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世界,顏色褪,相隨白頭,嬉笑怒罵,但願伊人回。

涼宮離開的第一天,顧城覺得整個世界都失去了意義。涼宮離開的半個月,他覺得自己可能已經瘋了。

如今,家人都住在他的身邊,用老爸顧凱的話講,要是發瘋了,還能第一時間送醫院,別出去禍害別人。

對這種變相的關心,顧城心領,但是無緣無故地煩躁,幾乎讓他不能自持,所以他盡量少回家,晚回家,在外麵能過一天是一天。

他已經派人找過了所有地方,連德國她們曾經住的地方都沒有放過,但都沒有涼宮的影子。文觀止帶著五妹和宋玉他們回來了,他們也隻是送了母女一程,並不知道離開後涼宮去了哪裏。

顧城氣極,罵他們成事不足。五妹嘀咕,“我們不想讓涼宮為難,她什麽都記不起來,我們跟著,她多難受,都不知道我們說的是真是假……”還沒說完,眼圈都紅了。宋玉趕緊摟過來拍拍,也是滿臉的無奈,“我們沒跟著,安全有涼霙在不成問題,要是有事,小丫頭會和咱們聯係的”。

這一頓折騰,眾人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涼宮的麵貌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雖然變化不大,但也足夠驚世駭俗的。

涼宮的失憶比開始的時候嚴重,很多人都已經記不起來,好像又回到了那個曾經無憂無慮,恣意而為的青少年時代。

文觀止覺得這樣反而沒什麽不好。當年,文觀止和顧城一個坐在課桌上,一個倚門而立,守著涼宮這個公主,三個人在一起談天說地,仿佛世界都在幾人的腳下。什麽繁華地位,在幾人眼中不過是凡人追逐的負累。

他們從青蔥走到如今,一路坎坷心酸,如果能將這一段掠過,直接從無憂無慮過度到幸福,反而是一種解脫。

但顧城說,“無所謂,我隻要涼宮好好的。她背負不了的,還有我。”

此時,涼宮究竟在哪裏呢。

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顧城知道她的想法,所以將T市翻了個底朝天,整天派人在涼瑞家大門口盯著。

殷驪氣得打電話直罵,“你把我們丫頭弄丟了,我們比你都著急,還有心藏起來躲著你”。顧城沒回嘴,但也沒將手下撤了。

涼瑞安慰妻子,“算了,他也是沒有辦法了”。

“小妹在哪兒呢,有什麽事情不能回來好好說”?

“阿驪,沒事的,涼宮很聰明,不會出事的,她這樣做肯定有她的理由”。

涼雄躲在門後,牙齒咬著嘴唇,眼圈紅紅,姑姑和涼霙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啊。

言歸正傳,涼宮還真的就在T市,一個不起眼,誰都忘記的一個角落。

T市學院街,第一高中門口,涼宮拿著太陽傘沿著圍牆踱步。這裏她已經來了很久了,在不遠處的公寓裏租住了房子,不知道為什麽,那天看了一眼就再也不想離開。

涼霙說,“這裏是爹地和媽咪的秘密基地,幹媽也常來的”。

涼宮笑笑,此時的她,沒有了初見時的青澀,臉上多了一種叫做性感的東西,五官稍微長開了些,皮膚幾乎白到透明,在太陽下仿佛能看見一圈銀白色的光。

涼霙嘻嘻笑,“媽咪越來越好看了”。

“哼,你遺傳的更好,晚上吃什麽,油燜大蝦好不好”?

“恩,媽咪做什麽都好吃”!

“蠶蛹呢?蛆蟲?毛蛋……”

“媽咪”

“恩?”

“你真討厭”。

二人說說笑笑,大手拉小手漸漸遠去。涼霙很高興,日子好像又回到了隻有她們倆個人的時候,那時候,她們沒錢,但是單純地快樂。

可是,想起自己的悲催老爸,涼霙又覺得心裏跟一根繩子勒著似的,生疼。一麵是不再風淡雲輕,越來越快樂的媽咪。一麵是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已經瘋了的老爸,哎,進退都是深淵啊。涼宮呢,總覺得心裏被挖走了一塊,即使快樂著,滿足著,依舊空****的失落。

一個月後,一條新聞震驚整個T市,或者說震驚整個黑道:三十歲(二十九)尾巴上的顧少要舉辦婚禮了,在金月豪爵酒店,大擺筵席,連市長都墊吧墊吧去了。這種角色,據說隻能是給人點頭哈腰的,不夠格。

對於黑道來說,大家都在猜,這個新晉的帝王是要拉攏勢力了嗎?最近,黑手黨他們貌似走得很近,是要聯姻嗎,這可是一記重磅炸彈。

政府也很操心,拜托,大哥,要打就離遠點,還能給祖國爭光,這要是將戰場轉移到這裏,本府做不到啊,HOID不住的前奏。

涼霙盯著電視裏的新聞,以及自家老爹那張永遠那麽帥氣、美豔的狐狸臉,一股無名火在胸中蒸騰,拳頭攥得緊緊的。

再回頭看看身邊的涼宮,一張笑臉滿是哀怨,連嘴巴都嘟起來了,“你不是說你爹地是情聖嘛,這就喜新厭舊了。再說,男人長成這樣,一看就是會惹是生非的主兒”。

“媽,你是我親媽,真的記不起來了”。

涼宮沒說話,轉頭看窗外的落日。涼霙以為她不高興,也沒往心裏去。最近,涼宮的心結已經解開了,相對安靜的環境和輕鬆的氛圍,可以讓她達到身心的寧靜,也可以想清楚很多事情。

