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紅別苑在城東近郊處,近著一個荷塘,塘上現在滿是衰敗枯荷。

金鴛的馬車送到一裏外便停了,笑笑跳下車來,往那院落趕去。金鴛在後麵低聲道:“小姐,趙世女跋扈,不宜硬碰。”

笑笑點頭:“我曉得了。”

進得院來,大聲叫道:“薑姐姐,笑笑來了!”

這裏正是柳晶的家,她將手下的產業都散了,隻餘這裏,外表布置得簡單清雅,裏麵卻備有各種房中器具,常邀了同道中人來此玩樂,說是秘密**窟也不為過。

趙薑今早派出的人回稟說小姐染恙,知道蘭陵家的小姐沒有被藥死,便放下心來。又想昨晚三小姐對這小倌頗有回護,隻要他在兩人手裏,不怕那三小姐不來要人。

於是兩人便將煙嵐掠來,一邊喝酒一邊狎玩,隻等三小姐自己來投。

兩人喝了半天酒,興頭正高,聽到笑笑的聲音,都精神大震。

柳晶笑道:“正主兒來了,隻怕她記著昨晚吃過虧不肯服軟,不若你我做場戲給她看看,好殺殺她的威風。”

趙薑笑道:“昨晚她都那樣兒了,還能有什麽威風!”

兩人商量了一陣,轉頭看著縮在一角臉色發白的煙嵐,都邪笑起來。

趙薑先招手道:“過來!”

煙嵐看見她的笑容如見惡鬼,想要起身就逃,兩腳發軟,反倒撲在地上。

趙薑不耐,一把抓住他的腳扯了過來,扒住他衣袍便一番亂撕。

三兩下把他扒個精光,柳晶再遞過一條紅棉索來,將他翻翻轉轉紮個結實。

末了趙薑拎起他擱在桌上,道:“你若乖乖聽話便少吃些苦頭,別惹惱了奶奶,剁了那玩意兒讓你自己吃下去。”

說罷便上下其手,又捏又摸,又啃又咬,不一會兒,那白玉般的身子已布滿紅青印記。

笑笑走進廳來,一眼看見的便是這不堪的一幕。

趙薑從煙嵐胸前抬起頭來,笑道:“悅妹,這小賤人昨晚得罪了你,竟然還畏罪逃跑,今日我特地把他抓來,交給悅妹你好好的罰他。”

說話間,已拿過旁邊一根小牛皮鞭子,輕輕往煙嵐身上抽了一鞭,笑道:“奴籍擅逃者立處死,這便玩死了他也沒有人敢說話!”

煙嵐被她一番玩弄,早就嚇得半死,又被捆成這般折辱的姿勢,當真恨不得自己立即就死了。轉頭看見笑笑站在一旁目不轉睛的瞧著,一張臉慘白得好像死人,一雙大眼水汪汪的似要淌下淚來。

笑笑本來滿腔怒火的衝進來準備跟趙薑理論,現在見到煙嵐這般被欺壓得羞愧欲死的樣子,心裏湧上一陣憐惜,昨晚被戲弄的火頭竟減了些。

“不幹他的事,別動他!”

上前便要奪她手中皮鞭。

趙薑笑道:“悅妹果真是憐香惜玉,不過他現在已經賣給了我,是我的人了。我喜歡動他,就不是別人能管的事了。”

旁邊柳晶插口道:“不過若是知交好友的話,自當別論。”

笑笑心想,跟你們這種人做知交好友,不如跟烏龜王八結交好了!

嘴裏說道:“我還以為昨晚同席之誼已經足夠,不想倒是我一廂情願了。”

趙薑聽到她語氣鬆動,笑道:“怎會呢,我早就把悅妹當成了知己良朋。悅妹昨晚說得那些花樣,我和晶兒都極其向往,迫不及待想跟悅妹一起試上一試。”

笑笑聽到這話,才發現這廳中一角矮幾上放著奇奇怪怪的用具,有皮革的,有鐵器的,有木具的,有布帛的,有幾件的形狀很像現代的**用具。

她心裏暗罵這兩人荒**無恥,麵上卻認真的說:“好啊。”

走過去順手一摸,將個有著細長頸子的木質膽瓶操在手裏。

煙嵐一見,臉上透出層死灰顏色,想要求饒,嘴早被趙薑的手捂個嚴實。他喉頭嗚嗚作響,拚命搖頭,眼淚一串串的往下淌。

笑笑一步步走近,“既有了同席共飲之誼,也不妨多個同屋共嫖之情!”

