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帶著蓮生馳了一段,出了仙霞山範圍。

路上問蓮生:“城外你可有去處?”

蓮生搖頭。

笑笑又策馬一段,抱著蓮生下來,把兩匹馬都趕開了,背著她往一個方向走。

此刻城門已閉,她也不敢冒險在城門附近停留,隻得找個最安全的地方先過一夜。

漸漸月亮上來,蓮生見到沿路大片的菜地瓜田,河流潺潺,卻不見一處農家。

笑笑突然道:“那裏有個瓜棚,我們就在那裏過一晚上吧。”

她明明對此地熟悉,卻裝作初來,蓮生也不戳穿她。

瓜棚內有長凳木桌,笑笑把凳子拚起,讓蓮生坐在上麵,讓她稍等,自己便閃身出去,不見蹤影。

過了片刻,她抱了一包東西回來,說是跟附近農家討的。打開來裏麵有半舊的長袍,還有兩個冷了的包子。

她拿了瓜棚內的粗碗到河邊洗了,舀了水來,跟包子一起遞給蓮生。

雖然是粗糙東西,倒也幹淨。

蓮生咬了兩口,包子雖然冷了,裏麵的青菜豬肉餡還是挺可口的。

笑笑看著她吃,歪著頭道:“你怎麽就這麽相信我不會把你撇下或者賣掉呢?倒像你以前就認識我似的。”

蓮生放下包子,慢慢說:“今日我才是第一次見你,卻已有種可堪信托的感覺,或許,這就是別人常說的緣分吧。”

笑笑呆了呆,忍不住翻身作嘔吐狀。

蓮生禁不住也笑了起來。

兩人方當脫險,於這小小瓜棚之中相對而坐,談談說說,享受著暴風驟雨後難得的平靜,都隱隱覺得有種肝膽相照,天地庇佑的感覺。

這蓮生性格冷靜卻不死板,極安靜,開口卻幽默。笑笑很喜歡她,卻又想到她究竟是非常人物,還是不要跟她有所拉扯為妙。但心底深處,卻已刻下了這段過命的交情了。

等到天色微亮,笑笑出外雇了輛馬車來,抱了蓮生上車,又塞給她一塊碎銀子。悄聲道:“這車夫是老實人,我跟她說好了,城內無論多遠都隻收五分銀子,你到了地方把這銀子給她就好了。”

蓮生點點頭。

笑笑猶豫了一陣,又道:“你若是有值得信任之人,不如先去投奔她,可能比你自己回家要好。”

蓮生又點點頭。

笑笑想了想,再沒有什麽遺漏的了,便說:“就此別過,各自珍重吧。”

蓮生淡淡一笑,向她揮了下手。

笑笑退在一旁,見她跟車夫囑咐了幾句,馬車便轆轆的駛了起來。

她眼睜睜看著馬車越馳越遠,心裏對自己說,好了,送佛不必送到西的,可是……

撿了個人回來總得保證她最後能安全回家吧。

她一麵罵自己婆媽,一麵還是忍不住偷偷的掇在後麵。

直跟到馬車安全進了城,一路沒有盤查,最後,直直駛入了國子監。

她心裏暗歎蓮生果然聰明。

這個管理教育的最高行政機構和國家設立的最高學府,即便有對手的穿插布置,也絕無可能完全滲透。

文人口舌利於刀槍,裏麵的國子監學生,雖無實權,但有去見縣令等小官建言的資格,正是傳播消息最穩妥的途徑。

她回京之後,第一個所到之處不是自己的家,也不是自己的陣營,反而是相對中立的機構,可見其行事謹慎。

蓮生,看來,我是不必再替你擔心了呢。

笑笑放下心來,回到山莊,萬事不管,洗澡,吃飯,蒙頭大睡。隻待養足精神去接沉璧回家。

直睡到夕陽西下,被常玥揪著耳朵拉了起來。

洗臉梳頭換衣服,打扮得煥然一新,對著鏡子照了半天,自覺狀態良好。

再找了一塊上等絲帕把那支石蓮花好好包了,仍舊揣在懷裏,笑眯眯的坐上馬車,往林太醫府邸而去。

一路上幻想著沉璧看到自己從懷裏拿出還帶著體溫的石蓮花,雙手奉於他麵前,不知會否……

肯愛千金輕一笑,會否就是我如今的心情?

