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麒知道了笑笑收了沉璧的事,臉黑了兩天。

笑笑精心塗抹了一堆圖樣,每天讓他挑,說是回京馬上就讓迎霄寶閣給造出來,獨一無二,天下間隻造給他一人。

要說他長在皇室,什麽金珠寶貝沒見過,還真沒見過長了一張大嘴還會咧嘴到耳根子的鴨子,也沒有見過大圓耳朵白臉還有誇張眼睫毛的耗子。

最後變成了不是為了爭位次而生氣,而是為了選哪種玩物而煩惱。

笑笑這個時候特別財大氣粗,揮一揮手,別選了,喜歡就全要了!

丹麒眨巴著眼睛:“雖然你認識俞迎霄,可他真的肯替你做這些麽?不是說把萬兩黃金堆在他鼻子底下他也不屑一顧麽?”

笑笑道:“他才不是替我做的,他是替自己做的。我是迎霄寶閣的股東之一,還是首席設計師,他反倒要來討好我呢。”

瞧著丹麒瞪得溜圓的眼睛,那崇拜的眼神使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回程都是坐車。

因為有病人,笑笑原本也嫌木頭車輪顛簸,讓把車輪子挖出槽,填上粗布,緩衝一下。

她把沉璧接到自己改裝過的車上,雖然不大懂服侍人,但放在眼前每天看著總是沒差的,何況論到醫藥調理,誰能比得上沉璧。

沉璧仍舊沉默寡言,沒有吃什麽藥,也睡得不大好,還是笑笑每天都強迫他去睡覺才去睡,沒有半點自覺性。而且他的睡眠極淺,一點點風吹草動都會睜開眼來,可隻要瞧見坐在旁邊或對麵的笑笑,便會立即寧定下來,有時隻是睜一下眼,又馬上閉上,快得好像根本沒有看到什麽……即使是這樣,那氣色也眼看著一天比一天好起來。

丹麒是皇子,還是沒有出嫁的皇子,自然得呆在自己的鑾駕上。這小孩不但坐不定,還粘人,是一天到晚宣太傅到他車裏商量大事。

笑笑煩死了,最後跟鄭捷喝了頓酒。正好鄭捷是借酒澆失戀的愁,原本被她好十倍的酒量打了個二折,再讓她偷工減料的用水兌到自己的酒瓶裏,硬是灌了個九成醉,讓她拍了肩膀,以姐妹相稱,什麽事情都暈叨叨的“通融”了。

對外就說皇子身子欠安,需要沉璧診治,一並收到太傅的馬車上來。

飛鷹將軍知情後,曾不屑的表達了自己的意見:“成何體統!”

忘了說,這人送著送著竟然一直送進扶鳳國裏麵來了,隨著離京城越來越近,她的樣子越漸悠閑,跟鄭捷直來直去那性子是幹柴烈火,一拍即合,跟了幾天,就擺出一副主子的嘴臉來了。

笑笑原本也沒怎麽在意她,現在聽到這麽一說,不高興了,開始攆她,當然是用很客氣的外交辭令,什麽“千裏迢迢,不勞遠送”啊,“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啊,諸如此類。

安葦卻一句話打消了她的送客念頭——“得了主君的命令,除了護送本國小王爺平安返家,還身負覲見扶鳳國君的秘密任務。”

又是秘密任務!

笑笑心裏嘀咕,這明擺著是抄襲她的創意嘛。這家夥臉皮有城牆厚,攆不跑,打不走,整天在旁邊酸言酸語嘮叨得好像居委會大媽,真是討厭!

不過飛鷹將軍的注意力明顯不在她身上。

兩人正在貌合神離的兵來將擋,旁邊一匹高頭大黑馬滴滴答答的過,馬上乘客冷眼一瞥,薄唇吐出刀鋒一般的話語:“虛偽!”

安葦馬上一挑眉毛,策馬貼過去,攔在他馬前,大聲說:“你這人,你這人怎能這樣說……你家主人哪!”

笑笑立即在後頭翻白眼。

春和完全當她不存在,自顧打馬而過。

安葦策馬忽前忽後的在他身邊繞來繞去,卻又不敢貼近,也不敢真正的攔,不住的說話,神情就似瞧著火栗子無從下手急得抓耳撓腮的猴子。

笑笑眯起眼睛看著這兩個。

都是高大健美的身材,陽光投下來,兩人身上落的一般多。

飛鷹將軍麽……管你是不是將軍,感情裏頭,先被煞到的人最吃虧,你若是看上了我家春和……嘿嘿嘿,拿得起放得下的磊落女子,心胸裏有鷹翱翔的人……是該有人去打碎春和那張死人臉了!

