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凱洛斯(十)

夏季麵不改色的繼續握著叉子,吃著她的美食。以為這種刻薄的話就能夠氣哭夏季,那凱洛斯就大錯特錯了。夏季什麽刻薄的話沒有聽過,無論是現實還是二次元裏,夏季從來都不是那種討人喜歡的對象。她的朋友很少,而且都是以男性友人居多,雖然她也苦惱過為什麽自己女性朋友這麽少,不過套用她上司的話,那就是嫉妒,嫉妒夏季的容貌好,天賦好。

醜就醜吧。被人說一句話又不會掉一塊肉,現在對夏季來說吃飯最重要。她是已經準備把凱洛斯當做一個沒有長大的孩子,孩子嘛,性格惡劣,可以理解。

菜肴真心不錯。

夏季吃得津津有味,直接把凱洛斯當做空氣。

凱洛斯目光在夏季的身上溜了一圈,然後停在了那些食物上。在凱洛斯的眼裏,這些食物不過是色塊的撞擊,無滋無味。他自然也嚐過人類的食物,到底是過於期望,吃進去後發現沒有任何的味道,那失望卻是在內心加倍翻滾。

再怎麽樣,他與人類生來不同。他是高高在上的血族親王,而現在這個人類的女孩居然敢違背自己的意誌,而自己卻被這個女孩壓住。他那顆冰冷的心,雖然已死,但那一身的驕傲卻容忍不得自己被區區一個人類所克製。

“小女孩,為什麽不肯轉換?”他眉微抬,斜睨夏季一眼,“成為血族以後你將獲得永生,從此不必麵對痛苦和死亡。你還會擁有數不盡的財富,擁有無尚的榮耀,當然,自然也會擁有無敵的美貌,你還是我的直係子嗣,如此的殊榮,你竟然不願意?”說道最後的時候,凱洛斯的話語慢慢有了鍾鼓饌玉般的冷冽。

森巴盡力的牙齒明晃晃地露了出來,他的目光若有若無地掃到了夏季的脖頸處,夏季頓時隻覺得後背上冷汗連連。

夏季索性也不再掩飾自己的恐懼,她的手不爭氣的顫抖。但夏季明白這是正常的,在麵對死亡的麵前,有幾個人能夠直麵死亡,無所畏懼。夏季不能,無論直麵死亡多少遍,她也不可能不恐懼?這便是她,一個普通的人類。人類畏懼死亡,很正常。也正是因為畏懼死亡,夏季想人類才能夠敬畏生命。就像她,過去的那段不堪的歲月,即使痛苦萬分,她也不曾想過自殺,哪怕是用酒精麻痹自己的時候。

凱洛斯和自己最大的區別是什麽,是對生命的敬畏。他可能永遠都不會明白,死亡是一件幸事。

“所謂的永生,在我的眼中隻是一個詛咒。永不衰敗的生命,意味著你將在無休無止的歲月裏獨自腐爛。華燈消逝,歲月消融,你隻能夠看著你的好友,你的父母,你的親人一一離去,到最後隻剩下你一人被時間所拋開。”夏季漫不經心地盯著那燃燒著的壁爐,壁爐中的火柴終有一日將會被燃盡,這小小的溫暖驅趕不了這個屋子的冰冷。這座華美的宮殿帶給夏季的感覺隻有冰冷,刻入骨髓的冰冷。

夏季很自豪自己是一個人類,讓她能夠如此敬愛生命。

凱洛斯試圖從夏季的眼中找出一點虛假的影子,可惜的是,凱洛斯從夏季眼中看不見任何的虛假。她是真正的不羨慕,或者說她厭恨著這永恒的生命。他的食指緊緊地扣住了桌子的一角,他已經氣得將桌子的一角給卸了下來。他們高貴的血族,居然在這個人類的女孩眼中隻是一個可悲的生物,一個被神厭惡的存在,一個被詛咒的存在,一個套牢在永生的枷鎖中的可憐鬼。

又是這種眼神!

凱洛斯現在是恨透了自己該死的記憶,是那麽的好,能夠清晰地記起幾百年前的事情。那個人類的建築師,步履蹣跚,明明就是一個一隻腳要跨入棺材中的老頭,卻敏感地發現出自己的不同。而且,最為可恨的是這個老頭猜出了自己的身份後,那種同情的目光,□□裸地就是打擊自己的顏麵。

想到這裏凱洛斯忍不住冷哼了一聲,“我到要看看你這個人類在死亡麵前有沒有這麽硬氣!”