一日內,第二趟進城。

第一趟覺得馬車跑得太快,第二趟覺得馬車跑得太慢。

截然不同的兩種心情。

到了林府,笑笑也忘了矜持,自己把拜帖給了門房。

等了一陣,林月溪親自出來迎了進去。

笑笑望他身後,不見沉璧,略微失望。

林月溪把她引入廳中喝茶,她跟這個林太醫隻是點頭之交,又惦著沉璧,聊了一會兒便自覺詞窮。

林月溪卻是個不懂看人眼色的,或者說,是揣測到些什麽,但別人不說他也不會主動提出的那種端方君子。

笑笑隻得厚著臉皮說:“沉璧公子在府上叨擾多時,我甚感抱歉,也對他甚為掛念。不知可否讓我一見?”

說完自覺好像丈夫到了別人家裏理虧的求見逃妻一樣,臉皮再厚也不禁紅了下。

林月溪卻沒有笑她,認真的說:“沉璧公子正在跟鄭捷鄭守備大人手談,恐怕不宜打攪。”

鄭守備?

“男的還是女的?”笑笑立即問道。

發覺自己這話問得突兀,忙嘿嘿笑道:“圍棋麽,我也很喜歡,一起去看看吧。我絕不會打攪他們,我隻是想旁觀學習學習。”

心裏想,沉璧什麽時候學會下棋的,怎麽我不知道?

林月溪猶豫了一下,把笑笑帶到一處廂房。

笑笑左看右看,怎麽看怎麽覺得是客房。暗道,怎能在房間裏麵下棋,這林府太小家子氣了!

林月溪在房門前敲了敲,道:“沉璧公子,常小姐來看你了。”

笑笑又在腹誹,下棋就下棋,幹嘛要把門給關上,又不是做了什麽虧心事。

靜了一陣,裏麵傳出沉璧淡定的聲音,“請進。”

推門進去,窗下兩人正對坐著下棋。

那個眉宇間英氣朗朗的女子抬頭往兩人瞧著,笑道:“林太醫來得正好,我棋力不勝,正在苦惱呢。”

林月溪微笑道:“守備大人棋力一流,卻如此謙虛。我等擅自打擾了兩位雅興,真是抱歉。”

笑笑聽他兩人膩膩歪歪的,又見沉璧也不肯抬頭看自己一眼,心裏更是鬱悶。

轉頭瞧見這房間有兩進,下棋的在外間,布置得有點小型會客廳的味道,睡房的門是關著的,臉色才稍微好看了一點。

那鄭守備又道:“沉璧公子天資聰穎,雖是初學,但機巧穩妥之處,連下了五六年的老手也比不上。”

笑笑暗道,你這人拍馬屁也拍得太過分了吧!沉璧才來這裏住了幾天,即使你天天在此教他,一個星期不到的時間比人家下棋下了五六年的還要厲害,那就不必去下那五六年了,直接找你老人家教他三天就好了。

沉璧卻道:“鄭大人謬讚了,是大人教得好,又處處襄讓。”

笑笑按了按胸口,得了,還一唱一和呢。

林月溪見到笑笑臉色不好看,連忙道:“兩位請繼續,我跟常小姐在旁觀戰就好。不要斷了興致。”

什麽叫反客為主?什麽叫鳩占鵲巢?

這就是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擺在眼前啊!

笑笑見到這兩個人對坐,還親親熱熱的下著她半點不懂的圍棋,就覺得胃痛,人家說什麽她都覺得心髒一抽一抽的。

隻礙著在人家家裏,還是一個半生不熟的人家裏。

況且之前沉璧已經生氣了,她得維持形象!

風度,風度!她心裏嚷了幾百遍,勉強壓下氣來,耐著性子看那兩個手談。

她雖然沒有下過圍棋,但也知道是以占地盤來定勝負的。

眼見棋盤上鄭守備的黑子密密麻麻的一大把,可沉璧的白子卻像飄在夜空中的幾朵雲,始終占著幾塊大空。

鄭守備一子一子往空裏下著,沉璧一子一子的把他擋回去。

笑笑再不懂,也覺得鄭守備攻得並不猛烈,她留了手。尤其在看見她瞧著沉璧時,嘴角不時露出的那花癡笑容更是證明了,一切都是有預謀的。

她猛的站了起來,動作之激烈,帶起了輕微的風聲,三人中有兩人都轉頭看她,除了沉璧。

笑笑道:“我突感腹饑,不知林太醫可否……”

林月溪醒悟,忙道:“是林某怠慢了,請常小姐稍候,我馬上吩咐備膳。”說著就出房去了。

“有勞了。”

轉頭看看棋盤前那兩個,鄭捷朝她笑了笑,笑容裏似乎對她的爽直有點欣賞的意思。笑笑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長得很不錯,可是,就是覺得她笑得很討厭。

她扭轉頭去。

沉璧自始至終都沒有抬頭看她,他似乎全心都沉浸在棋盤上了,又似乎神魂正在九天之外飄**。

笑笑看著他垂頭的身影,有點怨念。

幾天不見,他好像更瘦了。

那麽尖的下巴,還要那樣埋下頭去,好像受了欺負的小媳婦,而我,就是虐待了你的壞婆婆。

……你就那麽生氣嗎,氣到不肯再看我一眼,跟我說一句話?

