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2燈花百結之後

呼——!深藍色的機車一閃而過,路麵上的水被一分為二。但雨勢已經小了不少。路上行人並不多,偶爾幾個,也是相擁著躲在雨淋不到的地方避雨。此刻的琅邪,頭上的頭盔早就不知道扔到哪裏去了,被雨打濕的漆黑長頭,肆意飛揚在暗夜中。

香港的夜色迷人,雨夜的景色更有一番滋味,燈火輝煌中彌漫著一股恢宏的醉人柔情,似乎這番清雨也抹去了這座鋼鐵森林的尖銳棱角。

也許是經過一場激烈的對抗,葉無道肚子感到了一點饑餓。下意識地,他將這輛堪稱藍鯨的完美機車駛向了九龍最繁華的一條小吃街。

就算是繁華如紐約,也缺少不了肮髒的貧民窟,窮人與乞丐一樣在愈加繁華的都市就愈加顯得赤.裸裸,和不可饒恕。盡管香港九龍的小吃街人來人往絡繹不絕,也總會有冷冷清清的偏僻角落。

“砰!”一聲玻璃碎裂聲,一張凳子從玻璃窗上丟到了街道上。

“打!給我狠狠打!也不打聽打聽!這條街是誰罩著的,還敢要錢?呸!老子吃飯,從來不掏錢!”一家叉燒店裏,幾個打扮時尚流裏流氣的青年小流氓正在對一個店員拳打腳踢,餘下的一個則調戲著店老板的清秀女兒,女孩臉蛋標致,雖然不是美女,卻也有三分動人。畏縮在牆角的店老板對此熟視無睹隻想盡快息事寧人,倒是老板娘不停咒罵那個小流氓,結果被那個惱火地家夥狠狠甩了一個耳光,“本少爺不打算嫩牛吃老草!”

“我要報警!”突然。門打開。那個挨打的店員不知道是不是狗急跳牆一個橫衝直撞的跑了出去,逃進雨幕中。

“哎呦,有種,還敢跑!?給我抓回來打斷他的狗腿!”那個調戲小女孩地羅莉控發號施令道,店裏幾個人紛紛追出來,奉命追殺,氣勢驚人,儼然一派劫富濟貧的江湖好漢風範。

路上行人見了紛紛躲避不及,對此是見怪不怪。其實真正香港的黑社會諸如三合會、新義安的成員根本就不屑幹這種賒賬賴皮偷雞摸狗的事情,開句玩笑。人家僅僅向李氏家族收取保護費就足以媲美大陸許多資深傳統黑幫的收入了。

跑出沒多員,那店員就被三個人劈頭蓋臉按倒在地。一個肩膀上刺著一頭惡狼的人騎在那店員身上,舉拳正要打,路上一輛深藍色的機車飛快駛過,髒水濺了他一頭一臉。

一楞神,那身底下的店員推翻那人,爬起來又跑。

“媽的!敢推我,老子看你是不想活了!”從小就是看古惑仔長大地狼頭刺素一摸後腰。拔出一把匕首,第一個追了過去,氣勢更加如虹,在外人看來完全是身手矯健的隱藏高手,至少比那群抓歹徒地警察身手都要迅捷無數倍。

深藍色的機車剛剛停,人還沒從上麵下來,那個店員就跑到了琅邪身後。

“救命,求求你救救我。”這叉燒店的店員並不認識琅邪,但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跑到琅邪的身前喊救命。也許他覺得眼前這個眼神冰冷神情高傲的男人是他最後的救命稻草了。

話未落,身後三個小混混已經帶著滿嘴的髒話殺到。

“冬子,不要多管閑事!”

琅邪本來就沒有打算理會。死個人再正常不過,誰死誰活,全憑自己本事。他不是諾亞,沒有義務拯

那個店員見那浪頭刺青手裏還拿著匕首,臉色更白,掉頭向相反方向跑。

琅邪手抄在褲兜裏,沿著商家店鋪的探出的雨簷悠悠向前。街道上的路燈昏黃淩亂,透著冷清,要是隻有在這種時刻才明白生活的殘酷,那活著確實也沒有意義,上帝從不會寬恕不會拯救自己的羔祟。“救命,救命啊!”那店員很快從他身後跑來,又從他身邊衝了過去。

