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聽了笑笑難得一聞的承擔話語,臉上卻不見什麽表情,淡淡道:“你雖如此說,但口說無憑,我要如何信你?我又怎知你誆我弟弟到了扶鳳,不是作為人質要挾一朝要挾於我?”

笑笑苦笑道:“若真要要挾你,也不必送他回來了。”

女皇沉吟了一會兒,取出一隻指頭大小的銀笛吹了一下。侍者出現,女皇跟他低聲吩咐了兩句。

笑笑覺得煙嵐的手更冷了,還在微微顫抖。

正在疑惑,忽見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托著一個盤子走了進來。

這男子打扮跟其他侍者一樣,但長得劍眉星目,氣質相當硬朗,其臉上帶著一股冷傲的神情,目不斜視。他走至幾前,跪在地上,將手裏托著的盤子放在幾上,再膝行幾步,挪到女皇膝旁,女皇一伸手,讓他倚靠在自己腿上,動作極其自然親密,使人感覺這人比其他侍者地位高上不少。

女皇對著放在盤上的一杯酒揚了揚下巴。

笑笑一看,這酒碧綠一泓,靜如暖玉,冷冷的照出人影來。

女皇道:“喝了它,我就會知道你心裏在想些什麽。”

“什麽?”笑笑大吃一驚,這時代還有FBI那種微型感應器麽?

“這酒裏麵下了‘牽機’,你喝了以後需得每隔半年服食一次解藥,不然會血液倒流而亡。以後我會給你一年的解藥,每年解藥吃光時,你就來跟我要吧。”

女皇淡淡道:“不過,你若是肯留在這裏不走,這酒也不必喝了。”

笑笑道:“陛下倒真看得起我,不怕我留在貴國當了扶鳳的臥底麽?”

女皇道:“你人都在我眼皮底下,還怕你玩出什麽花樣!”

笑笑暗想,我把她的未來夫郎還有弟弟都搶了,她現在沒有一劍把我宰了,已經算是很大量了,要借什麽毒酒的來控製我,多半是為了出口氣。

更何況,我扶鳳國地大物博人傑地靈,難道還解不了你這蠻夷之地的區區小毒麽。

更何況,我還大可以用個障眼法把喝盡口的酒都偷偷吐出來。

主意拿定,便伸手拿酒來一飲而盡。

不料她杯子方離唇,煙嵐忽然撲上來,一口噙住她的嘴。

她大吃一驚,正要推開煙嵐,一條香甜軟滑的小舌頭已撞開牙關衝進嘴裏,迅速找到她的舌頭,糾纏在一起。煙嵐的吻熱烈纏綿,甜甜的、軟軟的、滑滑的,笑笑被他攪得一番顛倒,那本想著要吐的酒一多半都滑下了喉嚨,剩下小半卻給煙嵐的舌頭給卷走了。

過了片刻,煙嵐才微喘著離開她的嘴,臉上紅撲撲的,眼睛水霧彌漫,垂下眼簾,胭脂小痣盈盈欲滴,極低也是極堅決的說:“西旦努,我也喝了牽機酒,如果小姐毒發死了,我也跟她一起死。”

笑笑一陣感動,卻是無言,隻緊緊握住他手,暗道,我家煙嵐這般維護我,現在是連性命都押上了,我若是辜負了他,可真是要挨天打雷劈的。

女皇擺手道:“說這些做什麽,我又不是想要她性命。”

一麵對笑笑道:“我身邊男人雖多,可要找真心誠意陪我死的,恐怕找不出幾個,我佩服你!”

聽了這話,她膝旁斜倚的那個男人動了動,仰頭來瞧她,眼神裏露出不服氣的神色。

女皇隨手拿起幾上酒杯,遞了給他。那男人一聲不響接過喝了,眉眼飛起一縷紅色酒意,英氣撲麵。

女皇道:“現在我跟你已是自己人了,也不必過於提防,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

見到笑笑稍帶疑惑的樣子,微笑道:“我的名字叫西旦努,就是啟明星。我在扶鳳那幾年,給自己取了一個另外名字:星臨,你也可以如此叫我。”

說罷,星臨舉杯勸酒,言語動作都比方才熱情了許多,應是已對她完全放下心來。

又喝了一回,笑笑已有些醉眼朦朧。

星臨卻道:“常悅,你是扶鳳高官,行事應比旁人方便,我有一事要托付你。”

雖說是托付,語氣卻不容推托。

笑笑心道,原來逼我喝毒酒是為了讓我替你做事,你也是一隻狐狸。

臉上卻表情認真,問:“隻要力所能及,自必盡力而為,不知是何事呢?”

