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日,也就是薩爾布最讓人期待的秋收節終於到了。

村民們一大清早就穿戴整齊,陸陸續續地聚集在了五雷山腳下。雖說村裏也就一千來戶人,不過場麵還是十分壯觀的。

正對著通往山上五雷寺的路口處,已經搭起了一個紅色的擂台,上午的祭典活動,以及下午的五項比賽就是在這裏進行的。

每年的這個時候,那些精通經營之道的大人們,也會在附近的主要街道旁擺設好攤子,想要在節日期間好好熱鬧熱鬧。不光是為了賺錢,提供快樂才是他們的宗旨。

夏實、秋蟬,以及和他們同行的黑月,也早早地到了活動現場。

夏實前不久因為一些小意外失去了記憶,而黑月·布蘭卡又是個外鄉人,於是,秋蟬便背負起了導遊的重任,帶著他們四處遊玩,順便熟悉一下節日期間,薩爾布裏各處比較有名的景點。

三人一起有說有笑地閑逛了一陣,便聽見身後有個開朗的聲音向他們打了聲招呼。

“啊哈哈,我覺得我和悠雲已經算是心急的了,原來你們比我們還要急,這麽早就到了啊!”

“喂,明明是你小子把我從**硬拉下來的,不要把我說的和你成為了同類一樣。”

“有什麽關係嘛,人多一起逛,才有意思。”

不用說,如此朝氣蓬勃的笑聲,一定就是荊棘,而和他同來的那位,肯定是悠雲·懷特了。

夏實轉過身去,剛想回個招呼,卻被景象給嚇了一大跳,腦袋裏打招呼用的詞匯,也一起被咽了下去。

原來,比起十天前,今天的悠雲,已經瘦得接近於一具會走動的骷髏了。

“好端端的,你這是怎麽啦?怎麽像是幾天沒吃飯似地?”夏實問道。

聽了這話,悠雲眼裏放出了興奮的光芒,自豪地說道:“嘿嘿,當然是為了比賽了!你猜的沒錯,為了今天,我已經足足三天不吃飯了,一定要拚盡全力拿下比賽!到時候你們吃到拉麵之時,不要忘記好好從心底裏感激一下我就行了,哈哈哈哈!”

對著這位瘋狂的朋友,夏實、秋蟬等人,也隻能以無奈外加可憐的目光注視著他了。

“對了夏實,昨晚休息的怎麽樣?是不是覺得全身都有著用不完的力氣啊?為了今天的比賽,不好好休息可不行哦。”荊棘掄著手臂,一副鬥誌滿滿的樣子。

“昨晚?昨晚這個笨蛋哥哥就知道惹我生氣,哪裏有好好休息!”秋蟬搶先一步,氣呼呼地說。

“不是吧?哪有這麽嚴重,明顯是你先挑起來的!而且我顯然是受害者,還被你追得到處跑呢!”

“哪有的事?不是你惹我生氣的話,我怎麽會追著你跑呢?”

“喲,夏實啊,失憶之後才過了十天,你們小兩口就在那裏打情罵俏了啊!真是羨煞旁人了!”悠雲聽了兄妹倆的爭吵,也上來插嘴了一句。

此話一出,眾人皆哈哈大笑起來。秋蟬則紅著臉低下了頭,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雖然和秋蟬一起成為了眾人調侃的對象,但夏實的心裏還是感覺到了一陣暖意。

——和朋友一起享受難得的假日滋味真是愜意無比,希望這樣的日子能夠一直持續下去。——他是這樣想的。

就在夏實沉浸在喜悅中之時,卻感覺到一隻手輕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不過像是害怕什麽似地,又很快地縮了回去。

“是庫洛姆嗎?好,好久不見了。”

背後傳來了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聽上去,這個說話的人略有害羞之意,整句話輕到了不仔細聽就聽不清楚的地步。

夏實回過頭來,這才發現,站在他背後的又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美少女。她

有著一頭棕黑色的長發和一對碧藍的眼睛,從外表看,給人一種冷豔的感覺。

在她的身後還站在四個高矮胖瘦很不一致的家夥,隻不過除了眼前的這位美少女外,夏實意外地發覺,其餘的那幾位都目露凶光地看著自己,就像是要吃了他一樣。

“呃……這位是?”夏實很不好意思地回過頭,弱弱地問了身後的同伴們一句。

“喂,夏實,你這小子,不要太囂張了!我們大姐頭向你打招呼是你的榮幸,竟然假裝不認識?!”那四個人裏身材最為高大、肌肉最為健碩的一位男子走上前來,惡狠狠地罵道,“不過,反正你也囂張不了多久了,再過幾個小時,我要讓你們西村的這些家夥,在這一年裏都不會【正眼】看我們!哈哈哈哈!”