三個混混舉著稀奇古怪的匕首,也從他身邊跑過去。

身處事端漩渦中心的琅邪就像是純粹的局外人,閑庭信步,鼻端忽然聞見一股濃濃地肉香氣,琅邪聞之食欲一振,似乎很久沒有享受這比較下裏巴人的食物了,側頭看看,也不知道是家什麽小吃店。正打算進門,卻聽見不遠處一個女人極為輕柔的喊了一聲,雖然嗓音不大,但卻偏偏令人無法釋懷。

琅邪回過頭去,透過濃密地雨絲,隻見路對麵一個簡易的小吃攤上,一個纖弱的身影正在躲避那群正毆打店員如火如荼的小混混,她附近的桌椅都因為殃及池魚而散亂倒下。莫名的,琅邪被這道背影蘊含的氣質吸引,雖然很淡,卻就是縈繞心扉難以釋懷,就像是一個巧妙的平衡點,不會驚豔,更不會驚為天人,但是也不會一眼就被遺忘。

一群人渣!

那鼻青臉腫的店員慌不擇路逃到小吃攤旁,再次被三個小混混前後堵住。逃無可逃,隻好重新後退到簡易的小吃攤裏附近,最後幹脆躲在那個女孩身後,這樣一來,女孩很有可能在城門失火之下成為池魚。

望一眼那纖弱的背影,還有那名店員的狼狽,琅邪收回了邁向店鋪裏的腳,轉向路對麵的那個小吃攤走去。

“你跑,跑啊!”小吃攤裏,浪頭刺青左右開弓,一頓巴掌。將那店員打得耳鼻口角都是鮮血。“怎麽不跑了?”

“狼頭,跟這不長眼的混蛋廢什麽話,廢了他!”

“不要,不要啊!”

凜凜刀鋒冷冷貼在店員那因為恐懼而扭曲變形地臉上。狼頭刺青一臉獰笑,伸出舌頭來,舔了舔那店員脖子。而不出琅邪所料,周圍兩個混混開始把主意打到那個溫婉背影的女孩身上,所幸那女孩似乎並沒有太多驚慌。

“老子以前就殺過人,你信不信?”狼頭刺青臉色猙獰道,似乎想到了昨晚撞見自己馬子被老大們上的場景,神色悲憤,還有點悔恨,畢竟。當時他漠視了自己馬子求救的眼神,選擇了退縮。

“大。大哥,放過我吧……”

“放過你媽,放過你,誰來放過老子!”刀驀然舉起,正待紮下,卻無論如何也動彈不得。

狼頭猛回頭,隻見身後一雙眼冷冷地注視著自己。那冰冷地目光,隻覺得頭皮一陣發麻。

那本來就充滿邪氣的唇線,忽然就以一個上翹的角度,展現了一個最冷的邪笑。琅邪手上微微用力,那狼頭就是一陣殺豬式的哎喲,刀也掉了,說實話今天的琅邪對踩這種角色已經沒有絲毫恐怖,如果不是不願意看到這道背影,他懶得插手這種雞毛蒜皮的事情。

“狼頭。我們,我們先走了。”兩個混混一見情形不妙,拔腳先溜。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大爺我們能屈能伸,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是不是?

“得多叫幾個人來。”琅邪臉上陰森的笑容忽然就變得柔和,因為那個女孩很安靜轉身,青凡的嘴角青凡的鼻子青凡地黛眉構成了青凡的臉龐,但葉無道似乎覺得這個女孩缺少了什麽,也許是因為她緊閉著眼睛地緣故吧。鬆開手,看著狼頭刺青連滾帶爬的狼狽模樣,不得不感歎香港底層古惑仔的質量,“好好,你,你等著,你等著……”兩個小混混跑到簡易棚外,就又有了膽子,不過一看琅邪把視線轉移到自己身上,馬上一溜煙的閃人,倒是狼頭刺青緩慢的撤退。琅邪微微一笑,朝那個兩腿不停顫抖的店員道:“把刀撿起來。”

一隻手顫抖著伸向地上的刀,撿了起來。刀拿在店員地手裏,店員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呼吸一聲粗似一聲,一聲緊似一聲。

“現在,刀在你手裏,你如果還是個男人的話,就追上去。我告訴你,很多時候,你不要命了,也就保住命了。”

店員根本不敢去看身後的琅邪,這個渾身散發著邪惡魔力的男人,那根本就是他無法反抗的人,他聽到琅邪的這番話後,被壓抑的性子似乎也有了種發泄的途徑,眼睛通紅的盯著漸漸感覺毛骨悚然地狼頭刺青。

“追吧,你要還算是個男人。”琅邪看也不看那原本膽小懦弱、此刻卻漸漸陷入瘋狂的店員,徑直去女孩身邊的座位上坐下,準備坐下來好好欣賞接下來這場演出,“老板娘,有什麽好吃地?”