對於父母的去世,哥哥的疼愛,涼宮還記得,有些事情也實實在在地是放下了,開心了很多。想想,涼宮也不過才二十六歲,著實小得很。

顧城,這個本來在後半輩子可以相伴一生的人,涼宮自然是記得的,雖然有些模糊,但是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十年啊,她將自己最美好的十年,都用來愛這個男人。想想也是好笑,自己竟然十五六歲就遇上了這個人,給自己的時間還真是少的可憐。

金月豪爵今天整棟酒店都被包下了,門口的位置放著巨大的新人照片,男的豐神俊朗,女的清麗不凡,果然是一對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天生被人羨慕嫉妒恨的組合。

酒店裏,珠光寶氣,今天來的不是政要,就是生意夥伴,還有大老遠趕來當“護花使者”的盛景天。他畢竟是大人物,這一來,也將各種傳聞吵到了臨界點。道上的人趕緊巴結,百年不遇的重磅流星雨中的霸王流星,不是道上的人就恨不得離八裏地那麽遠,最好能來個隔間什麽的。

木青楓也拿他沒轍,趕緊拽著進了休息室,命令“不許出去,一會趕緊滾,眼不見為淨”。

盛景天大字型坐在沙發上,無動於衷,閉目養神,眼圈青黑,估計是連夜趕過來的。也對,誰結婚要是通知他,還不夠被搶風頭的。如今帶著一個眼罩,活脫脫的加勒比海盜,風頭更甚。

木青楓在他對麵坐下,歲數大了,不是很喜歡下麵鬧哄哄的,還不如在這裏等到新人行禮,到時候出去露個麵湊個熱鬧。

感受到木青楓的視線偶爾掃過來,盛景天臉上不動聲色,嘴角忍不住挑起:耗著唄,反正都這麽大歲數了,不過是混吃等死。以後,傷心的事慢慢忘,過多的情慢慢給,心裏的話慢慢說,也許直到死了,也就開竅了。

新娘休息間裏,五妹穿著潔白的婚紗,長發卷成大波浪披散在肩上,後麵是長長的頭紗,美豔不可方物。

文觀止和林霏一左一右,左右幫著捯飭。

“便宜了宋玉那小子了,一會非得喝死他”。

“算了,阿文,小妹瞪你呢”?

“我哪有”。

都說三個女人頂的上五百隻鴨子,三人都不怎麽愛說,但也抵得上一百隻鴨子。世強靠在門外抽煙,另一麵是同樣叼著煙,頹廢得一塌糊塗的顧城。

“哎,要不你也別吊著了,趕緊揪出來唄”。世強忍不住調侃。

其實,顧城已經找到了涼宮的所在,隻是不知道要如何讓涼宮接受自己。看著涼宮越發性感迷人,讓人移不開眼,真想鎖在家裏誰也不讓見。這些天,他下班就去那麵圍牆的對麵, 看著母女倆悠閑地散步嬉鬧,他多想參與進去,一手摟著大的,一手牽著小的,隻是不知道涼宮會不會接受。

都說,總會有那麽一個人,讓你改變了原則,變了性格。

要是以往,顧城才不會顧慮那麽多。但是對於涼宮,他不忍心,他怎麽忍心讓她過得不快樂。她受了那麽多的痛苦,如今好不容易被時間撫平,他怎麽忍心再次揭開。

“算了,守著她們娘倆也挺好的,倒是你,什麽時候收了文觀止那廝”。顧城吐了口煙圈,一副落難貴族的模樣,讓過往的女賓忍不住多看了一路,覺得簡直是一副浪漫的油畫。

世強好笑,這人還真有惹是生非的本事。不過空長了一臉桃花,骨子裏還真是個情聖,“她說早就和涼宮約好了,要一起做新娘子”。

“不好意思,兄弟耽誤你了”。顧城笑笑,完全沒有歉意,反倒是有些幸災樂禍。

新人行禮,親友歡呼,和樂融融,一片歡聲笑語。

顧城走出大廳,想要出來透口氣,那種叫做幸福的場景讓他有些難受,曾幾何時,他說對於涼宮和自己來說,領證不過是一張紙片而已。如今,他多希望自己是涼宮的合法“監護人”,能守在她身邊。

身後傳來腳步聲,很輕,顧城沒有理會,也許是出來透氣的女賓或者孩子。

“小顧同學,你又落跑咯”。聲音清脆幹淨,宛如甘泉,記憶裏那個小女孩也曾扯著自己的臉說,“小顧同學,體育課你又落跑咯”。

顧城笑出聲,手裏 香煙也拿不穩,掉落在腳邊劃出一條火星,“恩,你不在什麽都沒意思”。

“嗬嗬,就是”。

顧城回頭,涼宮穿了一件白色的長裙站在他的身後,像是一個剛剛降落人間的天使,純潔美好,雙手背在身後,帶著微笑看他。

“你想好了”?顧城詢問,嘴角是抑製不住的微笑。

“恩,不是說好了嗎?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迂腐”。

“我樂意”。

……

涼霙回頭,一身白色西裝的男子抱住天使,陽光正好在二人身後,像是潔白的翅膀。

苦難會讓人蛻變,經曆過了,看的多了,才知道什麽才是你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