她哀怨的想,如果你再不理我,我的春天會凋謝,夏天會寂寞,秋天會葉落,還有,冬天會找不到火……我爹還不讓我回家……你想冷死我嗎?

她越是盯著沉璧,沉璧的臉埋得越低,笑笑覺得他已經不是在盯著棋盤,而是在盯著棋盤上某一顆棋子了。

終於,他將手裏執著的棋子往盒子裏輕輕一放,投子認輸了。

終於下完了,可以肆無忌憚的打岔了,笑笑興奮起來。

也不管那個守備還在興致勃勃的想複盤,走過來向她行了一禮。

鄭捷一怔,還了一禮:“常小姐。”以為她有事相求。

笑笑卻展開一個陽光笑容道:“多謝鄭守備百忙之中抽出空隙前來陪沉璧下棋,為他排遣時間,不致老是一頭鑽進醫書裏出不來。如此對他身體大有好處,常悅在此替公子感謝鄭守備的一番好意了。”

這個主動權是一定要爭取的,沉璧是我家的!

你陪我家沉璧下棋,所以我要謝你。

鄭捷也笑道:“常小姐客氣了。若不是沉璧公子妙手回春,替鄭某治好惡疾,哪裏來今日這等風光。我陪沉璧公子下棋,是應該的,應該的。”

笑笑有點好奇她染的是什麽惡疾,但又不想給她對沉璧再次歌恩頌德的機會,便跟她天南地北的閑扯起來。

沉璧你既然不理我,那麽我隻要扯住這個鄭捷,讓她沒空纏你,那也很足夠了。

這鄭捷談興極濃,因是外派軍官,見識不淺,加上性子豪爽,有點不拘小節,抱著不恥下問絕不丟臉的精神,但有遇到不懂之事一律虛心求教。

笑笑開始還稍微含蓄的諷刺兩句,後來看見此人根本不在意那些,壓根聽不出來,丁點兒反應也無,反倒顯得自己很小氣,也就不好意思繼續去挖苦她。

這一番談話從戰爭是從搶奪資源開始,是政治通過暴力手段的延續,說到所謂亂世出英雄,其實戰爭財很好發,倒也算是相談甚歡,不致冷場。

兩人直談到燃燈時分,林月溪把沉璧叫去後,笑笑就沒了勁兒。鄭捷卻還是像個好奇寶寶一樣,問這樣問那個的,還說笑笑跟她一見如故,是她平生僅見的奇人。問笑笑有沒有興趣往軍旅方麵發展,她可代為引薦雲雲。

笑笑想了想,說道:“你把我當朋友,我有一事問你,你到這林太醫府中來,是單純為了答謝兩位替你治病之恩麽?”

鄭捷聽她問得直接,倒也答得爽快,“沉璧公子風采世上難求,仙人之姿,顧盼含情,加上一身醫術世間罕有,於鄭某又有再生之恩,若我能求為夫君,必會此生無憾,再不會旁顧他人。”

笑笑聽得霍然站起,脫口而出:“不行不行,大錯特錯!”

“為何不行,何處大錯?”

鄭捷聞聲也站了起來。

笑笑看著比自己高了約莫十公分身材健美的鄭捷,突然覺得有點氣餒。不過,我家的人,怎容你覬覦!

她在身側握緊了拳頭,深吸了一口氣:“因為沉璧他已心有所屬,絕不可能答應你的。”

鄭捷道:“沉璧公子從來沒有跟我提過。”

“那是因為你跟他並不熟絡,試問怎會有人將自己的隱私告訴一個缺乏信任度的人呢。”笑笑得意洋洋的說。

“那也是。”鄭捷恍然大悟。

“聽沉璧公子說,小姐曾經救過他,對他恩同再造,可比父母,也難怪他對你如此信任。”

恩比父母?

笑笑眼前一黑,撐住,扯出個笑來:“那是他的誇張之語,其實我和他,也就是比知己稍微要親密一些。”

鄭捷道:“既然是知己,他可有告訴你他心上人是誰?”

笑笑暗道,賭一把了!

