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4緣分因果四個字

餐館老板和那相依為命的老伴看著這對恣意癡癲的俊妙男女,相視一笑,他們再普通再平凡,還是能聽出琅晴歌那首《愛江山更愛美人》中蘊含的蒼涼淒婉,小聲吩咐廚師加量加料,然後兩老坐在一張桌子上,一人看著昨天的報紙,一人嘮叨些瑣碎家常,平平淡淡,相濡以沫。

“你知道我為什麽來大陸吧。”琅晴歌等心境平緩後淡淡道。

“怕兔崽子吃虧,也是,現在這個局麵確實棘手,雙方都有那麽多張底牌沒有掀開,到時候洶湧迸發的態勢恐怕誰都預料不到,鹿死誰手,我不知道,誰能笑到最後,誰都沒把握說自己有十分把握。”琅明歎了口氣,從容笑了笑,“你來了,我的擔子也就輕點了。”

“你要出手,還有懸念?”琅晴歌輕笑道。

“晴歌,你輕敵了。”琅明搖頭道,“上兵伐謀,下兵伐城,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終究不被兵法大家推崇,再者,恃武者有幾個下場圓滿?青衣被譽為華夏第一人,可青幫不僅僅有一個蕭易晨,若非琅邪將龍組收為己用,將龍魂放到日本,若非我知道他背後有李孝利,有葉隱知心,有司徒尚軒,我是絕對不讓他這麽早跟青幫翻臉的。”

“李孝利?葉隱知心?司徒尚軒?”琅晴歌詫異道。

“李孝利的來頭很詭異,這孩子要是知道無道出了事情,我都不敢想象會發生什麽。不過隻要她表現出一點點對琅邪的威脅,我會殺了她,不管代價有多大,她太危險了。”琅明感慨道,看著妹妹不敢置信的神情,浮起一抹苦笑,“我跟她有過君子協定。我知道你想問什麽,可我不能說。”

“那葉隱知心這個女人跟琅邪有什麽關係,我聽說她可是將武藏玄村都悍然擊敗地劍道大宗師,青衣曾說,論劍,能入他眼的,中國一個半,日本一人,西方一人。那半個自然是已經被琅邪殺掉的南宮輪回,而日本的便是這位水月流的宗主。”琅晴歌看著琅明掏錢付賬的樣子。忍俊不禁,她怎麽都無法想象這樣一個男人會平靜生活,據說他還會給嫂子當司機做點家務什麽的,她覺得像是在聽一個笑話,很冷很冷地笑話。

“你覺得琅邪跟我比,如何?”琅明並沒有直接回答琅晴歌的問題,兩人走出餐館。

“天賦如出一轍,同樣令人忌妒,隻可惜他不像你那般從小就被丟到昆侖那裏去,十多年都浪費了。所以他現在比不上當年處於巔峰的你,情有可原。不過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隻是時間問題。”琅晴歌跟琅明坐進車,她托著腮幫望著窗外。眼神飄渺,喃喃道:“這個世界上總有種男人,注定在傲立於累累白骨之上,俯瞰眾生。”

“論踩人,今天的琅邪興許不如我,可有一點,他絕對比我強大,而且是強大很多。”琅明開懷笑道。

“紅顏吧。”琅晴歌了然道。笑容玩味。

“他身邊的女人哪個不是一瓢足以傾國傾城的禍水?這個葉隱知心以劍絕情,臻於武道巔峰,可她若真能放得下琅邪,她接下來與安倍清海那死人妖的一戰,我有興趣去看。若放不下,她就安安心心給我做兒媳婦吧。”琅明摸著下巴。一臉奸詐,“好歹是日本天皇的師傅,下次我這個公公帶她婆婆去度假應該不需要花錢吧。晴歌,青衣去日本前是不是跟你見過麵。”

琅晴歌點點頭,如菩薩臥蓮花般托著腮幫閉目凝神。

“十年不殺人,興許接下來他殺人要比十年殺人還要多了。”琅明歎了口氣。

“你怕?”

琅晴歌依然沒有睜開眼睛,嘴角彎起一個柔和弧度,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她不等琅明說話,繼續道:“你是怕了。”

琅明隻是叼了根煙,沉默,就如這二十年保持的潛龍在淵。

“我其實一直想知道你和青衣,誰才是華夏第一人。”琅晴歌微笑道,如臥佛般的她摸著一把青絲。

“第一人?”

琅明吐了個煙圈,眯起眼睛,緩緩道:“這個稱呼太沉重了,不適合我,泱泱華夏,藏龍臥虎,誰知道那些真正地隱者是不是在嘲笑我們的井底之蛙?誰知道我們是不是那些世外高人眼中的跳梁小醜?我這個人最不喜歡夜郎自大,所以,我不是華夏第一人,二十年前都不是,今天更不是了。”

“我發現琅邪又一個地方比你更讓我欣賞。”琅晴歌睜開那雙洞穿塵世繁瑣牽機的秋水眸子,笑意盎然。

“說來聽聽。”琅明頓時來了興趣。

天下父母,最開心的莫過於自己的子女超越自己吧。

“你再怎麽不可一世的強勢,再如何力敵千軍的恐怖,你都是在順勢而為,而琅邪卻始終在逆天,他這幾年哪一天不是在遇佛殺佛遇魔殺魔,這樣的男人,嗯,是男人,琅邪不是孩子了,這樣的男人更值得傾國紅顏嫣然一笑。”