——怎麽看囂張的都是你自己吧?還有,這句話是不是用錯了?

不過,夏實還沒來得及反駁,身為同伴的悠雲便挺身而出了。

“是啊是啊!像你這樣隻會用肌肉思考的肱二頭肌男,我悠雲·懷特還真的沒打算正眼看看你。”悠雲聳聳肩膀,做出一副很無奈的表情,繼續說道,“拜托,能不能有空多讀兩篇小說培養一下自己謙遜的品格和文學修養?否則,一輩子沒有成為故事主角的機會不說,想呈個強頂個嘴,結果都損到了自己,身為敵人的我都替你感到悲哀了。話又說回來,你到底是誰來著?”

眾人聽完這段話,都忍不住笑出聲來,連對方陣營的人也都使勁用手捂著嘴巴。

高壯男子自覺相當丟臉,紅著臉,氣得連胡子都直了起來:“悠雲,你……你小子實在是自不量力!我是奧德利啦!東村的拜魯·奧德利!可惡,我敢打賭,你一定會輸得很慘的!”

但這個時候,身為外鄉人的黑月又開始說話了。

“既然大家都這麽關心勝負,不妨讓我為你們占卜一下吧。”

黑月上前一步,擋在了悠雲和奧德利的身前,微笑著從黑袍子裏拿出一副撲克牌,熟練地在手上重複操作著洗牌的過程:“其實,我對於占卜還是頗有研究的,大家盡管可以嚐試一下。”

“你是誰?以前怎麽沒有見過你?”奧德利問。

“我叫黑月·布蘭卡,如你所見,是庫洛姆兄妹的朋友。”

黑月一邊說著,一邊已經洗完了牌。他用兩手將牌抓成扇形,牌麵朝下放置。

“好了,你可以取三張牌來試一試。”

奧德利看了看黑月微笑著的臉,覺得占卜一次也沒什麽,便依照黑月的話,從中爽快地抽取了三張,分別是方塊五、梅花三和黑桃十。

黑月收起剩餘的牌,將它們放回了黑袍子,接著接過那三張牌,皺著眉頭看了一會兒,又像是在思考似地摸了摸下巴,滿懷歉意地說道:“真的很不幸,根據紙牌的預測,這三張牌都代表著不吉利的事情,因此,你們將會以大比分敗給我們。”

“什麽?”奧德利張大嘴巴,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大吼道:“我不信!肯定是哪裏搞錯了,我還要占卜一次!”

“不管來幾次都是一樣的,不信的話你可以再試一試。”

黑月再次熟練地洗完牌,示意奧德利可以再試一次,結果還真是和之前那次完全一樣。

眾人也紛紛看得啞口無言,皆感歎神奇之極。

當然,在這當中,隻有夏實和秋蟬知道其中的奧妙。這種移形換牌的手法是黑月非常擅長的一門技術,黑月曾經也用同樣的方法不動聲色地戲耍過夏實,讓他現在都感到記憶猶新。黑月稱之為“魔術”。這就是黑月·布蘭卡與眾不同的幽默方式。

“這是上天的安排,不過,還是不要太在意結果了。”黑月看著這位失落的高壯男子,微笑著安慰他,臉上還露出了一副可惜的表情。

瞅著奧德利失望的表情,知道真相的秋蟬率先忍不住了,捧腹大笑起來。

“秋蟬,你這是幹什麽?我們會輸掉比賽,你就這麽開心嗎?”奧德利看著秋蟬的樣子,反而生氣起來。

“不是不是,你誤會了,我笑得不是這個!奧德利,實話告訴你吧,你們都被黑月給騙了,哈哈,笑死我了。”

“什麽?”奧德利不解地說道,其餘的人也還沒有明白是怎麽回事。

但當他轉過頭去的時候,卻發現黑月自己又從牌堆了抽出了三張牌,而三張牌的花色又是一樣的。

“魔……魔法師?你是魔法師嗎?”奧德利的眼睛裏露出了恐懼的神色。

“這和魔法可扯不上關係,隻不過是快速地將紙牌掉包了而已。”接著,黑月又放慢了速度,演示了幾遍同樣的動作,這令在場的人都看得歎為觀止。他們還從來沒有見過有人能把紙牌玩到這麽溜的。

“隻不過是想和你們開個玩笑而已,請這位奧德利先生不要放在心上。”黑月紳士般的行了個禮,“雖然我是撲克牌的忠實擁護者,不過呢,占卜這種東西,還是不信為好。”

說完,還不忘展示一下他的微笑。

得知真相之後,奧德利這才知道,自己又一次被西村的人戲耍了一番,恨得牙咬的吱吱作響,提起手掌就想朝著黑月的腦袋拍下去。

“拜魯,你還嫌臉丟得不夠多嗎?”

