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1/3)

防空洞已成為我每天晚上都要下去坐坐的地方,家裏人都很安靜,每天各忙各的沒有人知道我這個秘密。

自從男護士阿威到我家來工作,家裏變得很有條理,母親的手術做得格外得顒利,小夏的家務也料理得不錯,我除了白天晚上寫小說,很少外出。大崔給我打過幾個電話,想約我出去都被我回絕了。

我準備了幾支不同式樣的手電筒,以前我對手電筒一無所知,到商店一看才知道有那麽多不同型號。其中最中意的一盞燈是一款式樣精小巧的小馬燈,它提在手裏精巧得簡直就像一隻玩具。我想象著自己拎著它行走在曲折的暗道裏,豆大的一點點光線,如鬼火一般。

它映著我的臉,映著我的好奇。

我一直固執地認為,地下室有人。

午夜12點,是一個時間的臨界點。我從下午寫到午夜,忘記周圍的一切,進入另一個世

界。等我關上電腦麵對現實,所有人又關掉現實進人夢境。所以,我的夢境和別人的夢境總是錯位的。

每天晚上寫完東西,我就提上我的小馬燈,像個真正的探險家那樣,悄悄地進人地下秘室。我敢說家裏人根本不知道地下那個洞的存在。他們每天在上麵走來走去,說話,做事,吃東西,做美容手術,看電視,接電話,聽音樂,他們根本不知道在他們腳底下還存在著另外一屋空間:一個有桌有椅有床的小世界。

我的透明涼鞋十分柔軟地踏在木樓梯上,我覺得此時此刻,我像極了一個午夜的精靈,用精靈的腳踏在黑夜的樓梯上。

我穿著黑色紗製的衣服和裙子。

我下樓梯的速度極快。

沒有人知道我在夜裏所做的一切,母親一定以為我此刻正老老實實地躺在**,或者,她以為我還在沒完沒了地寫東西,寫到一二點才能關機。

我一個人獨守著防空洞這個小秘密。懷揣著秘密的人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快感,當她看到別人在不知情的狀況下走來走去,心裏就總有幾分竊喜。

母親總是說,每個人眼睛裏看到的世界都是不一樣的。

的確是這樣,哪怕生活在同一個空間,每天見麵,他們所聽到的、看到的、感覺到的也都是不一樣的。現代都市生活就像把每個人關在不同形狀的小房間裏,讓他們彼窺視、猜測,似乎每天都見麵,卻永無機會進人對方的內心。

比如說我與春日原野;

比如說我與大崔;

比如說我與那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梁詩濤。

我在黑暗中摸索著,走著夜路,我的胳膊碰到地道牆壁上的水泥顆粒,這種冰冷粗糙的顆粒再次向我證實了自己不是在夢遊,而是走在真實的通道裏。很快地,我就要進入另一層空間,我興奮地想,就要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