“我將弟弟許配給你,不能履行對我飛鷹將軍的承諾,覺得對她不起。須得替她做一件事作為補償。”

“西旦努。”煙嵐又在旁邊不甘心的叫了一聲。

星臨也喝了七八分醉,醉意上湧,原本婉約的眉目此刻盡作不羈。伸手一拋,將一塊黑黝黝的鐵牌擲於桌上,“啪”的一聲,冷冷問道:“麗雅努,你還記得這是什麽?”

煙嵐一瞧,垂下眼簾,眼皮上的小痣一陣不安的顫抖,低聲道:“我不記得了。”

星臨冷笑道:“當年扶鳳那算命之人說你良配非同常人,那人信奉之神乃獸首人身,我與你都立刻想起那是飛鷹族長的標記。飛鷹族的安葦是我好友,跟你也自小相熟,那時我便斷言你命中之人便是她,難道你都忘了個幹淨?”

煙嵐閉上眼睛道:“我一點也想不起來了。我被人擄走,灌了很多藥,什麽都忘個幹淨,就算是你,也是見到了才認出來的。”

星臨道:“你若真是不記得,為何不敢看這鐵牌一眼?”

笑笑見到那鐵牌上鑄著一個鷹首人身的圖案,又見到煙嵐雙目緊閉,臉色蒼白,不敢去看,便猜到其中緣由。忙哈哈笑道:“星臨陛下,你說得不對了,所謂的獸首人身,獸為走獸,乃是有四肢在地上跳跑之獸,並非飛禽。這鷹是天上飛的禽類,可不算是獸類。”

“若說獸首人身的神,隻有我那隻吉蒂貓才算。所以啊,我才是煙嵐命中注定的人。”

這番話,若是換了以往,笑笑無論臉皮如何之厚也是說不出來。隻是她現在經了人事,又自丹麒的苦求中頓悉了人世無常,冷暖自知,花開堪折的道理,對感情的態度豁然了不少,直到此刻,才真正理解了常玥跟她所說的不必苦求,自在圓滿之意。

她既知煙嵐已願跟她生死相依,便要奮力將他圍護過來,以爭取兩人感情天地的圓滿。

心意到處,隨口侃侃說來,卻不予人分毫輕浮之感,令人隻覺其誠。

聽到她這麽一說,煙嵐眉睫一抖,徐徐睜眼,滿是驚喜的瞧了她一眼,又看了那鐵牌一眼,緩緩搖頭,這回臉上已滿是堅決之意了。

笑笑道:“不過這飛鷹將軍想也是誤會了這些年,我覺得她也是個癡情人,幫她做事也沒有什麽,隻要星臨陛下說出來,我自當竭力幫忙。”

星臨瞧了她一會兒,道:“她要找一個人,這人是個男人,今年應是十九歲。他現今應流落在扶鳳國,麵目不知,但其右乳下有一條疤痕,一指長短。”

聽畢,笑笑已隻有發呆的份了。

竟然隻有這麽個記認,難不成真的把她當成是色中餓鬼,要一個個去剝年輕男人的衣服麽?

星臨瞧到她臉色,冷哼道:“若是容易辦的事情,也不會拖了十多年。”

笑笑唯唯諾諾:“沒錯,隻是可否再給些此人信息,比如說姓名啊,身高啊,體重啊,還有,尋他是為了做什麽?”

星臨猶豫了一刻,道:“這人還是嬰兒時便已流落扶鳳,他身上係著飛鷹一族的血仇,別的你就不必知道了。”

笑笑暗道,原來是尋仇,那我就不想給你多費力氣了。作出一副遺憾表情:“如此,可真是難找。”

星臨道:“找不到也不是不好,說不定此人早已死了,但若是未死,始終是個禍害。”

又道:“這人身份機密,你尋人之事隻能私下進行,不能教旁人得知。”

笑笑至此方知,剛才女皇逼她喝藥,多半不是怕她造反,要不打仗的是皇帝,她位子再高也左右不了,應該是為了現在托付的這件事,要她保守秘密。

她隱隱覺得此人不隻是那個飛鷹將軍的仇人那般簡單,但見女皇不願多說,看來這秘密非同小可,她也不想知道。

女皇這時又說:“你現在是我弟妻,若是有什麽為難之處,可來找我。扶鳳國若容不下你,這裏總有你一席之地。”

