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上，一片狼藉，七零八落，五五三三的人各自沉默的蹲在地上。
龍赫雲守著年輕的母親，出神的望著遠方，臉上無悲無喜，木然如偶。
桃夭和石天澈凝視著彼此，感受著透明結界崩塌，空氣流動起來，風吹拂在臉上，有些涼，卻依然消散不了心中無名的灼熱。
銀狐妖嬈的眸子染上興奮，開心的叫了起來，“哇，姐姐，你們可出來了！剛才法老出現了！法老啊！我竟然見到神至尊了！”
桃夭和石天澈相扶著站起身，龍赫雲的目光看過來，一瞬，又移開了，依舊呆呆的，看不清鳳目中的神色，灰暗一片。
桃夭走過來，叫了一聲“赫雲！”
“夭夭，不需要再說了，是我，太貪心了！”龍赫雲呆板僵硬的說著，輕柔如霧，風吹即散，“從你出生成為羽石之命，我已經沒有機會了，不，或許，從石家祖先成為羽石寄主的那刻起，就已經注定，我，連爭取的機會都沒有！”他的聲音變的顫抖，仿佛極力壓抑著什麽，“我明白的，明白……”
“赫雲……”
“石天澈！”龍赫雲忽然轉頭，直直的盯向石天澈，眸中複雜難辨，“剛才，為什麽要救我？你最希望我死的，不是嗎？莫不是，你也想學當年迷霧森林我使得那詭計，讓夭夭怨恨我？”
“龍赫雲，我救你，隻是因為，你是夭兒想要保護的人！”石天澈沒有出言譏諷，也沒有動怒，隻是平靜的陳述。
聞言，龍赫雲深深的注視著他半晌，然後沉默的扭過了頭，嘴角勾起一抹澀然，眼中的晶亮悄然滑下。
“夭夭，真的沒有，一點點的愛過我嗎？”
“赫雲，我沒有告訴過你，你在我心裏，一直是最柔軟的存在，無關情愛，沒有激烈，悲愴，痛心，隻有溫馨，柔情，關愛。赫雲……”
“夭夭……”龍赫雲的眼中閃過驚喜，而石天澈卻緊緊的抓住了桃夭的手，眼中是強烈的疼惜和懊悔。
“赫雲，以後，你會遇到一個美麗善良的女子，愛你，疼你，護你，愛你一生一世，因為你值得如此。”
龍赫雲眼中的光芒消失了，死寂沒有波瀾。
美麗善良的女子？他不會再遇到，不會了！他的生命將不再完整。
桃夭眼中閃過劇烈的痛楚，她的手緩緩的覆上龍赫雲的頭頂。
龍赫雲的身子一顫，死寂的眼如千年不化的冰石，冷然，蒼老，亙古的哀傷，他的唇嚅囁不成言，“夭夭，你，怎麽，可以如此殘忍，這已經是我，唯一美好的念想，為何，還要……抹去？我會，恨你……”
恨？
桃夭的手抖索了一下，迅速收回，她看了石天澈一眼，眼中惶然，她怕極了這個字眼，恨，這感情太強烈，比愛更深一層，她承受不起。
“嗬嗬，沒什麽的，沒什麽……”龍赫雲站起身，臉上微笑著，卻沒有絲毫的溫度，像街上捏的麵泥像，始終維持著一個弧度。
“夭夭幸福，我也就幸福了，法老說的對，做人是一種幸福，來世上走一遭，能愛上一個值得愛的人，更是幸福。何況，夭夭還送給了我一個母親，我，知足了！”
龍赫雲抱起昏迷的寧彩衣，轉身，修長的影子在夕陽底下，越拉越長，飄渺的聲音傳遍山野。
“夭夭，你看，我們都已經幸福了！”
都已經幸福了，你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我們都會幸福的。