握拳道:“這等私密事情,沉璧內斂,自然不會輕易告訴別人。不過你若去問他,他不定會告訴你。”

讓他直接告訴你,讓你徹底死心最好!

鄭捷道:“這麽說來你也不知道了?”

笑笑道:“雖然我不知道,但那必定是個性子溫柔,待人體貼,知識淵博,武藝超群的美人。”

鄭捷哈哈大笑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好像我恰好知道一些!你剛才說的都是瞎猜,沉璧公子親口告訴我,他最愛鑽研醫學藥理,於人世間情愛無意,不願托身世間女子。”

笑笑覺得臉上火辣辣的,似被當麵扇了記耳光。

強忍著道:“他這樣跟你說的?”

“當然,他神情認真,絕不是打誑語。”鄭捷仰頭長歎:“可見沉璧公子不但貌美,內心也皎潔如雲,誌向有如……”

“停!”笑笑舉手打斷。

“難道你不知道世間上還有一件事情叫做婉轉的拒絕麽。我可以絕對肯定,他是在拒絕你,因為怕你傷心,所以才說他終身不嫁。”

鄭捷不悅,“常小姐,你雖跟他情同母子,可是這婚姻之事……”

笑笑勃然大怒:“誰說我跟他情同母子!我跟他同年!他還比我大一個月零三天外加兩個半時辰!”

兩人正爭得不可開交,林月溪過來說晚膳準備好了。見到兩人臉紅脖子粗的,奇怪地問在爭論什麽問題。

笑笑氣呼呼的別轉臉不理。

鄭捷卻說:“常小姐身為沉璧公子長輩,卻對他的終身大事毫不關心……”

笑笑怒道:“我不是他長輩!”

一眼看見沉璧站在外頭,跳出來扯住他胳膊:“沉璧,你告訴她,我不是你的長輩。”

沉璧靜靜抽出自己的手臂,說:“小姐不是沉璧的長輩。”

笑笑得意的像鄭捷揚揚下巴。

“不過小姐是沉璧的主子,素有尊卑之分。”

笑笑愣住。

鄭捷點頭道:“即使是這樣,也不該任你埋沒一生,拘著你不放。”

笑笑真的快被她氣死了,死死忍下,吞了口氣,轉頭對沉璧說:“沉璧,你打攪人家也好久了,這樣子會影響林太醫正常作息與工作的……”

林月溪插話:“不會不會,跟沉璧公子一起鑽研,我受益匪淺。”

笑笑在心裏射出萬支飛箭,把林月溪射成了箭豬。臉上卻滿是哀懇:“即使林太醫客氣的不好意思趕你走,可是,我的莊子很需要你呀。大家不見你都忘了去工作,田裏的瓜菜都焉了,雞啊鴨啊都不肯生蛋,連豬都吃不下飯……”

她見沉璧臉上還是沒有表情,狠了狠心,正打算說:“我沒吃到你煮的藥膳都快一個星期了,我瘦了好多,覺也睡不好。”

突然鄭捷插話道:“啊哈!有那麽誇張嗎?難不成沉璧公子在你家莊子還要種瓜澆菜,喂雞飼豬麽!”

笑笑在心裏飛出萬把飛刀把她釘到牆上,再一柄六尺長槍刺個透心涼。

可惜一口氣泄了,再說也沒了那種氣勢,剛要開口,沉璧已說道:“我出來時已經吩咐下去,他們會按安排行事,且是平日熟悉的功夫,不會出差池的。”

分明是她剛才所說的那種,婉轉的拒絕。

鄭捷卻說道:“不過沉璧公子在太醫府上久居也不是辦法,不若還是先回去,我日後也可到莊子正式拜訪。”

笑笑暗道,你敢到我莊子看我不把你一隻白眼狼打成白眼豬頭!

臉上神色卻更是可憐巴巴,幾乎要哭出來似的:“沉璧,既然鄭大人都這樣說了,你,你就跟我回去吧。”

沉璧神色微動,卻仍是不點頭。

林月溪這時過來道:“雖然很是舍不得,但既然常小姐親來接迎,沉璧公子就隨她回去吧。隻是先要在此用畢晚膳,我方放行。”

這回沉璧終於沒有反對。

笑笑大喜,點頭道:“很好很好,我肚子餓得不行,快吃,快吃。”