笑笑知道這倒不失是一條好後路,忙慎重地道了謝。

又喝了一回,女皇有些醉了,握著杯隻往身旁那男侍嘴裏灌,那男子喝了幾杯,臉色泛紅,英朗眉目染上幾分狂野之態,靠在星臨腿上漸漸便動作大膽起來。

女皇心神**漾,也不說話,起身扶著那男侍便去了。

廳中隻餘笑笑跟煙嵐兩人。

煙嵐不知想到什麽,忽然紅了臉,低下頭去一言不發。

笑笑感激他方才一力回護,若不是他,隻怕自己早就死了。見他忽然害羞,也不去取笑,默默了一陣,低聲問道:“煙嵐,我聽到你姐喊你麗雅努,那又是什麽意思呢?”

煙嵐啟唇正要回答,外頭進來一串人,手裏捧著大大小小一堆東西,把兩人圍在中央。

那串人操著方言嘀裏咕嚕說了一堆,煙嵐滿臉飛紅,低聲對笑笑說:“小姐,西旦努的意思,讓我們今天晚上就成親。”

“啊?那不是……”太急了麽?話沒有說完,那串人兵分兩路,一半人擁著煙嵐去了,另一半簇擁著笑笑到了一個房間。

這房裏備著一個高及脖子的大木桶,裏麵已放滿熱水,白霧縈繞。

那幾個侍者過來侍候笑笑,笑笑連忙止住,將人都趕了出去,自己脫衣,跳進桶裏。

方泡得渾身發軟,被趕出去的人又返回,嚇得她忙將頭埋進水裏。等她再冒出來時,自己的衣服已被取走,旁邊的架子上放了一套花團錦簇的雜色長筒裙。

這套衣裙穿起來倒有幾分現代的風致,異常濃重的民俗風,式樣簡單,布料花樣卻是花得令人目眩頭暈。

接著又是一番打扮,笑笑覺得自己的頭發被兩雙手扭來擰去,越來越重越來越緊,難受得要命。可惜她無論說什麽人家都聽不明白,等到停手時卻已是大功告成。

她瞧著銅鏡裏麵那顆因為頭發纏上了豔色布條顯得比原來的大了三倍的腦袋,“啪”的一聲將銅鏡壓在桌麵上,發誓不徹底擺脫這副裝扮前不再照鏡子。

打扮停當,已是夜幕低垂,疏星初起。

侍者把她帶到一個空闊的草場,又牽來一匹馬,將韁繩放在她手裏。

這是……?難道這侍者是內應,知道事情又起變化,這是讓她逃跑麽?

正在胡思亂想,突然場外火把漸次亮起,數以百計的火把擎在黑壓壓的圍著草場的人們手上,眾人都盯著場中心的她,忽然齊聲歡呼起來。

笑笑雖然聽不懂別人在喊啥,卻覺得那語氣似乎在吆喝催促著自己做什麽事似的,滿含著熱情鼓勵之意。

她遊目一轉,赫然發現草場偏西的一個木製高台上,盈盈站著一人,身上穿著朱紅花青交雜的彩衣,頭上戴著銀晃晃的泡帽,上麵鑲著串珠和金銀飾片,閃亮奪目。那人微微輕轉過身來,似隨時會被風吹下來似的,體貌皆有一種嬌怯之意,正是煙嵐。

笑笑吃了一驚,煙嵐素來畏怯,平日爬上桌子掛燈籠也是不敢,現在站在這麽高的地方,豈不是嚇壞他麽?

這時一個侍者靜靜走了過來,用不大熟練的漢語道:“燈籠射下,接住新郎。”將一副弓箭交在她手裏。

笑笑認得他就是那個侍奉星臨的侍者,暗想他不是侍寢去了嗎,怎麽神出鬼沒的又出現在這裏。接過弓箭,道:“謝謝!”

侍者麵無表情的退了開去。笑笑又想,這人跟春和倒有幾分相像,身材像,氣質像,脾氣更像。

她握住弓箭,翻身上馬。

場外眾人又呼喊起來,這次滿是興奮之情。

她一夾馬肚,座下白馬小跑起來,越跑越快,她繞著那高台轉了兩圈,仰臉笑問道:“煙嵐,你準備好了嗎?”

台上的煙嵐雙手緊緊抱著台中心掛著一對紅燈籠的柱子,臉色有點蒼白,聞聲卻睜大眼睛,很堅決的點頭。

笑笑大聲道:“煙嵐,我好歡喜,你是不是也跟我一樣歡喜?”

