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番外(二)

不久,夏季就搬到了段瑾修的洋房裏。

洋房就像是夏季第一次看見段瑾修的感覺一樣,十分冷清。地麵是黑白的大理石,被打掃得纖塵不染;窗簾是深色調的藍色布料,將房間遮得嚴嚴實實的;餐具是銀色的刀叉,每一把都擦得人影可見。

整個房間的格局布置得就像是酒店一般,絲毫沒有家的溫馨感覺。

夏季跟段瑾修進入了他家的時候,就忍不住和段瑾修商量著重新布置房間。如果是以前的話,夏季自然不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但現在是和段瑾修一起住在這房子裏,自然是怎麽住的舒服怎麽來。

段瑾修本人是沒有意見,完全是按照夏季意見來。

夏季就自己興致勃勃地和段瑾修商量著如何裝修,

陽台本來是空空****的,被夏季放了兩個栽著向日葵的盆栽;黑白的地板也被夏季鋪上了一層薄薄的絨毯,皮毛柔軟得令人恨不得打兩個滾;本來是深藍的窗簾也被夏季換成了香芋色的中古風紗罩窗簾;至於那一個有十人長度的長桌被夏季換成圓木的桌子,原本顯得十分疏遠冷漠的距離此刻一下子就被拉近了,兩人彼此離得很近,手挨著手。

夏季看著自己的打扮好的房子,很是自豪。絮絮叨叨地很段瑾修說了一大段話,惹得那些原來的家政阿姨看了都不由微微一笑。大概大家都沒有想到段瑾修有一天能夠這麽有耐心地聽一個女孩子說這麽多廢話。

但很快,夏季又發現了問題。

她在裝修房子的時候,自然是也會調換家具的位子。但段瑾修他本人因為看不見,所以很容易就有磕磕絆絆。

段瑾修本人從來都不會說這些問題,哪怕有一次,夏季燒水的時候,將水壺隨便扔在了廚房的吧台上。段瑾修拿茶杯的時候,一不注意就碰上了滾燙的水壺。手上立刻就被燙得紅腫,但段瑾修硬是一聲不吭,神色也未變。他不說,夏季也沒有在意,過了幾天,也是在無意識中才被發現的。

夏季算是明白了,段瑾修在關於視力方麵尤為看重,大概是因為過去的經曆原因,他在這方麵是十分敏感的。

這種會體現出他與常人的弱勢一麵,他是一點兒也不會表現出來,再怎麽樣也隻會咬牙堅持過去,或者有的時候輕描淡寫地說個幾句。

兩人還未挑明戀愛的時候,一向都是夏季包容段瑾修。現在,則剛剛相反。一般都是段瑾修在包容夏季,沒有觸犯原則上的前提下,處處遷就夏季。除了一件事情,段瑾修完全是不容更改,固執到了一種境界。

也不知道是從何時起,段瑾修養成了三餐吃夏季所做的食物。

夏季有次因為有事情,沒有來得及做菜,當天中午的飯菜就去餐廳中訂了一份。段瑾修就嚐了一口,就沒有在動。

當天的會議上,每一個員工都可以看出段瑾修心情不佳,陰沉著一張臉,不說話,但身上散發出的冷氣說是冰凍三尺也不為過。

好不容易挨到了回家,夏季偷懶,讓家政阿姨幫忙煮了一頓晚飯。

段瑾修夾了一塊茄子,隻吃了一小口,就撤了筷子,夾了另一道菜,又嚐了一口,不動了。

“啪”地一聲,就把快哉扔在了桌子上。

夏季端著個碗,就是一愣。

這種山雨欲來的怒臉,夏季真是很少看到段瑾修露了出來。此刻,段瑾修整個人籠罩在了一種肅穆冷情的氣氛中,周身不動如海,仿佛是茫茫大海上一座萬年不可消融的冰山一樣。

他的眉頭深深地團成了一團,眼睛眯縫著,眼睫毛淩空畫出了一道道嚴厲的弧度,讓人喘不過氣來。周圍幫忙的阿姨明顯受到了驚嚇,一個個都不不敢開口。

最後,還是夏季忍不住開口問道:“怎麽啦?”

段瑾修明顯是在壓抑怒氣,隔了良久,才深深地吐了一口氣,說道;“為什麽今天中午和晚餐都不是你做的?”

