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一種解脫
一行八人，超出了孫耀與超然的預料，一部車不夠坐，於是，亦凡與高世凱帶著王湘與妍妍坐上了另一部車，開往永康酒店。
“叔叔他，怎麽說？”亦凡抱著妍妍與王湘坐在後座，狀似隨口地問。
“沒說什麽，他對我們的關係早有懷疑，隻是沒想過要問！”雖說是阿姨與甥女，可畢竟她們的長相太過相似了，細心的人都應該有所懷疑。
王湘淡笑著安慰：“他大慨怨我，把他錯看成一個小肚雞腸的男人吧！我把妍妍帶走，讓他一個人靜一靜，等我回去的時候，也許他就氣消了！”
“對不起！”亦凡歉疚地低著頭，輕撫著有些昏沉睡意的妍妍。
“這是我遲早要麵對的問題，與你無關！”王湘有種解下重擔的輕鬆感，“過了戰戰兢兢的這麽多年，才明白問心無愧最瀟灑！”
“嗯！”亦凡感歎地點點頭，卻見前座的高世凱轉過頭，墨黑的眸子裏星光點點，不由對他溫柔一笑。
二十六年的錯誤，似乎即刻就能回歸正確的軌道，他不用再壓抑忍耐，她也無需再不安躲閃，他們終於也能像其他情侶一樣，在陽光下毫無心理負擔地牽手擁抱，親密無間。
到酒店安頓好，孫康明就吩咐助理約報社編登一則公告，揭露日前在發布酒會上介紹給大家的幹女兒王亦凡，其實是他的親生女兒！
風塵仆仆的一行人，暫作休息後，就奔赴醫院。
高世凱通知了父母，說有重大事件公布，緊緊牽住亦凡的手，邁進了爺爺所在的醫院。
高家人將是最後一道柵欄，一舉推開之後，迎接他們的將是陽光燦爛的天地，和無邊的幸福！
亦凡緊提著一顆心，好幾次想掙脫他的緊握，都被他不容退縮的力道箍住，他轉過來的目光裏有破釜沉舟的義無反顧，更有安撫她的堅定。
“有我，還有你爸媽，你什麽也不用做，隻要把手交給我！”站定在爺爺的病房門前，高世凱再次安撫她的驚怯緊張，在她深呼吸點頭後才推開門。
房內，高業和林瓔珞已經到了，他們見到兒子身邊的女人之後，林瓔珞訝異地瞪大眼，高業則皺緊了眉頭。再看到跟著他們身後走進的人之後，高業的情緒複雜無比，疑惑的眼光落在孫康明的臉上。
“爸！媽！”高世凱牽著亦凡走到他們麵前，走近**聽到聲音而勉力睜開眼的老人，一手握住了那隻皮包骨的手，“爺爺，是我，小凱！我回來了！我帶來了亦凡，還有她的親生爸媽！世明哥並不是亦凡的親生爸爸，亦凡隻是當年寄養在世明哥家裏的，您看看，這個才是亦凡的媽媽，她們長得很像是吧？還有，這是亦凡的爸爸！爺爺您一定記得永康集團吧，他就是永康集團的董事長，孫康明先生！”
王湘內疚地點點頭，“我是王梅的妹妹！亦凡，是我年輕時犯下的錯，不得已才瞞天過海給我姐姐姐夫當女兒，所以，我才是亦凡的母親！她與世凱一丁點的血緣都沒有，請你們成全這兩個相愛的可憐孩子吧！”
高誌雲聽到‘亦凡’這個名字，整個臉部的肌肉都開始抖顫，眼皮一直跳著，渾濁的眼睛抬起看向那個擄了孫子整顆心的女子，看清楚了之後，血氣上湧，顫抖的手反抓住高世凱的手腕，輕微地搖著，唇片抖索著發出咿咿啊啊的聲音，卻聽不清他想說什麽？
“爺爺，你別激動！亦凡不是高世明的女兒，我們不是叔侄！她不姓高，她姓孫！”高世凱連忙輕拍爺爺的手背，清晰地再說一遍。
“是的！高大爺，我才是亦凡的親爸爸！以前，我不知道有她這個女兒，她媽媽把她放在她姨父家裏養大，才造成大家的誤會！”孫康明一手搭上亦凡的肩膀，給予穩定她心的力量，轉頭想床邊站著的高業道：“發布酒會那天，高董也在場，應該還記得我對記者宣布亦凡是我幹女兒的事吧？明天，你們將會在報紙上看到我更正的公告，王亦凡將改名為孫亦凡！不是幹女兒，而是親生女兒！”