琅晴

歌繼續閉上眸子,似乎說累了,她今天說地言語比起尋常一年都要多,“你若是淡泊寧靜的黃老,他便是殺意凜然的法家。”

“你若不是他的姑姑就好了。”琅明玩味說道。

琅晴歌略微茫然,似乎一時間還沒有領會他這句話地含義。

似乎是不想讓琅晴歌深入思考,琅明岔開話題,道:“你看著吧,我那個兔崽子會名動京華的,總有一天。我比起他也會黯然失色。”

琅晴歌點點頭,輕輕歎息,道:“他屬於那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仍會不甘心的男人,僅剩下地那個人也會被他踩下去。”

兩人本就不是多話的人,雖然是多年未見的親生兄妹,但心有靈犀,不需言語。

到了在那小區租的房子。琅晴歌見到正貓在琅邪懷裏的赫連琉璃,她目露訝異神色,盯著這越發玲瓏靈氣地小女孩看了半天,本想介紹小琉璃的琅邪見到這場景也隻好暫時打消念頭,琉璃被這麽個陌生地絕色美女瞧得很不好意思,躲到琅邪腋窩下不敢見人。

“昆侖後繼有人了。”

良久,琅晴歌鬆了口氣,似乎放下了許多年不曾放下的負擔。

神情複雜,那雙蘊含太多心思的眸子有孤獨地蒼涼,有落寞的悲傖。還有最終解脫地些許淡定。

如釋重負後,容顏愈加她伸出手,琅邪識趣地將赫連琉璃抱給她。琅晴歌瞥了眼一旁有點得意的琅明,冷哼一聲,老琅頓時裝出一本正經的模樣,裝模作樣地翻起雜誌。琅晴歌摸了摸小琉璃的小腦袋,這小妮子還有點害羞,似乎還想要呆在琅邪的懷裏。

“叫什麽名字。”琅晴歌瞪了眼琅明。

“赫連琉璃。”琅明朝小琉璃露出一個溫和地笑容,示意她別緊張。

“怎麽找到的。”琅晴歌語調極少有變調,平和。寧靜,聲如其人。

“琅邪騙來的,我收了做徒弟,你可別跟我搶。說好了,我什麽都能讓給你,惟獨這次不行。”琅明老奸巨滑地笑了笑。

“我才不是琅邪哥哥騙來的,是叔叔你騙我做了你的徒弟。”小琉璃不滿意地嘟著嘴巴道。

琅邪忍俊不禁地伸手捏了捏琉璃的臉蛋,紅撲撲,要多可愛有多可愛,水靈水靈的,讓他想起小時候的雨嫣。

琅明也不生氣。根本無視琅晴歌的鄙視眼神,一副我就是騙子你能把我怎麽樣的無恥神情。

“我是踏破鐵鞋無覓處。”琅晴歌苦笑道,滿世界走了這麽多年,卻依然是找不到,她總是用在芸芸眾生尋找那可能並不存在地孩子需要緣分來安慰自己。如今看來是有緣無份了,不對。應該是有份無緣,因為緣是天定,事在人為。

“我是得來全不費工夫。”琅明有點幸災樂禍。

“姑姑你在跟老頭打啞謎呢?”琅邪好奇笑道。

“我找了二十年,沒有結果,某人屁股不挪窩安心地守株待兔,竟然真的給他等到了,你說這世道是怎麽了?”琅晴歌無奈道。

“緣分,因果。”

赫連琉璃怯生生吐出兩個詞語。此刻她終於敢正視琅晴歌那男女老少通殺的絕世容顏,小琉璃愈是看她,便愈是小心翼翼。

“好一個緣分因果。”

琅晴歌伸出食指輕輕點了下琉璃的額頭,微笑著歎息道:“殊不知這緣分因果四個字,耽誤了多少事,禍害了多少人。”

“她爺爺是赫連神機,琅邪小時候離家出走認地老哥,你說這算不算緣分因果?”琅明玩味道。

“有緣,未必有分。種下因,未必結果。越到後來我就越覺得天命難測,也就越發尊敬你爺爺了,算命簡單兩個字,尤其是凡夫俗子所能窺測,所能妄言?琉璃,你說這命,苦,還是不苦?”琅晴歌也跟琅明一般絲毫沒有把小琉璃當作孩子,所說說語俱是絕非淺白。

“爺爺說要琉璃把四個字記住一輩子。”小琉璃歪著腦袋道。

“哦?哪四個字呢。”琅晴歌微笑道,那笑顔令琅邪一陣目眩,他心中雖無半點雜念,卻由衷讚歎自己這位姑姑的古典脫俗。

“苦也不苦。”

小琉璃喃喃道,似乎想到爺爺,有點心酸。她楚楚可憐望向琅邪,後者溫暖地將她抱過去,緊緊摟在懷裏。

“苦也不苦。”琅晴歌喃喃自語,將這四個字說了好幾遍。

琅明也是一陣戚戚然,若非如此,他又怎麽會收這個徒弟,實在是這孩子太令人驚豔。

琅晴歌鬆了口氣道:“有她在,我就不擔心李孝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