話音剛落,一隻瓶子便往趙薑頭上砸去。

趙薑見她神態與平日有異,暗自提防,見她動手,忙鬆了煙嵐,閃避過去。

柳晶動起手來,忙偷偷出了房,還把房門給反鎖了。

她知道趙薑能打,這蘭陵小姐長得瘦弱,打起架來定然吃虧。她是對趙薑絕對放心,但隻怕蘭陵家的小姐吃虧後遷怒,連忙抽身出來裝作不知情。

笑笑逼開趙薑,閃身擋在煙嵐身前。眼尾瞥見煙嵐白花花的身子,臉一紅,低聲說句:“得罪了。”

伸手將他提放在地上,執住桌布兩角一抖,桌麵杯盤嘩啦啦在地上摔成一堆。

她抽出桌布蓋在煙嵐身上,卻覺得他身子僵硬,像塊石頭似的。

想了起來,伸手探到桌布下麵,捏住捆他的繩子,用勁一扯,都扯斷了。

不料人是鬆了綁,卻還是一動不動,也不叫喚。

隻以為他暈過去了,低頭看去,隻見他臉色像是從土裏挖出來的死人,清美的臉上淚水濕得一塌糊塗,下唇鮮血淋漓還是死命咬著,雙目紅腫,那雙黑漉漉的眼珠毫無神采,竟使她想起那些逆來順受的待宰羔羊。

她心中一緊,低聲安慰道:“沒事,等下動起手來,你躲到床底下去。”

趙薑抱著手站在一旁看她,隻是冷笑,此刻道:“多情的妹子,你那一筐筐的情話說完了沒?告訴你一聲,他不過是個生來就給人玩的賤貨,他的賣身契還在我手裏,你想要他,先得求我!若是惹惱了我,我把他丟到最下等的窯子裏去,等他被操爛了操臭了丟欄裏喂母豬也不給你!”

話音剛落,笑笑聽到腳邊風聲一響,知道不妙,連忙彎身一抱,把撞向床欄的煙嵐給抱了回來。

觸手隻覺懷中人又是濕又是僵,半晌猛一抽搐,分明一隻被濕透了毛的雛雞樣。心裏一軟,將自己外袍寬了,將他連桌布包了起來,攬在懷內。

忍不住埋怨道:“怎地一個個受了點委屈都想尋死,難為你爹娘生你出來還養這麽大,還不如當初就生塊燒肉好了,還有點口福。”

煙嵐羞憤求死,卻被拉了回來,腦子亂成一鍋粥似的,驀然聽到這句,渾渾噩噩的想:原來曾經有很多人在她麵前尋死!

趙薑看得嫉妒,怒道:“蘭陵悅,你這算什麽!他不過是個千人騎萬人睡的賤貨,也值得你這樣!”

笑笑隻顧隔袍抱了那被弄慘了的少年,一隻手輕輕在他背後輕拍安撫,一麵揚眉道:“他也是人,你不該像個畜生那般玩弄他!”

忽覺袍下猛地一顫,煙嵐將頭抵在她肩窩處,搐了幾下,終於哇的一聲把憋屈都哭了出來。

趙薑大怒:“你竟敢說我是畜生!蘭陵悅,你真是反了!”一拍桌子便衝了過來。

她張牙舞爪,正待上前教訓兩人,忽地房門被“砰”的一聲撞開,一個男子衝了進來。

趙薑隻見來人十八九歲年紀,身材挺拔,身上一件瑞錦紋淡青色長袍,頭上束髻,插一支墨玉直簪,簪長一尺許,隱現孔雀紋,左耳佩一隻滿月素麵無紋珊瑚玦。

這年輕男子靜靜擋在抱著煙嵐的笑笑麵前,黑白分明的一雙斜挑秀目淡淡望著趙薑,不言不動。豔麗如血的珊瑚玦寶色流轉,映照著他靜切的眉目與衣衫,溫潤如玉,偏偏染上了淡淡紅塵。

趙薑愣了愣,突然笑了起來:“孔雀紋的一尺簪,隻戴了單邊的珊瑚玦,你就是蘭陵府中的任君行!”

她眼神炯亮,似是見到了舉世無雙的寶物,一臉貪婪神色:“來得好,一起來陪我玩!”

任君行麵不改色,淡然道:“趙世女喝多了,容我通知府上下人,接送世女回府。”

“誰說我喝多了!”趙薑的手指直戳上他的鼻子,“本世女正在尋歡作樂,你破門而入,還不是急欲自薦麽!”

笑笑怒道:“趙薑,你再敢不幹不淨的欺負君行,我對你不客氣!”