“亦凡……是您的女兒？”高業從孫康明一進門起，心內的震驚就沒消減過，何況，這會兒從他口中證實，高家村狀元妹的親生父親居然不是高世明，而是他？
“是！”孫康明愉悅地點頭，對高業伸出手，“高董，我們以後就是兒女親家了，如果因為亦凡的身世造成你們的困擾，還請多多包涵我這個未知而無能盡責的父親！”
高業伸出手與其相握，五味雜陳的心頭劃過一絲微喜。
原來，凱執意放在心裏的芒果妹，不是高世明的女兒，他們並非不倫的畸形戀！而往日的芒果妹，成了今日永康集團主席的女兒，對他們來說，絕對是一件喜事！
兩隻父輩的手相握，像是一種成功交接的儀式，他們的臉上都帶著笑容，除了成為兒女親家，還展望永康與高爾惠往後的合作可能。
可，此畫麵卻刺激了**幾乎不能動彈的老爺子，急促地咳嗽起來，高業和林瓔珞圍過來，忙扶起他拍撫順氣，他卻怒目圓睜，死死抓住高世凱的手背上青筋浮起，嘴唇顫抖著似有滿腹的話要講，奈何怎麽努力也隻能發出咿咿啊啊的嚎叫，急得漲紅了臉，頭上的白發無風自動，咳喘得越發急劇，孱弱的身板在兒子與兒媳的攙扶下，依舊抖得如風中的殘葉。
“爺爺！爺爺！您別急，慢慢呼吸……”高世凱放開了緊抓著亦凡的手，輕撫上爺爺凹陷的胸膛，半蹲著俯身，耳朵靠近爺爺，“您想說什麽？”
“啊哎……咿呀……咳咳……噗！”高誌雲極力想說什麽，卻咳嗽著噴出一口血水，在他胸前的病服與被子上落下駭人的鮮紅，一口氣沒喘過來，頭一歪，手一軟，昏厥了過去，頓時，顯示器上發出刺耳的嗶嗶聲。
“爺爺！”
“爸！”
“爸！”
“老爺子！”
“快，叫醫生！”
手忙腳亂的高業按了床頭的緊急鈴，孫康明也跑到病房外拉了個護士進來，將圍著病床七手八腳的高家人分開，讓聞訊趕來的醫生做檢查。
高誌雲腦充血，推去急救，幾個人愣愣地站在走廊上，憂心忡忡。
亦凡站在高世凱的身後，感覺得到他渾身肌肉緊繃，雙眼緊盯著搶救室的門，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隱隱透出一股冰涼的哀傷。
她想溫暖地叫他的名字，想溫柔地握住他的手，想緊緊擁抱住他緊繃的身軀，想微笑著抹去他眼裏的哀傷，想用自己滾燙的唇舌吻去他嘴角的冰涼，柔化他緊抿成嚴苛直線的嘴……
可，她什麽也沒做，僵直著身子目不轉睛地望著他，隨著時間的流逝，手腳一點一滴地降溫。
“亦凡！”一聲來自身後的叫喚，將她從哀傷悲憫的深淵裏拉回。
身後，是超然帶著高世明與王梅走來，似乎得知了高誌雲病危的消息，他們的臉上都帶有哀淒的神色。對孫康明點點頭，王梅拉過王湘，兩姐妹感慨地交換了一眼，都轉向她們共同的女兒身上，隻見孫康明已經將亦凡擁入懷中，無聲地給予安慰。
隨著那一聲呼喚，前頭冰雕似的男子也回過了神，轉身看了眼她的家人，微微頷首，目光直直往孫康明懷裏的纖細身板而去，嘴角扯了扯，微歎了口氣，伸出手把她拉回到自己麵前，溫柔漆亮的眼睛細細端詳著寫了無限自責的小臉，手摸上她的麵頰，搖頭，低道：“別這樣，我們都是無辜的！”
亦凡點點頭，眼角卻有了淚光。
無辜！是啊，他們何其無辜！相愛不相見的十年，背負著沉重的罪愛，壓得各自喘不過氣，臨了，終於可以真相大白天下了，卻恐怕還得背負另一項罪名……
像是要印證他們心中所想，急救室的門打開了，走出來的醫生一副盡了力卻回天無力的神情，把亦凡緊提的心打入陰森的穀底！
“對不起，病者年邁，搶救過程中腦死，心髒衰竭……”冰涼的長廊，陰森森地回**著醫生愛莫能助的話語，硬生生將在場所有人的心刺了個血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