此話出自那位冷豔美少女之口,雖然聲音並不響亮,但卻霸氣淩人,就連夏實都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和剛才那句與夏實打招呼的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而那個叫做奧德利的大個子聽了這話,舉在半空中的手,竟也立刻放了下來,看來就算是他,也不敢違抗少女的命令。

“大家玩得很開心啊!沒想到都還不認識,黑月就和大家混熟了,不愧為夏實的朋友。”隻有神經大條的荊棘還是一樣笑嗬嗬地說著,他還以為這是友誼的表現,“我來介紹一下吧。這位是東村的隊長,鹿敏·菲利斯,在我們村子裏可是很有人氣的哦。”

“荊棘,你在胡說什麽?!”這位叫鹿敏·菲利斯的美少女隊長,聽了這樣的介紹不禁紅起臉來,很難想象幾秒鍾之前的她還是一副霸氣淩人的形象。

“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不要謙虛了啦。站在她後麵的,想必就是東村今年的參賽隊伍了吧?還有一些我不認識的新麵孔嘛。剛才和大家玩得很開心的這位拜魯·奧德利,他可是薩爾布有名的大力士哦。”

拜魯·奧德利對這句“有名的大力士”的介紹,倒是相當中意,剛才還怒氣衝衝的他竟然立刻就哈哈大笑起來,還很不協調地自謙了幾句。

“原來是來自東村的選手們,剛才實在是多有得罪。”黑月右手放在胸前,微微彎了個腰,表示歉意。

“我也是,剛才對不住了,不過現在就算是認識了。”夏實笑著撓撓頭,也為剛才因自己的行為而出現的騷亂賠了不是。

鹿敏·菲利斯聽了夏實道歉的話,臉上顯露出了一絲失望的表情:“庫洛姆,難道你不認識我們是誰了?”

“原來你們還不知道啊?夏實他十天前剛從昏迷中醒來,不要說你們,就連秋蟬和悠雲都不認識了。不過,很難得的是,還能叫出我的名字,啊哈哈!”

——荊棘,我實在不忍心告訴你,其實,你的名字也是秋蟬告訴我的。

“是這樣啊……”鹿敏·菲利斯若有所思地說著,突然,眼睛裏閃過一絲亮光,像是想到了什麽主意,興奮地說,“既然這樣,庫洛姆,你要不要跟著我們一起逛逛,我可以帶你到處熟悉一下這裏的熱門景點,這樣也能幫你恢複記憶。對了,到時候如果覺得合適的話,搬到東村來和我們一起住也是可以的。反正現在失去了記憶,住在哪裏,一開始肯定都不會習慣的。”

“哈?啥?”

對這個突如其來的邀請,夏實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隻能擺出一副吃驚的樣子。

但是,剛才那句話卻點燃了一直沉寂在一旁的秋蟬的怒火:“不用了,笨蛋哥哥和我住在一起沒有覺得什麽不適應的地方,還是謝謝你的好意了。”雖說是謝謝,但話語中處處都透著重音,簡直就像是威脅一樣。

——能不能不要在人前叫我這個稱謂,很丟臉好不好?

而身為東村的隊長,鹿敏·菲利斯也不是省油的燈,爭鋒相對地說道:“關於這點,必須征得庫洛姆的同意,既然他已經失去所有記憶,就表示他不一定會想和你們住在一起。不過,如果你覺得自己毫無勝算,當然可以無視他的意見將他強留下來。”

夏實這才發現,眼前的這位叫做鹿敏·菲利斯的美少女,已經完全和冷豔掛不上鉤了,剛才冷靜霸氣的形象,現在也已無處可尋。

“當然了,夏實當然覺得留在西村會比較好了,不信你可以在這裏自己問夏實!”

“我當然會自己問他了,隻不過他的答案一定會是和我們一起走!”