煙嵐一怔,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又點起頭來。

笑笑哈哈一笑,彎弓搭上雙箭,抽指一放,雙箭齊出,柱子上的燈籠已同時飛墜。

煙嵐低呼一聲,閉上眼睛,跳了下來。

笑笑怕他驚恐,見他動作已離鞍躍起,飛到高台一半,將他接在懷裏,旋身穩穩落在馬背上。

場外眾人爆出熱烈的歡呼聲來,紛紛將手裏拿著的包裹著銅錢碎銀的彩綢包子往場內扔,有的還特意要扔到新人身上。

笑笑一麵閃躲著那些密集如雨的彩物,一麵低頭問道:“煙嵐,你怕不怕?”

煙嵐眼睫微顫,眼縫內漏出盈盈波光,低如蚊蚋的說:“煙嵐知道小姐一定不會舍得讓煙嵐害怕,煙嵐……不怕。”

笑笑情潮暗湧,俯頭在他頰上大大親了一口,有心要讓眾人看到自己對她們的小王爺寵愛異常,策馬繞場數周。直到眾人的歡呼聲漸漸力竭,彩物大雨告一段落,才圈馬出了草場,直奔若曦國王為兩人準備的新房。

是夜,紅燭高照,新人對坐。

笑笑看看無人,自身上累贅衣服中摸了一番,掏出兩隻淺淺的燈盞。笑嘻嘻的說,“這是我從洗澡房順來的燈盞,洗得好幹淨了,你看,像不像我們扶鳳的酒盞?”

煙嵐自進門來都紅得像隻熟了的蝦子,微垂的眼簾抬了抬,哼哼了一聲,說是像。

笑笑將桌麵那對酒碗放在一邊,端起壇子,將酒倒進燈盞裏,遞了一盞給煙嵐,道:“煙嵐,我還沒有跟人喝過交杯酒,你陪我好不好?”

煙嵐羞答答的接了杯子,與她勾臂喝了。隻覺得那酒好像活的,一下子就自己溜進了他肚子,他根本就嚐不出是辣是酸,是濃是淡。

他垂目又等了片刻,卻不見小姐有動靜,大著膽子抬眸去瞧。卻見那人擎著空燈盞,正瞅著麵前一對紅燭,燭火在她眸子裏躍躍跳跳,那副神情卻是癡了。

“小姐。”他低低的喚了一聲。

笑笑一愣,忙笑道:“我走神了,你剛才說了什麽?”

煙嵐心中一酸,小姐,我已是您的人了,您何必還將心事瞞著我呢。

他也不提那辛酸往事,隻仰著臉兒笑盈盈的說:“小姐今天不是問我名字麽,麗雅努在我族裏是月光的意思。”

笑笑點頭讚道:“真是好名字,你就是個月光仙子一般的妙人兒。”

煙嵐微一抿唇,眼波流轉,綻出一個魅惑的笑來。他的容貌原本就長得嬌媚,此刻朱唇微抿,嘴角下麵顯出一個淺淺梨渦,嬌媚婉約,頓時一室生春。

他低聲道:“春宵苦短,讓煙嵐來服侍小姐吧。”說著上前便幫笑笑解衣。

笑笑臉紅,忙道:“衣服我自己來,你幫我解了頭發好了,哎喲,這個東西快要把我的脖子給壓斷了。”

煙嵐“撲哧”一笑,慢慢把她頭發解了,再用手插入頭發裏,替她緊張的頭皮輕輕按摩。

笑笑把外衣脫了,這時倒真開始緊張起來,畢竟她還沒有試過這麽一套正規步驟從頭做下來,想著等下要做的事情,頓時心跳不已。忙道:“煙嵐,你也別弄了,我……先上床躺躺,你……弄好過來。”

她倒在**,拿被子蓋住自己,暗想,什麽叫做弄好過來,你真不會講話,這不是叫他剝光了過來麽!

卻見煙嵐手下不停,解下頭飾,跟著便是一件接一件脫衣服。

笑笑看得臉紅心跳,眼見煙嵐已脫剩貼身小衣,纖瘦的身體呼之欲出,他還準備繼續,忙漲紅了臉道:“煙,煙嵐哪……把蠟燭滅了好不?”