“喔嗬嗬,你這庶女竟敢說對我這世女不客氣?”趙薑似聽到天大的笑話一般,狂妄地道:“我倒想看看你怎樣對我不客氣。”

她狂態發作,色迷迷的睨著兩人,目光左右遊移,最後還是落在笑笑臉上,眼神從上至下緩緩遊移,伸出猩紅的舌頭在上唇舔了舔,神情十分猥褻。

笑笑氣得臉色發白:“你別逼我!”

“我不逼你,這小倌我也玩夠了,你要就拿去,我隻要他!”趙薑伸手往君行一指。

她知道笑笑將君行聘為正夫之事,有心羞辱她,言辭更是狂妄。

“欺人太甚!”笑笑怒極。

“嘿嘿,蘭陵王府的任少爺孤身闖入人家,踹開我西南王世女的房門,自薦枕席,這樣的事傳將出去,不知丟的是誰家臉麵!”趙薑踏前一步,她**的長腿自袍下伸出,炫耀一般亮在眾人麵前。

君行一瞥,臉色一冷。

“再說,你若是不願在這種地方將就,本世女也可給你個寬限。等我回去後讓我母王上門提親,賞你做我的小爺罷。聽說任少爺在蘭陵家當了幾年管家,將個王府打理得是頭頭是道,我母王可是一直讚不絕口的,蘭陵王卻是小氣,借個人也不肯,既然借不到,索性就娶了來放著。玩厭了就幫我**府中下人好了。”

一麵說得得意,一麵輕佻的伸手來把君行的下巴。君行側臉避開,冷目一掃,一道寒光刀一般割來。

趙薑心中一寒,隨即被激起怒意,她性子最是桀驁,越是得不到的越是要撈來好好折辱一番,當即冷笑兩聲。

“擺什麽臭架子!隨便叫你兩聲少爺,你還真把自己當東西了!當我不知道你的醃臢事兒,我母王求了多少次了,蘭陵王死活不肯借人,你的簪禮還是十八歲才行的,看你還真把自己當清白人了。照我看,從蘭陵娬到蘭陵悅,蘭陵王府上下,都不知多少人爬上過你的禤了,母女同襟,都是因你這個妖孽,還裝什麽清高!我肯要你當小爺,還是看你有幾分顏色,疼惜了你,你還給個鼻子就上臉的……”

話聲突歇,頭猛的一側,避過一樣黑乎乎迎麵丟來的東西,卻是笑笑氣極,撿起腳邊的盤碗便朝她扔去。

一隻不中又連扔幾隻,準頭既好,勁道又足,趙薑再顧不上說話,閃了幾下,冷不防胸前被一個碗砸中,痛得她哇哇直叫。

一邊笑笑已把煙嵐塞給君行,把衣袖給擼了起來,豎起眉毛道:“你這爛人,看我不把你的鳥嘴給撕了!”

撲上前來左掌要摑她耳光,趙薑一低頭,砰的一聲,胸口已中了一拳。

趙薑又痛又怒,叫道:“你還真敢打啊!”一腳踢來。不料眼前一黑,竟踢中了翻起的桌子,自己腳上反而一陣劇痛。

笑笑閃過桌子,奮拳向她頭頂揮落。

君行忽道:“別打她頭麵!”

笑笑聽到他這麽一說,想起她娘跟自己娘還是好朋友,手臂一偏,勁力略收,砰的一聲,打在趙薑右肩上。

趙薑武功強在馬上,使的兵器又是長槍,不擅近身擒拿。笑笑仗著身子靈活,在這放滿雜物的狹小房間舒展開來,更是如魚得水,隻把趙薑打得節節後退,毫無還擊之力。

她被打了幾拳,雖不傷要害,但也頗為疼痛,漸漸惡向膽邊生,趁著笑笑一拳打來,她一個踉蹌,向前摔倒,順勢左肘往後撞出,撞在撲上來的笑笑腰眼之中。

笑笑哎喲一聲,捂著彎下腰去。

君行急道:“沒事吧!且退下去!”上前要護她。

笑笑忙道:“你千萬別過來,跟這**賊動上手,你的名聲都被她毀幹淨了!”

趙薑獰笑道:“進來是兩個,我不讓你一雙打橫抬出去我就不姓趙!”站起身來,手裏多了個黑黝黝的鐵盒子,對準了笑笑。

笑笑一怔,覺得這姿勢怎麽看怎麽熟悉,難道是什麽“暴雨梨花釘”之類?