兩人都沒有想要罷手的意思,相互怒視了一會兒後,一齊將頭轉向夏實,好像在責問夏實會讚同誰的意見。

“真沒有看出來,你在這個村子裏還很有女人緣嘛。”一旁的黑月則幸災樂禍地在夏實耳邊輕輕說著,這讓夏實本來就亂得要命的心情更加雜亂無章了。

“你們兩個人,好好說話,能不能不要吵了?”夏實知道自己的話已經不能讓眼前一發不可收拾的兩位少女冷靜下來了,不過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既然庫洛姆礙於你是她妹妹,不肯把心裏想的話說出口。這樣吧,如果這次秋收節的比試是我們東村贏了,夏實就跟我們走,如果是你們贏了,那我也就認了!”

——你又是怎麽知道我說的不是心裏話?!難道你是我肚子裏的蛔蟲嗎?

“正好,我也有這個想法,到時候你們丟臉又丟人地回去,正合我意。”秋蟬自信滿滿地回答。

——怎麽會變成這樣,我想住在哪裏難道不是我自己決定的嗎?

“啊哈哈,看上去很好玩的樣子。大家都鬥誌滿滿的,這樣比賽才……”

從來都不會注意氣氛的荊棘,也想中途插上一腳,不過,他還沒把話說完,悠雲就捂住了他的嘴,隻不過還是慢了一步。

鹿敏·菲利斯已經回過頭來狠狠地瞪了荊棘一眼,恢複了她之前那種冷靜而帶有霸氣語氣,說:“還有荊棘,你給我聽著,同樣的人,我不會輸第二次的。今年劍道賽的勝利者一定會是我。”

這句話與之前秋蟬吵架時的氣勢又完全不同,就仿佛今年的比賽她已經誌在必得了。

此話一出,在場的眾人皆被驚出了一身冷汗,就連怒不可遏的秋蟬也不敢反駁了。

去年的這個時候,鹿敏·菲利斯正是和荊棘,在同樣的地點上演了一場龍虎鬥。

論劍道,兩人都是村子裏年輕人當中的佼佼者。

荊棘使用的是傳自父親的雲中燕劍法,而鹿敏·菲利斯靠的則是她自己平時琢磨而得的一套劍招,取名隨心流,意為隨心所欲之間就能得到的流派。

雖然是無師自通,又身為女流之輩,但鹿敏·菲利斯憑借著自己務實的基本功打敗了好多對手,其中還有不少來自村外小有名氣的劍客。

因為劍法出眾,外表秀麗,鹿敏·菲利斯成為了許多年輕人心中愛慕的那個人,隻不過那些想入非非的家夥最後都被無情的拒絕了。

但是誰也沒有想到,到了真正比賽的時候,東村的荊棘卻隻用了僅僅三個回合就擊敗了這位美女劍客,而且在整場比賽中,荊棘始終都帶著笑臉,好像並未用出全力一樣,這讓人們都大跌眼界,也讓鹿敏·菲利斯第一次嚐到了完敗的滋味。

如今看來,對於去年的勝負,鹿敏·菲利斯仍是相當介懷,想要在今年一雪前恥。

“秋蟬,等著吧,我們東村隊一定會贏下這次比賽的!”

說完,鹿敏·菲利斯轉過身去,對著另外四個選手做了個離開的手勢後,揚長而去了。

“那個蠻力女囂張什麽!你們下午不準輸!絕對不準!我可不想讓她瞧不起!”鹿敏·菲利斯一行人還沒有走遠,秋蟬的小宇宙便開始爆發了。

“哎,小敏她什麽都好,就是一提到夏實就開始犯傻。”悠雲無奈地說,“今天我這個新任隊長都還沒說上幾句話,倒是夏實這個過氣的老隊長卻還是這麽受人歡迎,真是上天不公啊。小蟬,交給我吧,我也受不了東村那群人,我來幫你出這口惡氣!”

“最不應該說這種話的就是你了。”

秋蟬指著還沒有走遠的其中一個東村選手的背影,那個人的身高不低於站在一旁的拜魯·奧德利,體型更是比拜魯·奧德利更加壯碩,顯然這位就是今年東村大胃賽的參賽選手、去年的勝出者——比格·阿姆斯特朗。

“那個就是你的敵人,去年的比賽你也看了,你不覺得實力上的差距很明顯地擺在麵前嗎?”秋蟬直言不諱地指了出來。

“放心吧,那些沒有覺悟的人是永遠戰勝不了我的!”

——你的覺悟也隻不過是出於拉麵和耍帥罷了,完全不知道這爆棚的自信來源於何處。

秋蟬沒有理會悠雲的無腦發言,對隊友們下達了最後目標:“總之,不管怎麽樣,你們誰都不準拖後腿,都要抱著必死的決心,贏了東村的那群讓人火大的家夥們!我一定要完勝那個蠻力女,讓她在我麵前俯首稱臣,把笨蛋大哥正正當當地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