沉璧和丹麒都到了笑笑車上,剩下煙嵐孤零零一個留在若曦國的輦車上,怪可憐的。

笑笑一直絞腦汁想讓他也過來。直想了兩天,後來才突然轉過念來,哪裏用打主意,他本來就是自己的人,坐自己的馬車那叫名正言順。

說也奇怪,煙嵐也上了笑笑的車,安葦卻是一點意見也無,還一副早該如此的神色。看來若曦國的民風不是過於淳樸便是事前沒有預料到的開放。

不過無論是怎樣,笑笑都覺得自己對這個國家越來越欣賞。

於是便有了現在的“三美同車何所願”的旖旎光景。

開始還是蠻尷尬的,這三位擅長的不一樣,愛好不同,見識也有差異,沉璧跟煙嵐那是熟到可以聊家長裏短的地步了,可夾上一個皇室貴胄,反倒不知該說些什麽。

不過笑笑最擅長的事情不是武藝不是胡吹,而是玩玩鬧鬧調節氣氛。

發現大家沒話題,她就拿了紙筆,弄了一副撲克牌,大家來打升級。

講解規則花了半天功夫,新手上路花了半天,然後就是沒日沒夜的不讓下場了。

丹麒年紀小愛鬧的性子,沉迷遊戲不出奇,可煙嵐那麽溫婉羞怯的性子,竟然也可以玩得眼睛發紅不肯下場,真是令人感歎紙牌的魔力果然是難以抗拒的。

至於沉璧,不言不語牌品一流,泰山崩於麵前不會為之色變,可拿到一手好牌時眼神的乍亮還是瞞不了人的。

笑笑觀察得很清楚,上下家出錯牌時,他的眼神會閃亮,他估摸著能贏的時候,眼神會閃亮,當然,最閃亮的時候要數自己出對牌的時候,他的眼神閃得簡直比極品鑽石還要讓人眼花繚亂。

打升級,記心最重要,觀察人也很重要,笑笑跟沉璧搭檔,一人占一項,很輕鬆的就把兩個小的殺得落花流水。可這兩人甚是頑強,越是輸越是癮大,奮力死追永不放棄。

戰鬥到了白熱化階段,各人平時看得見看不見的性情都顯了出來。

丹麒最是直露,打到緊張處拍桌敲台不在話下,連用力甩紙牌都無師自通,性子裏潛藏的賭徒性子原形畢露。

煙嵐輸的急了還是謹小慎微的,可就是越緊張越添亂,那股緊張感越是緊要處越是厲害。要是一局牌打下來,有出錯的,碰翻了牌掉地上的,不小心把水杯弄翻的,鐵定是他。

沉璧性子倒真是穩,整晚打下來可以不發一語,他的記心真是了得,有一局打到後來,各人手裏剩的牌不對數了,他居然可以一輪輪的複下來看誰出了錯。

笑笑原本是打了幾百局的熟手,經驗也算豐富,可她有項致命缺點,打長了精神就不能集中,到了後來全是依仗沉璧幫襯著。

可她輸人不輸陣,打到後來腦袋已經變成了一堆漿糊,什麽都記不住,嘴裏卻越發咄咄逼人,隻將平時跟大學那群哥們學來的瘋言狂語一筐筐的倒出來。

一會兒嚷:“幹啥幹啥!彈簧手啊?落地開花,富貴榮華聽說過沒?水平差不是你的錯,可悔牌絕對是你的錯!小學一年級你就不好好學,現在後悔頂個啥用!先讓我吃個二十分,夜深人靜的時候你自己再思個過……”

過一陣子又叫:“哎呀,哎呀,鼻子頭還能冒汗!水平高!別擦,別擦,聽老人家說,好幾個朝代才出一個有這種功能的牌聖呢!”

