一聲“姑姑”?

——更遑論這裏對方不過是宮外一個下九流的戲子教坊。

“能得了殿下的青眼,也是你等的造化,還等什麽?趕緊讓他收拾了走。”

中年男人在聽到這句話的一瞬間臉色很快就難看了起來,不過隻一瞬間,他就將這種情緒壓了下去,低低應了一聲“是”就匆匆退了回去。

等到離了那女人的視線,中年男人的臉色直接就沉了下來,腳步微頓了一瞬間,在聽到台子上那戲子還在咿咿呀呀的唱個不停的時候。他氣急敗壞的快步走了進去,低聲喝道:“唱唱唱!人都走了還唱什麽唱?!”

台上那人微微一愣,便停了動作,低眉順眼的在直接跪了下來。

中年男人看了他一眼,心中怒氣更盛,若不是貴人還在門外等著,他定然是要控製不住將這戲子毒打一頓的。

慣常都是這樣,於是這戲子也隻是非常溫順的跪在原地,垂著頭,等待著已經習慣了的毒打。

不過令他驚訝的是,想象中的毒打並沒有到來,中年男人靜默了好幾秒之後,又沒好氣的喝道:“愣著幹什麽,還不快收拾了跟著貴人走!”

這句話落在台上跪著的閨門旦耳朵裏,一時間就恍如是在夢中。

——他剛剛說的是……

他忘情的抬頭看著一向都不敢直視的中年男人,跪在地上的身子竟不自覺的顫抖了起來。

男人見他如此模樣,忍不住陰陽怪氣的嗤笑了一聲,將那姑姑讓他跟著走的話轉述了一番,隨即就冷冷的站在旁邊令他動作快些了。

中年男人看著快速卸了妝然後收拾著東西的清秀少年,隻覺得心裏簡直在滴著血。

這少年是他這戲樓裏最出名的旦角,青衣可扮,最擅長的卻是閨門旦。

男人在門口盯著他彎著腰趴在收拾衣物,這個角度正好能看見他盈盈一握的柔軟腰肢和比起一般女子曲線更加柔美的身段,眼神裏不禁閃過一道貪婪的欲念。

不過一想到他竟然好命的被傳聞中的明月公主看上了,嘖。

中年男人忍不住暗地裏啐了一口,視線在少年挺翹的臀線上溜了一圈,繼而眼神中就帶上了一些不明的意味。

——希望他可別去了公主府第一天就被弄死了。

這樣想著,中年男人才覺得心裏舒服了一些,見少年還沒有收拾完,他忍不住開口斥道:“你那些玩意兒就別帶了,沒得去了公主府衝撞了貴人!”

少年動作頓了頓,下意識將手中正握著的一個木牌子不著痕跡塞進了袖子中,然後才低低應了一聲,將**的其他東西胡亂掃了幾樣就直接包袱綁了。

見他收拾好,中年男人視線在他臉上轉了一圈,眼裏又忍不住冒出那種夾雜著貪婪**又猥瑣的情緒出來。

少年垂著頭站在他身邊,恍如沒有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那道視線一樣,一言不發的等著男人帶路。

男人見狀,也隻能冷冷的哼了一聲,轉身帶著他出去。

門口,那姑姑早就已經等的不耐煩了,這會兒見到中年男人出來,臉色就十分的不好看。

男人也是個知機的,忙笑哈哈的上前說了些好話,不著痕跡的將鍋推到了身後的耿長青身上。

姑姑在宮裏見的人多了,一看就自然能知道眼前這中年男人是個什麽東西,當下不痛不癢的將少年說了一句,轉身又笑眯眯的將男人警告了一番,這才帶著少年上了不知道何時停在這裏的另一輛馬車上。

馬車上,姑姑眼神十分挑剔的將少年從頭打量到腳,伸出手將少年的下巴挑起來,又仔仔細細的將他整張臉看了一遍之後,才鬆了手,用帕子將指尖擦了擦順手將帕子扔到了地上。

“叫什麽名字?”

少年微垂著腦袋,是一副十分溫順的姿態。

“奴叫耿長青。”

那姑姑聽到他說話,忍不住就側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嘴角上就勾出一個十分微妙的神情。

——怪道公主今天就看上這一個,她剛剛隻瞧著那一張臉也不過清秀,然而跳過臉,就單聽著說話的聲音,竟生生的就能聽的人半邊身子都軟了去。

姑姑眼神微微閃了閃,原本的想法在這一瞬間直接被自己推翻了,繼而產生了一種嶄新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