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1/3)

章梓豪纏上我了,他認定了我就是那個跟他神交已久的“上海神秘女人”麥琪。我說我怎麽會是麥琪,我上網隻發郵件從來不聊天,我是玫瑰我不是麥琪我有男朋友他叫大崔。

大崔還是埤有電話打來。

我快要繃不住勁兒了。

我很想他。

每天我都要花很大力氣管住自己的手指不去觸碰電話機,隻要手指往那些細小的按鍵上一放,彈奏出來的肯定就是那一串熟悉的號碼,我唯一能記住的就是大崔的電話號碼。

我聽到收音機裏播放的一首歌,曲和調都是懶洋洋的,中間插進一段實在的電話鈴聲,然後出現一個女聲說“喂”、“喂”,說了兩遍聲音充滿詢問、期盼、渴求,但是,那個男人始終沒有出聲。因為這段插進,我喜歡這首歌。

大崔打來電話是在兩星期以後。他聲音平淡,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兒。他說你得去影樓拍封麵用的照片,一星期之內給我送來,美編說要用你的臉做封麵。

我說,噢。

他說,你得快點。

我說,好。

本來我還以為他多少還得說點別的什麽,可是沒有,他連再見都沒說就把電話給掛了。

化妝鏡前亮著一盞燈。

女孩坐在燈下看著一本卷角的書。她的頭發被染成稻草黃,但下麵有一部分已經返黑了,就出現了黃與黑混合在一起的奇怪顏色,很像一塊黃色的椰子皮蓋在黑發上,動起來黑是黑,黃是黃。

女孩說:“化妝請坐在那把高椅子上。”女孩把已經卷角的書又卷了一個角,然後過來給我化妝。她說你臉上有粉嗎,我說沒有。於是她開始給我的臉打粉,她的動作細細軟軟,我閉著眼坐在那張高椅子上昏昏欲睡。

這時候,手機在我包裏鬧騰起來。

我沒理。

臉被人用小刷子刷來去的,沒法聽電話。

那人真有耐心,電話

鈴如一群會遊泳的金屬蝌蚪,穿透我的皮包跑到外麵來,在空間狹小的化妝間裏四處漫遊,弄得人心煩意亂。

“你不接電話嗎?”黃發女孩手裏正拿著個五彩的調色盤,看起來她像是要在一張白紙上做畫,而不是塗抹一張女人的臉。

“不接。”

“你還是接了吧。”

我拉開包的拉鎖拿出手機。

章梓豪的聲音我一下子就聽出來,他說:“你怎麽不接電話?”

“我正忙著。”

其實,我希望打電話的人是大崔而不是章梓豪。“晚上一起吃飯好嗎?”“不了。”

“怎麽了?”

“役怎麽,就是不想。”

“吃頓飯又怎麽啦?反正你也得吃飯。”

“改天再說吧我正在影樓拍照片。”

化完妝我被人領著去換衣服,著了幾套衣脤都覺得不適合我,我想我還是就穿自己的衣服拍照得了。正式開始拍的時候,我已經沒心思了,我忽然覺得我必須見到大崔,一分鍾也不能耽誤。

我帶著濃妝和假睫毛提著裙子在街上飛跑,很多人回過頭來看我,我接連攔了兩輛車車都不停,我決定步行到大崔家去看他,我覺得如果見不到他我一定會死。我走得汗流夾背,頭發沾上了灰,變得厚蓬蓬的。

我的假睫毛、我的長裙子、我的厚重長發,它們統統跟著我在大街上跑呀跑,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麽了,我後悔在山洞裏跟他吵架,後悔我跟他說的那些賭氣的話,我不想再折騰了,見到他我會告訴我好想他。在快到大崔家的時候,我終於攔到一輛車,我一個跟頭跌進去,催他快開快開快開,司機從扁長的後視鏡裏瞥了我一眼,慢條斯理地說:“哪兒著火了嗎?”

“比著火還急。”

大崔家的門無聲地張開,我走了進去,裏麵空氣粘稠,牆壁和窗上到處粘著午睡的顆粒,窗簾無聲地飄動,被風

吹得一會兒鼓起來,一會兒癟下去。我走到床邊,看著睡得正香的大崔,我開始脫衣服,裙子、胸罩、**,它們像玉蘭花瓣那樣輕盈落地,然後我在他身邊無聲地躺下來。他一條胳膊伸過來,摟住我。他似在夢中,又像是閉著眼,醒著。我們在粘調熾熱的光線中開始**,不知為什麽,空調沒開(也許是壞了),我們在悶熱的房間裏直幹得汗流夾背,有一種類似自虐似的快感。

“讓我看看,你怎麽像個陌生人。”

大崔睜開眼,從底下望著我的假睫毛,說:“你是誰呀?”

“我是一個從很遠很遠的地方來的女人。”

“來幹什麽?”

“來幹這個。”我指指我們連在一起的部分。這時候,我在他上麵,他看我的角度一定像某種藝術攝影一樣奇怪而又特殊,我俯下身,開始在他耳邊胡言亂語,說了許多使他大受刺激的話。

大崔很厲害,他可以持續幾小時做這件事而不知疲倦。

我感到幸福。

這一覺不知睡了多長時間,醒來的時候屋子裏全黑了。

“餓了嗎?”他問我。

“想喝水。”

大崔摸黑給我去倒水。

幾分鍾之後,我聽到廚房傳來一聲巨響,是什麽東西摔碎了的聲音。我忽地一下從**坐起來,赤身**跑過去看他。我以為他被開水燙了,因為他身上什麽也沒穿,如果被燙傷一定很嚴重。

“我沒事兒。”

他聽到我跑過來的聲音。他說。

我這才意識到他在我心中的位置是多麽重要。我們**著流著汗在廚房裏站著,月光從有些模糊的窗子裏透進來,如薄膜一般凝在我們皮膚表麵,皮膚變成了一種雪白微青的顏色,嘴唇和睫毛都是白的。月光的亮度在增加,我看到他身後長出薄膜似的翼翅,廚房裏的器物閃閃發亮,我忽然說出了那句話,我說:大崔,我愛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