衣領被拉起,夏季就被凱洛斯當做小狗一樣粗魯地勾起,她的眼前隻能夠看到一團模糊的黑色。凱洛斯以一種人類的視線看不清的速度飛快地掠過了宮殿,然後穩穩地落在了懸崖峭壁上。

白雪皚皚,懸崖的半身腰雲霧繚繞,好似被人劈開了一半一樣,隻能夠看到一個高聳入雲的半山頂。寒風嗖嗖地刮過夏季的臉頰,刮得夏季生疼。凱洛斯而且特別惡劣的選了一個危險的地方,單腳站立在了一個樹杈上。掛著積雪的樹枝顫顫巍巍地發出了一陣嘎吱嘎吱的聲音,似乎下一秒就會斷掉。

“啪嗒。”有細小的石頭從懸崖上落了下去,久久都沒有回音傳來。

夏季眼冒金星,凱洛斯的速度根本不是人類所能夠適應。她現在隻覺得雙腿發軟,如果不是被凱洛斯拎著脖頸處的衣領,自己已經腿軟摔了下去。她現在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凱洛斯的身上,她的手緊緊地攥著凱洛斯的黑袍。

凱洛斯眼波流轉,輕描淡寫地看了一眼夏季。看到夏季那副淒慘的樣子,那淡淡的不屑也不再掩飾,眼中緩緩地染上了譏笑,像是漂亮的玻璃珠上的炸開的光亮。“你也不過如此。”

“人類在麵對死亡的這副蠢樣子,真心可笑。”

夏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等到那股眩暈過去,她看凱洛斯的表情沒有什麽太變,才徐徐開口:“人類畏懼死亡,有什麽不可以嗎?我不覺得畏懼死亡是可恥的事情。死亡,是一件幸事。”夏季直直地對上了凱洛斯那雙譏笑的眸子,那血紅的眸子閃爍著妖冶的光澤,讓人不由地沉溺。

“既然是幸事,那你就”他頓了頓,蒼白的宛如大理石般冰冷的手輕輕地鬆開,勾起了一抹涼薄的弧度,“去死吧。”

夏季感到自己的身體正以一種光速的速度下降,周圍的景物不可思議地從眼前掠過,擦過,夏季緊張地閉上了眼。她的臉煞白,她甚至沒有勇氣睜開眼,她滿腦子的是自己要墜崖了,墜崖了!她覺得遍體身寒,恐懼占據了她的全部。

凱洛斯冷冷地欣賞了一下夏季的臉色,漂亮的眸子裏連點閃光都沒有,他的臉一如既往的麵無表情。他本來想要轉身離開,但大腦傳來痛楚在提醒著他,他狠狠地跺了跺腳,該死的,該死的,這個女人不能夠死在自己的手裏。

他迅速地紮入了懸崖,一把撈起夏季,衣袍在風中翻飛,畫出道道優美的圓弧。他敏捷地爬上了懸崖,站穩。他看著懷中被嚇得瑟瑟發抖的夏季,眉頭不由地皺了皺,這個人類的小女孩也是一個倔強的家夥。明明害怕的要命,也沒有向他討饒。

滴滴答答的眼淚從夏季的眼眶中流了出來,她無聲地哭泣著,眼睛到現在也沒有睜開來。死亡的危險過去後,是無窮的恐懼,大顆大顆的淚珠就像斷了線的珍珠砸了下來。凱洛斯眉心狠狠地皺起,他的黑袍上也沾上了夏季的眼淚,淚漬暈開,就像是盛開了一朵朵的蓮花。可惜的是,凱洛斯沒什麽欣賞的心情,他對於夏季的眼淚有的也隻是片刻的新奇。他的手夾住了夏季的臉頰,不耐煩地說道:“不準哭。”但聲音到底有幾分的軟化,說到底他的教養裏,是不容許他欺負女士,這樣違背了紳士的品格。凱洛斯一開始也沒有把夏季當做女士,夏季一開始在凱洛斯眼中不過是一個不識好歹的人類,其次是屬性是女的生物。現在,凱洛斯突然醒悟了過來,眼前的人也是一個女孩。

而自己,他看了一眼哭得十分壓抑的夏季,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做的太過分了。但是夏季先招惹了自己,他的驕傲不容挑戰。

“不準哭。”他虎著一張臉,語氣到底有些遲疑。

夏季抽抽搭搭著,她也聽出了凱洛斯語氣中的軟化。女孩子的眼淚,有時候真得是一把很好用的利器。她知道現在應該將眼淚收回來,可能是因為真得太過害怕,她的眼淚一直在掉。凱洛斯嫌棄地瞥了一眼,然後她被他一把抓起重新扔到了房間,但力道明顯比一開始要輕。

她麵色慘白地在**躺了好久,才緩過了神,大腦不再是一片空白。大腦遲緩地在運作,她現在是知道該如何對方凱洛斯了。凱洛斯這個人吃軟不吃硬,她不能夠硬碰硬。現在,應該趁熱打鐵。她骨碌碌地一把爬起來,剛剛摸到了門口,凱洛斯不耐煩的聲音就響起:“你想要做什麽?”

“我,我”夏季咬了咬唇,垂著眼,語氣刻意加了幾分這個女孩子的甜膩,“我想要喝水。”

凱洛斯眼底滑過了一抹詫異的神色,然後眉毛不由緩緩那那地抬起,點點的星光滑過了眼珠。他狠狠地閉上了眼,然後才睜開了眼。血紅色的眸子一動也不動地盯著夏季的臉龐,這樣火辣辣的視線令夏季手足無措。

“等著,我讓管家給你送來。”像是從牙縫中好不容易才擠出的聲音,片刻,他又再度開口,“以後,不準這樣和別人說話。如果你敢違背,我就殺了你。”說到最後的時候,那殺氣猶如實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