桃夭笑看著他的背影漸漸模糊，成穿成串的淚滑下來，石天澈輕柔的為其擦去，默默的陪著她目送龍赫雲離去。
“天澈，天澈，以後，我們都會幸福了！”
“恩，我們都會幸福的。”
夕陽西下，每個人的臉都蒙上一層暗影，或落寞，或悲傷，或看透世事，或懺悔半生。
“行空，死了……死了……真的死了……”雪靈境喃喃自語，目光飄渺，曾經的怨恨聽到他死的消息時化成了茫然，他真的怨恨他嗎？怨恨一個從小將他養大的人？怨恨曾經待他若子的師傅？
“師傅……”
他想起行空對他的好，天寒地凍，化了齋飯，總是讓他吃第一口，總是衣衫單薄，卻給他穿的暖暖的。
行空，世上第一個對他好的人，他的師傅，死了……
“師傅……”
我錯了，我不該不相信世間有神靈，還妄意獵殺狐類仙靈以滋長靈力，師傅，我辜負了你的栽培和信任。
“師傅，當年，你沒有殺我，是不是一直在等這一天，等我悔過，重新跟你修煉，走上正途，師傅，我悔過了，你回來吧，重新帶我修煉，我們隱居山林，從此，不踏入紅塵。”
“喂，你在嘀咕什麽呢！行空哪裏死了？！詛咒
仙人，你膽子不小哇！”一個脆生生的甜音猛然在耳邊乍起。
雪靈境一屁股蹲在地上，呆呆的看著麵前美的精靈似的女孩，還有個俊美冷麵的少年。兩人身上都有股強烈的氣流波動，仿佛連風都聽他們指揮。
女孩的額頭，一片嬌豔的金邊花瓣流光閃動，如夢似幻。
“哎呦！”呆滯的雪靈境一聲慘叫，原來是小仙女拽下了他一縷胡子，疼的他差點暈過去，**著嘴角怒瞪著眼前兩個仙兒似的人。
少年寵溺的看了一眼調皮的女孩，開口了：“你就是雪靈境吧？”
雪靈境呲牙捂著腮，警惕的看著他們。
少年除了看著女孩時溫柔寵溺外，轉向任何事物任何人時，眼中都平靜的沒有溫度，“行空已經榮登仙界，在紫海仙林掌管水晶洞府，他托我來告訴你，讓你潛心修煉，不要再糾葛與塵世，日後，你們師徒二人，還可以再相見。”
“你是說真的！我師傅……他已經成神仙了？”雪靈境忘記了疼痛，激動的雙頰顫抖，“我師傅到天上去了？”
“桃桃，安娃，跟娘親回家了！”
十幾步遠的地方，石天澈和桃夭相攜著招手，一個飄然若仙，一個尊貴俊美，那麽般配，讓人恍神。
桃桃歡呼一聲，跑了過去，精靈溢動，少年微笑著看著他，跟著舉步。
“我師傅是神仙了……我師傅是神仙了！”雪靈境像一個孩童一樣手舞足蹈的歡呼著，身上五彩的條狀的衣服被扔到地上。
“雪老……”邢步一望著遠方成點的一家人，說不清臉上是寂寞還是失落。
“宮主，我要走了，我要隱居山林，從此不踏入塵世，我們緣盡於此，師傅在天上等著我團聚呢！”
雪靈境走了，一身輕鬆。
邢步一看著空****的荒山，心裏湧起一陣恐慌和倉皇。
遠處疾馳飛來兩道身影，一紅一綠，待二人停住，站在邢步一麵前，身穿紅衣的紅素道：“北冥宮主，您要找的護衛魑魅現如今在冥靈教，教主命我們來接您，請快一點，我們還要去追教主！”
說完，紅素和小草又急急的轉身，飛馳而去。
邢步一的嘴角彎起一個小小的弧度，第一次，灰蒙蒙的眼睛那麽清亮。
對啊，在這個世間，他不是孤獨的，他還有一個血濃於水的弟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