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1樹倒猢猻散

鼎盛會館這是北京城中一家不為人知的俱樂部地方小名氣小根本無法媲美京城俱樂部或者長安俱樂部這樣的老牌豪門隻是它地方小是因為它的主人不喜歡張揚反感門前車水馬龍這種明目張膽的顯赫名氣小是因為能踏入這個門檻的人很少而這些人又不擅長自我標榜所以鼎盛會館相對北京上層俱樂部是個神秘的存在在這裏喝杯茶要比在京城俱樂部請客吃大餐要更讓人來得激動人心。

今天的鼎盛會館氣氛異常。

紫檀木雅間一個中年男人坐在檀木椅上喝著同慶號老圓茶這種百年老號的普洱茶可遇不可求喝一口很可能就意味著是這種茶的最後一口清雅男子卻是呈現出蒼老的病態他不急不緩地品著杯中茶茶味幽靜陰柔很對他的胃口。

年輕男人則站在窗口望著窗外眼神幽暗陰冷手指摩挲著一枚晶瑩圓潤的瑪瑙扳指。

“陽鉉這些年我是看著走到今天這個位置的這其中你的手段我大致都清楚。”病態男子輕聲道終於打破沉默斜眼瞥了下那道修長身影他收回視線語重心長“我知道自然那幾個老頭子們也都知道。”

能夠如此跟白陽鉉說話的中年人唯有趙家趙師道!

“一點都不奇怪。”白陽鉉冷笑道。

“既然你明明知道我們在看著你做事你為什麽不懂得韜光養晦一點收斂小心一點謹慎沉穩一點?”趙師道皺眉道一個未來國家領導人的培養從來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這需要漫長的考察也許是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三四十年。

“我為什麽要順著你們的意思做個傀儡?”白陽鉉輕笑道輕柔的聲音偏向陰冷可能感覺出他在壓抑壓抑著他隨時可能到臨界點的怒意。

“你該知道你是誰。”

趙師道什麽樣的風浪沒有見識過自然不會對白陽鉉的情感波動有震驚他隻是輕輕皺眉有點吃力地放下紫砂壺茶杯說了一句很簡單的話你是誰不帶有疑問語氣趙師道這是在提醒白陽鉉。

“我是誰?”

白陽鉉眼神陰鷙轉過身笑意森然道:“趙師道你倒是說說看我是誰?”

“白家子孫。”

趙師道自己給自己沏茶卻不瞧白陽鉉那猙獰的臉孔淡淡四個字連他這個局外人說出來都覺得沉重若是當局者呢?趙師道不禁歎息這四個字所包含著的是一段說不盡的坎坷和血淚任何一個在中南海呆過的北京老人想必對此都有自己的感慨。

“哦我原來姓白。”

白陽鉉神經質笑起來“這真是一個很光榮的姓氏怪不得那麽多大佬元老們盯著我這麽個乳臭未幹的白家小子還不是因為我姓白?!中國姓白的沒有一億也有千萬為什麽就要盯著我一個人?白家子孫好一個白家子孫趙師道信不信我殺了你?”

趙師道淡然一笑喝了口普洱茶。

在他看來癲狂狀態下的白陽鉉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冷靜時候的白陽鉉。上帝想要一個滅亡就必先讓他瘋狂所以一個瘋子隻能自取滅亡趙師道心平氣和地咽下一口茶水這白家小子如果不是這麽極端該多好啊那將是一個近乎完美的政客如果有可能和機會他還將成為政治家……

“其實我很早就想殺你你之所以能坐在這裏陪我喝茶不過是他不想你死而已就這麽簡單我真的很想你死真的因為你擋住我的路。但是他說你不能死所以你活著而且我還要讓你好好活著你真該謝謝他的。”白陽鉉自言自語道。

“他?”

趙師道很敏銳地察覺到他似乎不小心遺漏的東西下意識問道:“誰?”

“你不配知道。”

白陽鉉聳聳肩道剛才聚集起來的暴戾似乎瞬間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不輸於趙師道的寧靜淡泊他坐下來“趙師道我知道你的疑惑在你看來似乎我隻要小心翼翼做個聽話的棋子也許十年後我就進入中央委員二十年後可能進入政治局委員三十年後再成為政治局常委四十年後運氣好的我就能坐上那個位置是不是?”

“既然都知道為什麽要操之過急做出那麽多完全沒有必要的畫蛇添足之舉?”趙師道望著這個能夠瞬間轉變麵孔和氣質的青年現他其實並不懂他。檀木桌上放著厚厚一疊資料這其中全都是白陽鉉的汙點和灰色記錄尋常人一張這樣的白紙就足夠丟進秦城監獄呆個幾十年。

“說吧老頭子們準備怎麽辦興師問罪關我一輩子?還是直接槍斃來個一幹二淨?”白陽鉉輕笑道倒了杯茶俊美臉龐竟然沒有半點怯意。

“有句話說是哀其不新怒其不爭我對你是哀其不新怒其太爭白陽鉉今天我不是以一個敵對身份跟你說話現在我隻是以一個老北京青幫的成員跟你聊天政治上人人都惟恐‘過猶不及’哪個政治不倒翁是多事之人?”

趙師道歎氣道茶杯遞到嘴邊最終還是放下不停搖頭“可惜了可惜了雖然不喜歡你的作風但青幫在你手上我放心。我仔細研究過這份到我手上沒多久的材料你每件出格的事件都並沒有危害國家利益唉你出了事恐怕北京這一代就更亂了北京就是如此權力太集中不好所以當年我下台太散也不行所以你上位接下來怎麽辦?”

“讓老頭子們操心去我懶得管恐怕今天起想管也管不了。”

白陽鉉微笑道:“趙師道還不把謎底揭開宣判我的死刑?”

趙師道緩緩起身將那份材料拿起走到門口的時候道:“以後就不要從政經商了做個普通人吧。”

白陽鉉微笑異常迷人等到趙師道關上門那隻握著茶杯的手因為太用力而青筋暴凸關節泛白。

“普通人如何保護得了我白家一家?”

鬆開手茶杯落地摔碎一地白陽鉉不帶有一絲感情道“樹倒猢猻散又如何我從來不曾依靠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