老板娘是個矮矮胖胖的中年婦女,歲月過早在這類人額頭烙下風霜的印記,也許是三十多歲的年紀,但看上去,至少四五十歲,徐娘半老,除非天生麗質,否則那都是貴婦用錢堆出來的效果,與貧民無緣。

殷勤招呼著琅邪,老板娘把她認為最好的手藝拿出來,招待這個來頭似乎不小的陌生客人,再沒有見過世麵她也能看出那輛車的價值不菲,看人,完全可以看車看房看穿著,看出身價,這點誰都明白。

身後那店員呼吸突然止住,扯開嗓子喊了一聲,舉起匕首就衝出了簡易棚,手臂瘋狂飛舞。

兔子急了都會咬人,更何況人。

小吃攤裏,就隻剩下琅邪,老板娘,以及那個身材纖弱的女孩。

“這位先生,要不要杯啤酒?鐵板燒配啤酒,口感最好。”

“那就來一杯吧。”反正也餓了,聞著櫃台裏麵的燒烤香味,琅邪也有了食欲。外麵,狼王刺青的慘叫和咒罵聲時不時傳來,不要命的瘋子,誰都會頭痛。

“你不怕?”琅邪好奇望著坐在對麵的這位神情平靜的女孩。

“為什麽要怕?”女孩仍然閉著眼睛反問道。

“感覺我們最珍惜的就是生命吧,沒有這個,愛情,事業,親情,友情,一切都是毫無根基的漂泊,你不怕?”

“我想活著有很多事情都比死要可怕,說人類最大的勇氣是死的人,多半沒有經曆過坎坷。”女孩恬淡道。

琅邪享受著特意要求加辣的鐵板魷魚,喝著廉價的啤酒,麵對這個有趣的女孩,胃口大增。眼神玩味道:“你這種話,同樣是需要經曆過坎坷才有資格發言的,要不然,就是無病呻吟,恰恰,我最反感的就是為賦新詞強說愁。”

“人活著那麽累,管別人想法做什麽?你就算現在心懷歹意恨不得殺我,我也不會怎麽樣,這大千世界的一飲一啄,都是莫非天定,我隻要按照自己的意願活著,就是圓滿。”女孩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閉著眼睛,但是顏容不染俗世塵埃,琅邪漸漸瞧出了味道,如果說莫雨嫣她們是那種一眼望見就惦記一生的女人,這個女孩,也許是相望一生才會刹那芬芳的女人,當然,在琅邪眼中,現在對麵這個女孩仍然隻是個比一般女生成熟的人而已。

“菩薩為何要成佛?既然已經放下心中身上的所有執著,為何到頭來還是執著於此?”琅邪莫名其妙的問出了這個當年問過老爸的問題。

“是你執著了。”女孩嘴角露出一抹笑容,神情永遠都是花開花落雲淡風清。

“跟我那個老爹一般狡猾。”

琅邪哈哈笑道,這個答案讓他有點意外,興趣盎然的繼續問道:“渡一人和渡千萬人,你選擇哪一個?”

“佛祖不渡不可渡之人,所以我不渡。”女孩調皮的彎起嘴角一個弧度,流露出難得的情感波動。被這個問題苦苦困擾許多年的琅邪茅舍頓開,確實,不選擇往往是最好的選擇。

“謝謝你。”琅邪由衷感謝道。

“說不定是我需要說謝謝,這個世界上,許多事情都很難說。”女孩輕輕拿起桌上的一杯白開水,淺淺喝了一口。

“確實,是與非之間,也就差那麽幾分。比如大便,道德與不道德,就隻因為是在廁所裏,還是外麵,是當著眾人,還是私下自己進行。你說呢?”

琅邪掏出錢微笑著離開地攤,留下那個因為這番話而哭笑不得的女孩。

麵朝漸漸消失在黑幕中的車影,女孩悄然睜開眼睛,霎時間,原本平淡無奇的臉龐都被這雙清亮而深邃的眸子“畫龍點睛”般感染,這一刻,她容顏傾國。

托著腮幫,女孩喃喃道:“若說無緣,三千大千世界,十萬菩提眾生怎麽當單單與你相見?若說有緣,這燈花百結之後隻有灰燼,沒有複燃.三尺深雪一夜月光至此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