四人圍了一桌。

笑笑心情大暢,桌上無論雞鴨魚肉還是青菜瓜脯,均是覺得味美無比,食指大動。

她知道沉璧喜歡清淡的口味,嚐到麵前一盤蝦仁扒節瓜滋味甚美,便用銀勺舀了一勺想送到沉璧的碗裏去。

遞到一半,卻發現他的碗裏堆滿了菜,諸色皆全。

她放不進他碗,隻得轉向放進自己碗裏,心裏奇怪沉璧什麽時候拿了這麽多菜的,她好像都沒有見到他動過筷子。

一麵吃,一麵盯著他吃。

這回讓她看出點門道。

沉璧是沒有動筷子夾菜,他碗裏的菜都是旁邊的鄭捷夾給他的。那姓鄭的使得一手好筷子功,下筷飛快,一塊沾湯帶水的魚片從離盤到了人家碗裏,滴水不落。

笑笑心道,你就獻殷勤吧,沉璧不喜歡吃肉,你夾再多也沒有用。

突然看見沉璧在咬冬菇,那卻是埋在雞肉下麵的,定也是鄭捷夾給他的。

頓時心頭一酸,“啪”的一聲,將筷子拍在桌上。

眾人都止了動靜看著她。

笑笑道:“我想起了有件東西是要給沉璧的,剛才都忘了,現在方才記起,若是不拿出來,說不定等下就忘了。”

林月溪道:“不要緊,常小姐拿出來便是。”

說完便架好了手裏的筷子,等她拿出來。

笑笑見到有人重視,心裏安慰,便自懷裏掏出那支石蓮花,雙手遞到沉璧麵前,特意在燈光映照下,一層層的打開那包裹著的絲帕。

她想像著沉璧驚訝而感激的表情,嗯,這東西很珍貴,說不定林月溪在旁邊也會發出驚歎,那就更完美了。

當石蓮花暴露在燈光之下時,沉璧的表情果然發生了變化,他凝視著那支珍奇的草藥,眼神一下子深邃了去,唇微微顫動著,凝注著草藥不願抬起頭來。

林月溪果然在旁發出驚呼:“這是石蓮花啊!世間難求,治毒瘡的良藥啊!”

笑笑點頭,不由自豪的昂起頭。

感動吧,羨慕吧,要得到這東西,不但得有心意,還得有能力!

她正想說,沉璧,這是我為你去采的,你看在它的份上,原諒我過去的錯失吧。

突然鄭捷在旁邊發出一聲驚呼。

笑笑不耐的轉頭,你也懂嗎?學人叫什麽叫!

鄭捷卻指著那支草藥,顫顫的說:“原來這就是千金難買的石蓮花啊!沉璧公子,原來你是為了我如此的耗盡心力,怕我舊病複發,特地囑人去尋這珍奇藥草的麽!”

笑笑道:“等一下,什麽叫舊病複發?什麽叫特地囑人去尋?你給我解釋清楚!”

我是什麽時候變成路人甲的?

還變成了為你盡心力去找藥的那個路人!

鄭捷一副感激得想哭的表情,指著石蓮花道:“我今天才知道救我性命的藥草原來長得如此模樣。三個月前,我身上長了個大毒瘡,熱毒攻心,眼看性命不保。幸虧沉璧公子耗盡心力為我尋出藥方,還拿出他珍藏多年,獨一無二的石蓮花為我合藥,才救了我的性命。今日公子再尋來此藥,定是怕我餘毒未清……”

笑笑叫道:“什麽怕你餘毒未清,這是我采給他的,不是他叫我……等一下,這不是重點。我問你,他那支石蓮花是給你合藥用了?是三個月前?”

鄭捷點頭,眼中含淚,充滿感情的回憶著:“我永遠記得,那是三個月前……那個晚上,我毒瘡迸發,疼得死去活來,沉璧公子出現了!他拿出親手所寫的藥方,告訴我,我的病並非無救,讓我看到求生的希望。又告訴我,治毒瘡的特效藥是石蓮花,他恰好收藏一支,願意為我……”

“行了,不必再說!”笑笑一拍桌子,憤然離場。

走了兩步,勉強回頭一笑:“我突然想起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

怨念極深的說完後麵那句,大步走出院子。

很好,很好。

三個月前貢獻出稀世藥材,救命之恩,種下孽緣。

三個月前!

她牙齒咬的吱吱響,你這死白眼狼,居然早就想勾搭我家沉璧。

難怪他會生我的氣生到離家出走。

難怪他剛才一開始還不肯跟我回去,可是那白眼狼一說話,他就肯了。

難怪寧願寄人籬下跟你下棋。

難怪……

會不會有那麽一天……

寧願嫁她為夫,做她的此生無憾,也不願占我心中二分之一?

突然之間,眼前一切景物皆變模糊。

心痛得,就像被狼咬了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