就為這事情生氣?夏季覺得段瑾修有些小題大做,但她向來習慣性地安撫段瑾修,所以也隻能旁敲側擊了。“我今天有些累,所以讓阿姨幫忙準備了。”

段瑾修抿著唇,不說話了。氣息顯然是放緩了一些,但看上去仍然處於怒氣之中。他就坐在了那裏,一動也不動,就像是是個撒潑的孩子,進行著冷暴力。

到了最後,夏季受不了這個移動冷空調。到廚房裏煮了一碗麵,白煮麵,就放了一些韭菜。段瑾修仍然吃得津津有味,夏季在一旁看了直搖頭。

後來,夏季和她的一位心理醫生的好友聊天,聊到這件事,那好友笑著說是因為段瑾修他缺乏安全感。嘛,從側麵上來說段瑾修是很在意夏季的表現,充分說明了段瑾修喜歡夏季。

夏季笑笑也不說話了,但眼裏掩蓋不住複雜的情愫。夏季想到了自己的病情,雖然現在控製的很好,但原主得的是遺傳病,無法根治,再加上原主已經有近一年時間沒有服藥。用原主的主治醫生的話來說,夏季現在的身體看上去光鮮亮麗的,但內在已經完全腐蝕了。隻能夠通過藥物控製,大概也就隻能夠堅持一兩年,十年已經是極限了。

現在,段瑾修習慣了自己的手藝,或許是件好事。但以後呢,夏季知道自己無法一輩子陪著段瑾修,沒有了自己,段瑾修以後怎麽辦呢?

夏季坐在了自家的毛毯上,發著呆。

自己或許是自作多情了又或者段瑾修並沒有把自己看得有多重。沒有了自己的陪伴,段瑾修可能還是一如既往的該怎麽樣生活就怎麽樣生活。

但是,如果自己在段瑾修心上真得占到很重要的一塊地方呢?夏季不敢想象了,她實在是想象不出來段瑾修以後的生活。

“夏季,”段瑾修打開了門,朝屋內喚了一聲。

夏季撲向了段瑾修,整個人掛在了段瑾修的身上,像一頭毛絨絨的狗熊。

段瑾修顯然是有些不習慣夏季這麽熱情的招式,他悶聲歎了一口氣,“夏季,能不能先讓我換下鞋子。”

“不能。”夏季圈住了段瑾修的脖子,用力地蹭了蹭。

“好吧。”段瑾修妥協了。

長時間的沉默,自然是令段瑾修狐疑,“怎麽啦,有什麽事情嗎?”

夏季搖了搖頭,沒有說話。隔了好久,才用著沙啞的嗓音說道:“段瑾修,如果我以後離開你呢?”夏季哽咽著,她突然說不出話來。她不知道該如何將自己的病情告訴段瑾修,她把頭貼在了段瑾修的脖頸處。

明顯感受到圈住自己的手,在發顫。段瑾修像是從喉嚨中擠了出來,一字一頓地惡狠狠地說道:“那我就把你忘記!從我心裏徹徹底底地忘記。”

“呀,段瑾修你能不能不要這麽狠啊。你不能想象一下我可能會有什麽說不出口的原因呢。”一滴眼淚從眼眶中流了出來,緩緩地滑過了臉頰,鼻梁,最後才悄無聲息地落在了段瑾修的衣領上。而夏季本人卻仍然用著調笑的口味,故意用著漫不經心地調調說話。

他靜靜地摩擦著夏季柔順的黑發,粗糙的指腹滑過了夏季的臉頰,觸碰到了夏季那奪眶而出的眼淚。他蹲下了身子,摸到了夏季的眼睛,在夏季的眼眶上落下了一個吻:“怎麽哭了?女孩子怎麽這麽嬌氣,這麽點小事也會哭嗎?好了,好了。我跟你說著玩的呢。你啊,”他唇邊勾起了一抹笑,宛如春風拂麵,令人如沐春風。他指了指自己的眼,“你可是我的眼啊。是這個世上我最重要的人,我的唯一。即使有一天你不告而別了,我也會一直一直在等你,等你回來的那天。”

“而且,你敢離開試試看。”

夏季抿著嘴唇,說不出話來。她怕一開口,段瑾修就會聽出來她話語中的悲傷。她隻能狠狠地擁抱著段瑾修,很用力很用力地擁抱著他。

她隻希望,段瑾修能夠永遠銘記這個懷抱,即使她不在了,她亦能夠一人勇往直前;又或者重新開始,不再孤獨。

“還有,夏季你能不能先從我身上下來,你很重呀。我快喘不了氣了。”

夏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