果然趙薑已獰笑著說,“我手中這盒子名喚‘搜魂’,隻要這麽一板,就能在瞬間發出三百八十枚鐵針,你若不想……”

你若不想死,就給我站著別動,將身上衣服一件件脫下來,半件也不許剩……

她正盤算著要開出更多的條件,忽然眼前人影一晃,目標已經消失。身邊勁風颯然,有人已到了身側。

她應變也算敏捷,迅速異常的一縮,想轉身繼續用針盒瞄準,不妨腳下滴溜溜躺著隻茶杯,她一踩之下,失了重心,整個人往側邊矮幾倒去。

她仰麵跌下,全身重量全數壓在那矮幾上,隻聽“喇喇”一響,那矮幾竟被她壓塌了半邊。

隻得“奪”的一聲響,三百八十枚搜魂鐵針全都射到房梁去了,聲音整齊劃一,把屋梁釘成了鐵絲刷。

這一下趙薑摔得重了,手腳掙紮半天也沒爬起身來。

笑笑過去踢了她一腳,趙薑臉色大變,怒目而視。笑笑看到她腳邊橫著一個酒瓶,瓶裏汩汩流出的**碧綠濃香,正是她昨晚被騙喝了的東西。

她心裏有個疑團未解,便把剩下的半瓶酒撿起來,塞到趙薑嘴裏給她灌下去。

趙薑喝得嗆了起來,但落肚的總比笑笑昨晚喝的一小杯分量要多很多。

笑笑把空酒瓶丟在一旁,蹲在趙薑麵前看她反應。

趙薑方才慘白的臉色忽然升上紅暈來,瞪著她的眼神也不再凶狠,漸漸柔和如水,快要溢出來了。

她瞧著笑笑,忽然嘻嘻的笑了起來:“三小姐,我就喜歡你這外表如柳心性似鋼的人兒……你從了我吧……我就不去找別人……”

笑笑驚跳起來,忙去掩她的嘴。

心虛的轉頭看看君行兩人,隻見他沒什麽表情,但是臉色已經陰沉下來,而他扶著的煙嵐瞪大眼睛張大嘴,一副看著怪物的表情。

笑笑忙道:“別誤會,我跟她一點關係沒有,昨晚也不過是……”

急急咬住舌頭,她跟他解釋什麽呀!

救了他出去從此便是路人了,她這一輩子也不會再去醉月樓的,也不會再見到他的了。竟然還蠢到差點自己招供昨晚發生的事情。她恨不得打自己一個嘴巴。

忽然覺得手下捂著的趙薑喉嚨裏嗚嗚作響,似乎掙紮著要說話,她怕她說出更難堪的話來,連忙用力更捂緊了,喝道:“我跟你不是一路人,再敢胡思亂想說渾話我就不饒你!還有,你的那些欺欺霸霸的心思不準亂轉,讓我知道你欺負人了,知道一次打你一次!”

伸手在她腰眼捶了一拳:“這拳還你!剛才警告你的話我說到做到,你聽到沒有?”

趙薑弱弱的掙了一下,沒有吭聲。

笑笑急了:“你到底聽到沒有!”

君行忽道:“笑笑,有點不對勁。你鬆開她!”

笑笑一驚,鬆開手來,發現趙薑臉色已經變了,變成一種死灰色。

笑笑嚇得跳了起來:“那酒有毒!”

“不,不對。”君行放開煙嵐,走過來將趙薑翻了個身。隻見她背心嵌著一隻巴掌大小的鐵鉤,鉤尖都沒入她身體,後背的衣服洇紅了一大片。

原來剛才趙薑仰麵摔倒的時候跌在矮幾上,這幾上放著的鐵鉤便刺入了她的身體。

她逞強不說,後來又給笑笑灌了“碧魅”。這“碧魅”是強效**,也是惑人神智的,把她背部的劇痛減到最輕,但也加速了血液運行,令她流血過多致死。

煙嵐覺得氣氛異樣,偷偷走過來探頭一看,嚇得雙目一翻,暈了過去。

君行一把扶了,順勢將他放倒地上,再上前握住鐵鉤的柄一把拔了出來。

趙薑還沒死透,手腳一搐,傷口鮮血泉湧,喉嚨格格有聲,翻著白眼。

君行冷著臉,猛地將鐵鉤插下。

笑笑驚呼一聲,顫聲道:“君,君行,她,她已經死了。”

君行再將鐵鉤拔出,這回趙薑再也沒動。

他方吐了口氣,“她剛才倒下時還沒死,是我把她捅死的。”手一軟,再也握不住鐵鉤,“叮”一聲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