沉璧不堪其擾,皺著眉頭抽冷子瞅了她幾眼。

笑笑早就興奮到頭昏腦漲,哪裏理會得他的暗示。

丹麒更是輸紅了眼,隻嚷著說不升到平級不睡覺。

煙嵐卻都看在眼內,在桌下輕輕踢了笑笑好幾腳。

笑笑才回過意來,見到沉璧額上已出了一層密密的細汗,丹麒那小孩眼睛底下也看見淡淡的青影了,她知道熬夜是美容大敵,忙把牌一撒,說聲明天繼續,歪倒便睡。

不管丹麒吵翻了天,隻裝睡得爛熟,用誇張的鼻鼾聲回應他。

後來覺得周圍小小的忙亂,接著就真的模模糊糊會周公去了。

醒來後發現紙牌扔得一天一地,自己懷裏抱著的是沉璧,脖子下麵卻壓的是煙嵐的胳膊,大腿上還枕著丹麒的腦袋。

雖然是被壓得死死的,脖子好像還哽住了,渾身都僵硬得像根木頭,可這種感覺真是美好啊。她睜大眼睛瞧著朱紅色的車頂,真想這樣過一輩子就好了。

枕著大腿的丹麒動了下,蹭得癢癢的,她低笑出來,熱氣噴到沉璧後頸,眼睛瞧著那白玉般的耳朵一下子變紅了,她悄悄湊過去咬了一口,背後的煙嵐翻了個身,順勢把墊在她頸下的胳膊抽了回去。

三個人都還若無其事的繼續睡,裝鬼!

笑笑坐起來,笑嘻嘻的說:“昨天打到哪裏了?還繼續不繼續?”

這一句比任何起床號子都適用,眼見三個人一下子都醒了。

丹麒猛的撐起頭來,嚷道:“還差五級!今天一定要贏過你!”

煙嵐也爬了起來,隨即哎喲一聲,皺著眉揉著自己發麻的胳膊。

笑笑一把把煙嵐的手臂扯到懷裏揉捏,瞧著慢騰騰爬起來的沉璧,瞧著他誰也不看一本正經的整理著皺巴巴的衣服,徒勞無功的挽著亂得必須打散重梳的發髻,瞧著他臉上又一點點的染上了紅。

“打牌就是得有點彩頭才好,我看輸了的人得罰。”

“賭錢麽?”

丹麒財大氣粗,不在乎。車隊裏麵那幾車還都是若曦國王讓他帶回去的回禮。

“殿下跟大臣聚賭會招人非議的。”

煙嵐反對了,其實他的陪嫁也有好幾車。

“才不賭錢呢,你們的嫁妝還不都是我的麽。”

笑笑麵無愧色的大聲說。其實現在最窮的人要數她了。但她現在的狀況可以用一句話來形容:我的就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

不過既然都是自家人,錢來錢去的也沒有什麽意思。

她瞧瞧幾個興致勃勃而又身材單薄的男人,計上心頭。

過了片刻,她拿著兩皮袋東西重新踏入車廂,分別將裏麵的東西倒滿兩隻小碗。

一碗呈渾濁的白,還隱隱看見凝固物,好像攪碎了的豆花,另一碗顏色曖昧得難以形容,屬於看上去就讓人打冷戰的賣相。

笑笑指點著兩隻碗:“這些是我常氏的特製飲料,各準備了一大皮袋。從現在起,每局升級了的喝白色的,輸了的喝另外那種。最後的大輸家就得把剩下的全喝掉。”

重新開始的第一局毫無懸念的還是丹麒和煙嵐輸了,各自喝了一碗詭異飲料,頓時臉色變得跟飲料的顏色一樣詭異。

笑笑盯著沉璧喝了一口白色飲料,眉頭不易察覺的皺了皺,連忙殷勤的湊上去:“這裏麵有牛乳有雪蓮榨出的汁還有豆漿還有蜂蜜……味道怎麽樣?”

沉璧安靜的說:“很好。”

“我就知道你一定喜歡。”笑笑滿意的說:“把我那碗也喝掉吧,這是營養飲料,還養顏。”

“……”

飲料激勵製度的效果如何?看看此番下來,丹麒和煙嵐鬥誌空前昂揚,寸分必爭的態度就知道了。

說也奇怪,這樣子幾天下來,雖然丹麒和煙嵐常喝那古怪飲料喝得皺著小臉,表情極度痛苦,可那精神卻是見長。

沉璧被笑笑灌了很多營養飲料下肚,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多,開始是逆來順受,接著是豁然開朗,最後簡直是回光返照,那張原本顯著青白的臉像是春天到了長開了似的,漸漸顯出滋潤的光彩來。

笑笑看著自家三個美人每天都開開心心,一天長得比一天好,心裏美得真是恨不得一輩子都到不了京城才好。什麽太女太傅,殿閣大學士!她寧願窩在這窄窄小小的車廂裏麵給自家的美人們調一輩子的營養飲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