豳州城中最大的釘子戶拆分成兩半,一條可供四輛馬車並馳而過的大路,把莊子從中剖開兩半。

按照巡撫大人的話來說,人來人來可以有助流通,財富就是在流通中積累的。人氣旺才能聚財。

金百季也沒空去理這些事,她最近忙於去練習一種據說可以保養容顏的滾球運動。

巡撫大人教她練過幾遍,可她的滾球從來沒有碰倒過一個金瓶子。巡撫大人說她隻要把瓶子碰倒,就送她了。她就不信,自己手裏的球,哦,不,巨大的夜明珠明明比那些瓶子要大多了,為什麽就是沒有辦法把瓶子擊倒!

巡撫大人開始還是很有耐性的手把手去教,嘴裏還不住的說著些角度啊、慣性啊、旋轉力度啊什麽的古怪道理,到了後來就木著一張臉,什麽都不說了。問急了,會憋出一句出來:“為什麽?沒有為什麽,這是智商問題!”

金百季急了,這明擺著是鄙視她!

她的謀士那麽多,不相信就比不上區區一個官!

於是她日練夜練,為的就是要爭口氣,到了後來,覺得自己右臂因為用力的緣故,迅速強壯起來,似乎比左臂大了一倍。

她在祖宗牌位前流著眼淚禱告:“祖母啊,娘啊,女兒今天終於通過苦練變得強壯了!你們當年說我過於瘦弱在人群中恐會被人味熏死的預言永遠不可能實現了,女兒今天的手,完全可以用來打老虎!”

她說到激動處,為了展現神威,握著拳頭“喝”的一聲往供桌敲了一下。

“哇呀……痛!”

莊子附近歪著頭看熱鬧的烏鴉全部被嚇得拖老帶幼另投別枝了。

大夫看完說:“小姐的臂筋有些微拉傷,皮肉發腫,需要靜心休養一段時日,不可用力過猛!”

巡撫大人來探病,見到金百季的手臂纏著布帶好像斷了一樣吊在胸前,笑得打跌。

金百季惱羞成怒,忍不住便要破口大罵。

巡撫大人一個轉身,捧給她圓圓一樣東西。

“夜,夜明珠?”她的眼睛立即瞪得比那圓珠還要圓。勉強裝出不屑的神色:“這麽小,怎麽打得到瓶子!”

“誰說這是用來給你做球滾的,這是給你磨成粉,塗在牆上的。我家的牆都塗了這個,可以節省燈油。”

“……”

“你想要保齡球那樣大顆的,我也準備送你幾個,不過你得先好起來,還有,至少也得打一局漂亮些的給我看看。”

“……”

此後,豳州首富金百季跟新任的巡撫大人,成了很鐵的好朋友。

豳州城的環境改造計劃進行得如火如荼,不過太傅大人很明白一件事,攘外必先安內,內調理好了,就是時候對付外了。

豳州城外山地上住著的苗人,跟平地上的漢人,一向矛盾很多。

她們很少種地,靠山吃山,蠻荒瘴癘,深山老林,養就了桀驁不馴的性子。

漢人們也看不起苗人,偶見到個把進城,必定是沒有好臉色脾氣的。

苗人知道漢人看不起自己,也是憋了一肚子的氣。偶爾有些脾氣特別臭,行事特別彪悍的,遇上什麽不順心不順景的事情,約上幾個族人,衝來打鬧一番,搶劫下店鋪也不是什麽稀罕事情。

城裏的漢人就是比別處硬挺,也怕了苗人的蠻不講理,一點小事便會拚命,更是避之如蛇蠍。久而久之,雙方關係越來越差。

現在城內正在大搞建設,巡撫大人帶來了大筆的金錢,最重要的是有一顆愛心,大家都被這希望工程激勵得兩眼放光,恨不得一覺睡醒就過上了幸福生活。

然而,在這種美好理想的外緣,也有人雙眼放光的盯著,不過迸發的是妒忌的紅光。貧富懸殊,進一步激發了民族矛盾。

巡撫大人收到探子的密信,苗人們準備組織一場前所未有的大型搶劫活動作為對自己這個好官的盛大歡迎儀式。

笑笑收到這個密報後,皺了皺眉頭,然後就叫了鍾儀來關起門商議。

兩人商議了個多兩個時辰,太傅大人獨自離開,然後找到忠心耿耿在外頭守衛的鍾儀親信,低聲囑咐:“給參領大人拿套被褥……別吵她,她睡飽了就得去幹大事了。”

