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次日上午,高睿依約而來。尉遲源雅也沒再多做什麽準備,隻是帶上了自己平時慣用的銀針、銀刀等物,便和高睿一起走了。靳楚鈺心裏對此事始終有些疙瘩,想說什麽可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尉遲源雅同高睿出了靳府之後,便錯後半步和高睿帶來的隨從們站在了一起。高睿暗暗感歎他的思慮細密,但想想倆人是不可能為友了,便也不再多想。

一行人在街上隨便逛了一會兒之後,見出來也有一會兒了,高睿便說要回宮去休息。隨行的人都是對高睿無比忠誠的人,雖然不太明白高睿今天出來到底是為了什麽,但都一致地選擇聽從命令,不多問任何事。

高睿領著隨從從皇宮的側門進去,向守門的一排官兵出示過手牌之後便沒有受到什麽阻攔。當然,還是有細心的官兵發現了隊伍中似乎多了一個人,但想想高睿是個有勢力的皇子,平時經過對他們又很客氣,便也沒有多說什麽。

進了皇宮之後,高睿先將尉遲源雅領到了自己住的澤明殿,安排他休息一下。因為白天人多眼雜,尉遲源雅又不想公開地為皇帝醫治,所以高睿隻好讓他等到晚上再另行安排。將尉遲源雅在澤明殿安頓好之後,高睿才歉意道:“雖然我相信尉遲公子是神醫弟子,但為我父皇醫治茲事體大,身為人子我也不得不謹慎一點。”

尉遲源雅輕笑:“公子一片孝心,尉遲自是理解,有什麽話但說無妨。”

高睿略帶愧色道:“還望尉遲公子能與崔禦醫考較一下,當然,我此舉別無他意,尉遲公子莫要誤會便好。”

尉遲源雅臉上還是掛著笑,道:“全憑公子安排。”這些事本就在尉遲源雅意料之中,自是無需生氣。話說回來,雖然高睿找他也已經有點賭運氣的成分在裏麵了,但若高睿真的莽撞到隻聽他一麵之辭就會相信他的醫術高明,那尉遲源雅反倒有些瞧不起他了。

片刻之後,高睿領了一位六十來歲的瘦高男子走了進來,尉遲源雅起身行了禮,那老先生也依禮還了禮,三人相對坐下。尉遲源雅見高睿行為舉止間對這崔禦醫頗為不同,心知這老先生定是高睿極為信任的人。果然,高睿稍候交談的時候也粗略提到,這位老先生年輕時曾在他外祖父家任過職,後來進了宮也一直是高家的人。

閑聊了兩句之後,崔禦醫便開始問尉遲源雅一些醫理湯方方麵的問題,尉遲自是一一答了,還說了不少自己獨特的想法。崔禦醫能當上禦醫,在醫術上自然也有他的獨到之處,兩人一番交流,都覺得有所收獲。尉遲源雅的醫術勝在奇,崔禦醫則更重於穩,兩人雖然理念不同,但並不影響他們互相讚賞。

這邊兩個專業人士談得熱火朝天,隻是苦了在一旁的高睿,聽得稀裏糊塗的,直到崔禦醫開口稱讚,高睿才算總算明白了一件事:看來尉遲源雅的醫術確實很厲害。

崔禦醫為遇到了能夠相互交流學習的人感到高興,高睿也為自己的父皇治愈有望感到高興。隻有尉遲源雅心中有些不定,剛才從崔禦醫那裏他已經詢問了一些黃仲帝的情況,崔禦醫的介紹自然比高睿這個不通醫理的皇子要詳盡的多。隻是這麽詳盡的介紹卻也讓尉遲源雅產生了一種很棘手的感覺,如果崔禦醫也搞不太清楚具體的病因的話,恐怕這病真的很麻煩。

崔禦醫又和尉遲源雅交流了一些他對於黃仲帝病情的看法之後,便沒再繼續打擾,而是囑咐了尉遲多作休息後便告辭了。行醫看病最忌精力不足,但偏偏此事又很耗精力,尉遲源雅原來還因為有武功在身可以不太在意,可此時卻不敢大意,吃了中飯之後便一直睡覺休息,不再多說話。高睿知道他要休息,也不去打擾,直到用晚膳時才叫醒他。

