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1/3)

大崔以出版社的名義邀請我參加一個電視活動,大崔說晚7點在電影廠的門口集合,到時還得化妝做準備,讓我千萬別晚了。放下電話我就下樓去找保姆小夏,讓她提前給我做點飯的東西。

下午通常是我的工作時間,所以我很少下樓張望,除非有什麽特殊原因我才下去一趟。樓梯上空****的,有一些肉眼看不見的小顆粒在樓梯的台階上輕輕蹦跳,我下樓梯總是很小心,生怕哪天不小心從樓梯上滾下去。我常常做這樣的夢,夢見樓梯高而陡峭,刀劈石砍一般,我站在上麵往下看,在我最害怕的時候,有人在我背後猛地推了一把,我就骨碌碌地滾下去,可我總也落不到底,我仿佛跌進深淵,一路下墜,我的皮膚被很尖的石筍劃破,我的頭發掛在樹枝上,然後從中間斷裂,我離我自己越來越遠,我無法控製自己成為自由落體的命運,我閉上眼隨波逐流,當我快要落地的時候,我終於醒來了。

眼前是一片虛無的景象。

我站在樓梯上總是想起那個夢來,我走得很慢,生怕驚動什麽。“眼珠”裏正忙著,有一個眼部美容手術正在靜悄悄地進行著,四周沒有一點聲響,太靜了,我的呼吸聲被放得很大,像是通過麥克傳過來的,從外部傳入我體內,而不是從我體內發出來的。

小夏不知到什麽地方去了,我推開的每一扇門裏都沒見到她的影子。她暗紅色的燈芯絨褲通常出現最多的地方是:1.廚房2.衛生間3.後院堆東西的地方,但是,偶爾她也出現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比如說有一次我竟在午夜1點看見她從沒開燈的手術室裏走出來。那是我剛從外麵回來,我開門的動作很輕,自我感覺像一隻輕得發飄的貓(拿貓來做比喻其實很不恰當,因為我很怕貓),我站在空****的客廳裏,聞到暗夜裏濃而黏稠的來蘇兒水的味兒,我在黑暗中盡量迸住呼吸,想盡快穿過客廳,就在這時,我看到過道的盡頭手術室的玻璃門“呀——”地一聲開了,有個灰色的影子輕靈地從裏麵飄出來。

她動作很快,隻一閃就不見了。

(我怎麽也想不明白,在這個時間,保姆小夏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午夜1點,小夏從沒開燈的手術室裏出來,給我留下了深奧而恐怖的印象,但我從沒跟任何人說起過這件事,過道,盡頭的玻璃門白天晚上總是關著,通常上下午都有手術,但晚上手術室裏絕對沒有手術。一天下來,母親需要休息,護士阿梓紫也需要休息,通常是在她們倆定下心來,手拿遙控器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連續劇的時候,小夏開始忙碌起來。

晚飯後,小夏要收

拾一堆一堆油膩的碗碟,把它們搬到廚房洗碗池邊,然後撒上洗滌靈,弄一大盆泡泡,把油膩的碗碟一隻隻放進去,用百潔布在上麵擦來抹去。我知道小夏其實很想在那個時間看電視,但是沒辦法,那是她的工作,她總是在電視的黃金檔時間過去之後,才忙定下去。等她能在沙發上坐下來看會兒電視的時候,別人已經睡覺去了。

所以她總是顯得鬱隨寡歡。她像個不愛說話的木頭人。

我找遍整個房子,找不到小夏。在樓梯拐角處,我碰見阿梓紫,阿梓紫正穿著白色的手術衣,手裏拿著什麽東西,急匆匆地從過道裏通過。

“小夏?”阿梓紫微揚起眉毛,好像我問了個很奇怪的問題似的,“小夏請假了。”她說。替工小孫就在這時適時地出現在我們麵前。阿梓紫用眼睛往那邊瞟了一下,說:“那個就是來替小夏的,有什麽事你就找他好了。”

“玫瑰,你好。”

那人忽然開口說話,那種沙啞的嗓音嚇了我一跳。經常出現在電話裏的騷擾者一下子活了過來,那人的麵容與眼前這男人的麵容相重疊,他長得小眉小眼尖下頦,頭發留得很長,向一邊梳著,遮住半拉臉。

阿梓紫已經不見了,剩下小孫與我兩個人,當我的目光與他相遇時,我發現這是一個相當陰險的男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