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1/3)

第二天下午,春日原野回來了。滿臉倦意,沒等我問,他自己就說,昨天洗完澡,忽然想出去喝一杯,不想打擾我寫東西,就一聲不吭地走了。說著,他拉開冰廂找啤酒喝,我看到淡黃色的**咕咚咕咚流入細長的玻璃杯,杯壁上沾粘著透明的白色泡沫,他很疲倦地垂著眼,傻乎乎盯著那些泡沫看。

浼飯我倆沒有下樓吃,我讓小夏弄了幾個菜上來。母親站在門口,眼神優鬱地從門縫往裏瞟。

“你們怎麽啦?”母親還沒來得及脫去身上淡藍色的手術衣,她的手雖然洗得彳艮幹淨,可我還是能從那上麵看見殘留的血。

“沒怎麽。”我說。

“不想下樓?”

“嗯。”

母親默不作聲地看著我,她很擔心,我看得出來。我不知道說什麽好。我也難受。我當初從科研所退職,呆在家裏開始寫作,母親也是用這種擔

優的眼神看著我,我很茫然,隻想從下午就坐下來寫東西。電腦是母親給我買的,上麵爬滿明黃色的小字。

在我7歲那年,父親突然原因不明地離家出走。我知道母親擔心當年那一幕會重演:我——春日原野,母親——父親。

春日原野用胳膊支著身體,一口口地喝酒。我看到他眼白上布著細紅的血絲,我不知道他昨天夜裏在哪張**睡覺,又是如何醒來,可是,他陰著臉的時候又不好問他,他隻是喝酒,一口口地喝酒。

“你怎麽了?”

“沒怎麽。有點兒累。”

他的喉節動了一下,似乎要把什麽想說的話咽下去。我埋頭吃菜,小夏拌的那種透明的涼皮兒特別好吃,裏麵有切得像頭發絲那樣細的黃瓜絲,還有粘著紅油的點點芝麻粒。春日原野卻埋頭吃那盤幹切牛肉。我們的飲食習慣有所不同,我對牛羊肉不感興趣,

喜歡吃蔬菜,春日原野卻正好和我相反。另外他能喝一點酒,一喝酒就不吃飯,空著肚子令人擔憂。我盛了一小碗米飯吃盤子裏的青菜。他又給自己斟滿一杯酒。我們隔著桌子各吃各的,仿佛離得很遠,坐在地球的兩端,一個白天的時候,另一個就是黑夜。

我們8點多種就上床睡了。

我躺在**隱約聽到樓下電視劇的聲音。春日原野洗完澡過來,頭發很濕地貼在我腮邊,冰涼涼的一塊。他把一隻手從被子底下伸進來,也是涼的。我的半邊臉和一隻**像被丟進冰箱裏凍著,正在迅速變冷、變硬、變得麻木。

他的撫摸讓我感覺陌生,好像隔著一層什麽。在他的撫摸下我好像變成了另外一個女人,一個戴著淺灰色絲綢胸罩的女人。他的手、他的撫摸都透過我摸到另一個女人——昨天夜裏,在這城市的某一角落,存在著我的假想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