鍾參領這一覺睡得好長,到了第二天下午,太傅大人忍無可忍的跑去掀她的被子,捏她的鼻子。

鍾儀張開嘴呼吸,繼續睡。

笑笑忍不住要踢她屁股,鍾參領嘴裏冒出句:“喂,別太過分!”

“你醒了?”笑笑放下腳,如釋重負。

“早醒了!你捏住我鼻子,我怎麽起來。”

笑笑連忙訕訕縮回手,不能怪自己遲鈍,這人一雙眼睛睜跟沒有睜根本沒有差別。

鍾儀坐起來,慢騰騰的穿衣服,收拾東西。

笑笑皺眉:“你就不能快點?等你出發天都黑了,還不如明天再走。”

“那就明天再走。”鍾儀把手裏的東西一放,似笑非笑:“反正是你急又不是我急。”

倒真沒有見過如此憊懶之人,笑笑想想道:“這不是我急不急的問題,你是為了朝廷辦事,既然拿了工錢,就有責任在身,這是你的責任不是?”

鍾儀要做一個有責任的人,所以她最後還是出發了。帶領著四個隨從,抬著好酒,出了城。

太傅一直送到城門,笑著拍拍她肩膀,伸出一根指頭。

參領大人搖搖頭,好像還沒有睡醒,伸出了三根指頭,還晃了晃。

眾隨從都不知道兩位大人在打什麽啞謎,也不敢問,隻是一路跟著。然後發現不大對勁,這一路是越走越高,越走越偏,好像要進山。

“參領大人,這是要到哪裏去?”

“去找苗人們。”

眾隨從的臉一下子白了,大人真是不厚道啊,這天都黑了,還急著去送死麽!

鍾儀打個嗬欠:“誰想現在回去的,我不攔。不過我提醒一句,今天我是約了苗子們的頭人喝酒,她們會在寨子裏等我去。現在大夥腳下踩著的也已經是她們的地頭了。”

這話說的清楚,就是,你們害怕可以先回,反正我是約了人非得去赴約的了。不過這已經是人家地頭了,你們就這麽不聲不響的走了,要是出了什麽意外我是愛莫能助的。

眾隨從掂量一下,覺得未知的恐怖比已知的恐怖還是更要恐怖一些,於是都快步往前,跟在參領大人馬後,那就是黑暗的唯一光芒。

也有人小心翼翼地問,大人來的時候跟太傅大人互相打的手勢是什麽意思嘛?

鍾儀歪著頭想了半天不說話,就在大家都以為大人坐在馬背上睡著了的時候,她好像才想起來似的,說:“那個啊……大概是太傅問我一個人去行不行。我當然認為人越多越好,所以豎三根指頭。誰知她根本不跟我討價還價,直接就打發了我。”

眾隨從麵麵相覷,臉色越發蒼白。

鍾儀卻又詭異一笑:“不過這也可以充分看出她對我的信任!嘿嘿,你們該當慶幸,跟了一個深受器重的好主子。”

與此同時,鍾儀與隨從們口中提到的重要人物,正站在她那一點不起眼卻燒了無數銀子的小小府邸內,背著手看著庭前飄揚而下的細小雪花。

鍾儀啊鍾儀,你就別給我拖了,快點幫我搞定吧!

明明馬上就能談好的事情,為什麽要給我拖上三天呢!

我已經發信讓大小夫君他們來這裏了,我要不趕快收拾得整整齊齊,穩穩當當的,可是會嚇著他們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