煙嵐道:“小姐,洞房之夜怎能滅燭呢,這燭是要燃到天明的呀。”

說罷,最後一件貼身小衣也已落地,他盈盈轉身坦然站在燭下。

笑笑血液直衝上頭,忙閉上眼睛。過了半晌,不聞動靜,稍稍啟開一絲眼縫,隻見煙嵐仍站在原地,絲毫不動。

她漸漸感染到煙嵐的鎮定,不禁睜開眼睛,紅著臉跳著心瞧著他。

煙嵐身材瘦不見骨,線條極是柔美。他膚色瑩白,此刻不知是在燭光映照下還是受她注視,皮膚泛起了一層紅暈。

笑笑的視線從他臉到肩到胸,煙嵐的皮膚極美,但細看之下,隱隱見到極淡的粉色疤痕,有些似是受到鞭打,有些卻是烙痕。

笑笑的目光沒有在那些淺痕上停留,一路而下,隻見肚臍下麵一縷紅線直下,正是曾從丹麒身上看到過的,那紅線潛入萋萋芳草中沒了蹤影,那一團粉紅小鳥一般靜靜伏著,隻見純美之態卻不覺情色,看得人心中又是溫柔又是憐惜。

她瞧了一陣,收回目光,低聲道:“天冷,你還不過來麽?”

她瞧見他身體,想起當日初見他那時,還是自己自命清高,信口雌黃,說什麽要一個若即若離似遠還近之人,結果把他給點了出來。後來再見,他已被剝光衣服捆得不堪在那裏被人淩虐……再後來為他殺人逃亡,疲於奔命……這個人,一路追隨自己,磕磕碰碰,吃盡苦頭……不,他本是族長之子,卻被人拐賣,沒入青樓,原本被供著捧著的人生……自是比她苦的多了,難為他怎樣熬得下來……若不是她一時興起帶了出來,不知以後……哪裏想過會有今天……

她心中忽感一陣酸楚,眼簾微合,眼中淚意彌漫。

人生無常,真個是“言是定知非,欲笑翻成泣”啊!

身上一陣寒意襲來,一個清冷的身子已鑽入被中,她打了個冷戰,那身子似乎怕冷著了她,往床外挪了挪。

笑笑忙伸手攬了他過來,覺得他身子冷得有點僵,她連忙貼緊,又握住他冰冷的手合在掌中不住揉搓。

過了一陣,那僵冷的身體暖熱過來,也漸漸柔軟放鬆起來。兩人肌膚緊貼,手足相抵,彼此體溫傳來的熱度,蒸得人熱熱的,懶懶的,心頭漲滿著盈盈的滿足感。

過了不知多久,煙嵐忽然低低的喚了聲:“小姐……”

“嗯……”笑笑睡意彌漫,用鼻音回應他。

煙嵐的皮膚真好,軟軟的,暖暖的,這樣抱著真舒服。

“小姐……您看到了嗎……煙嵐等您好久了……您一直看著煙嵐……煙嵐的心都不跳了……小姐啊……我以為您……永遠也不……”

永遠也不會讓我靠近了,永遠就隻能這麽孤單的、卑微的祈望著,直到凋落。

他忽然住了口,身體開始輕輕的抽搐起來。

“煙嵐啊,我覺得……你想太多了吧。”笑笑睜大眼睛,瞧著他沾著淚水眼角濕潤的臉,徹底心疼了起來。

“從以前到現在,你都讓人放不下……你放心好了,我會永遠在你身邊,你不要害怕。以往的那些苦都忘了吧,以後我再不會讓你受苦了。”

“永遠麽……”煙嵐眨了眨眼睛,透過淚霧,輕輕綻放出一個柔美的笑容來,胭脂小痣也像在刹那變成了花心中的蕊。

“小姐,您不嫌棄我麽?”

“說什麽話呢,你現在是小王爺,比我身份尊貴著呢。”

“不,煙嵐不想做什麽小王爺,煙嵐隻想留在小姐身邊,一輩子侍奉您。”

笑笑凝視著他的眼睛,晶瑩的光芒,宛若寶石。

可她知道,即使是世上最堅硬的鑽石,將它的碳份子用光束打碎,鑽石可以變成灰。

俗世的榮華光采,到最後不過是塵土。

隻有這一刻的情真,才是永遠存在於心,才是最可寶貴的寶物。

她心中充滿了對命運的感激,一點點的,極虔誠的,極輕極輕的親吻上他的唇,一種溫暖的、柔和的、明亮的東西慢慢從胸臆擴散開來,驅趕開寒冷和黑暗,漫天漫地。

愛與希望,原本就如上帝之於光,於山窮處,於水盡處,說有,便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