兩人用完晚膳,高睿告了聲罪拿出了一套內侍的衣服給尉遲源雅。尉遲源雅毫不在意,接過之後便換到了自己身上,他又做了些臉上的修飾,使自己看起來和高睿身邊的一個近侍相同。做完這一切,高睿讓尉遲源雅提著宮燈,兩人一起向黃仲帝的寢宮承日宮走去。到了宮門口,早有看守的禁軍守在那裏,即使高睿身為黃仲帝最寵愛的兒子,也是被人厲聲攔在了門外。高睿對這種事習以為常自是不在意,隻是吩咐宮門口的內侍進去請示。

過了一會兒,那內侍出來給了高睿一麵通行的手牌,禁軍見了牌這才放行。

尉遲源雅和高睿穿過深深地庭院,這才進入正殿。黃仲帝身邊跟了幾十年的親近內侍正守在門口等他們,見他們進來才道:“皇上聽見七殿下來了,特意叫老奴來外麵接著,還請殿下快去內殿吧。”

高睿輕聲問道:“父皇今天精神可好?”

老內侍點頭道:“許是七殿下求的符真的管用,今天皇上的精神比前幾天要好一些,直到現在還沒睡呢。”

高睿也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進了內殿,果然黃仲帝還清醒著,見了高睿似乎很是高興,躺在**望著高睿的眼光也是充滿了父親的慈祥,絲毫不像一般帝王那般。

高睿挑了些高興的事說給黃仲帝聽,開始黃仲帝還應兩聲,但很快便累極睡了過去。高睿找了個理由將老內侍支了出去,然後輕聲叫尉遲源雅過來看診。

尉遲源雅走過去,先撒了些安眠的藥,接著把了把脈,又看了看黃仲帝的麵色,最後拿出了銀刀,示意自己要取一些黃仲帝的血液。高睿事先不知尉遲源雅還要取血,此時不由有些緊張。幸虧尉遲源雅隻是在指頭上劃了一個極小的口子,又在上麵塗了特製的傷藥,估計不用一晚上傷口便會看不出來了。

待老內侍回來,高睿又坐了一會兒,才帶著尉遲源雅出了承日宮。高睿因為幫不上忙便自去休息了,而尉遲源雅則是一直分析黃仲帝的病情直到深夜才睡。

第二天一早,高睿就趕了過來。尉遲源雅知他心急,便也不再多說贅言,直接道:“我昨天晚上分析了一下陛下的血液,在其中發現了一些奇怪的東西。”

高睿急道:“什麽東西?和父皇的病有關嗎?”

尉遲源雅點頭道:“確切地說,那東西似乎也能稱之為毒,若是我想的沒錯的話,陛下的病就是因為此物。”

“到底怎麽回事?”

尉遲源雅道:“公子可曾聽說過須陽草和硯山墨石?”

高睿一愣:“自然聽過。硯山墨石本就是每年都不可缺的貢品,父皇最愛用此墨石研墨寫字了。須陽草我雖沒見過,但也知道那是驅陰潤陽的好東西,對人的精力疲乏之症最為有效,去年二皇子還送過父皇一個裝有須陽草的掛袋當做壽禮呢。”

“那就是了。這兩種東西分開看都是好的,但放在一起氣息混合之下卻會產生毒物,中毒者生機漸衰,卻沒有任何從表麵上可以看到的症狀。”

“怎麽會這樣?”高睿神情恍惚而憤怒,“居然是二皇子!”

尉遲源雅冷聲道:“現在並不是你可以糊塗的時候。二皇子既然做此安排,想來陛下一死,情況對他必是極為有利。這樣一來,你也要早做打算才好。”

高睿恢複常態,隻是眼中還是難掩恨意和哀傷,“你的意思是說父皇沒有辦法醫治了?”

“生命衰竭又豈是人力可以改變的,”尉遲源雅道,“但你也放心,我既然和你有約,自然不能隻是這樣便罷。”

“那你能做到怎樣?”高睿問道。

尉遲源雅淡然道:“我自有辦法可以延陛下一個半月的性命,而其他的就要看你能不能把握這段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