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舟賽後,還有歌舞表演。

笑笑自己回到涼棚,同坐的喬玨等人已經走了,後麵一溜棚子都是空的。

好容易瞥到一個棚子裏麵剩下有人,還是熟人。

蘭陵嬢獨自坐在四品官的棚子裏,跟笑笑隔著三個棚子,一人守著一桌果品美酒。她也不看過來,坐在椅子上,瞧著江麵,眼神遠遠的放開去,似乎在等人,可江畔眾人忙著拖船上岸,應該沒有她要等的人。

笑笑覺得心中一陣溫暖,擎起桌上酒壺,走過去,隔著桌子坐在她對麵,把她麵前酒杯斟滿了。

“大姐在等我?”

“沒規矩!”蘭陵嬢瞥了她一眼,嗤了一聲。

“大姐教訓得是!”笑笑忙站起來,規規矩矩行了個禮:“小妹向大姐請安了!”

“這還差不多。”

瞧瞧大姐一下子變和藹的表情,笑笑忍著笑,認真的說:“作為後輩,妹子向姐姐請了安。可這是在外,天子腳下,參領大人不該對本官行禮麽?”

蘭陵嬢霍然變色。挑起眉毛,惡狠狠的瞪了她一會兒,站起來果真要行禮。笑笑噴笑攔道:“別,我說說而已……今天是普天同慶,我也沒穿上官服。”

蘭陵嬢的手讓她搭著,卻不收回,反倒加力往下壓,一副堅決要拜的樣子。

笑笑急了:“我認錯還不行麽,你沒得折煞我了,又不是上朝!”

蘭陵嬢才把手收了,一剔眉,“就是要折煞你!”

笑笑哭笑不得,舉手投降:“好好,以後老姐你要打要罵悉隨尊便,隻是千萬不要給我行禮了,不然我會寢食難安上吐下瀉不定還會給雷劈,你就憐惜憐惜你妹子這條賤命吧。”

蘭陵嬢轉過身,“你倒看得透徹。”

過了一陣,卻又道:“你的功夫不在我之下,以前我小瞧了你。”

笑笑吐了口氣,笑道:“哪裏及得上大姐你一成……”

“少說些有的沒得。”蘭陵嬢叱道:“你現在風口浪尖上,功夫萬不能擱下。”

“那是自然,若是有人要明裏暗裏害我,我至少還能自保。”笑笑隨口應著,心裏卻在苦笑。功夫練得再好,若是對上千軍萬馬又有什麽用,何況自己已有家眷,怎能丟下他們不管自己逃命。真要有那麽一天,她多半是主動采取不反抗合作原則,乖乖束手就擒。

蘭陵嬢背對著人,沒有瞧她,卻似看穿她的心思:“隻要留了性命,總會有轉機的,萬不可……蘭陵家百年沒有出過不戰而屈的女子!”

“是,是!”笑笑縮了縮脖子。

“別當我看不見,裝神弄鬼的!”她似背後長眼。

“是!”趕緊肅容,這等背後窺人的本事不知可是蘭陵家不傳之秘,不是不要硬碰的好。

“我家柏兒已經會說話了,但還沒學會喊姨。”她語氣忽轉。

笑笑呆了呆,會過意來,“是,我等過兩天就到府上拜候。”

心中一緊,似被一根細線一勒,抽痛。

自己的兒子碧羽隻比大姐的兒子小柏小三個月,那時送去蘭陵王府避難才一歲多一點,走路還是搖搖晃晃的,更不用談說話了。

自己竟是沒有聽過他喊一聲娘,大概他也一直沒有學會吧。

“經過今日典儀,太女的能力有目共睹,備受皇上賞識,位置比以前是鞏固的多了。你跟家人骨肉分隔太久可不行,要是你仍舊害怕,不然趁現在朝堂平靜無事,請個假回去看看吧,不然你兒子都不認得你了。”

“我曉得了,多謝大姐關心。不過大姐的柏兒聰明俊秀,我看著就像看著自家兒子一般,也就稍慰相思之苦,想來還是大姐最體貼我啊。”

心中暗暗懊惱,這眼高於頂的大姐什麽時候練了這讀心術,背著人講話也說得這麽準的!按倷著心情,笑嘻嘻回了,還順便占了口頭便宜。

蘭陵嬢這回卻沒有聽說來,隻道:“既然這樣,你就多來坐坐。外人?哼,別當一回事!”

這次卻是正麵邀請了。

笑笑忙謝了,兩人碰了杯,喝了兩盞。蘭陵嬢辭去,隻留下笑笑一個人在等,忽然就覺得天地孤廓,無比無聊起來。

這一等,直等到夕陽貼了江麵,晃了半江的粼光。

笑笑把頭埋在胳膊裏,眼睛要眯不眯的想打瞌睡。旁邊幾個涼棚已經有人在收拾,因見這裏還有個大官坐著,都不敢過來。

“再不來……我就睡死給你看……”

正在下決心,忽然聽見有人說:“太傅久候了。”

她想睜眼,反倒忍不住對著人先打了個嗬欠,尷尬道:“還好啦,太陽還沒有下山。”

“皇上對此次安排很是嘉許,還想留宴。”

笑笑睡眼惺忪站起來,揮手道:“那好,你快去吧,我自己回家吃飯……”

“但我方辭了……我先跟太傅有約的。”

“這種事情就不必太認真了,我覺得皇上賜宴那是對你的嘉賞……”說著抬頭愣住。

慕容媗身上換了件淡黃團花的袍子,剪裁合身優雅,她背光立在麵前,夕陽在她身沿鍍上一層金色,人又高挑,立於麵前那種軒然氣勢令人不敢逼視。

她忽然間覺得這樣親昵隨便的談話極不應當,呐呐道:“皇上的賜宴很是難得的,殿下應該去赴宴才對。”

“皇上的嘉賞的固然可貴,但日後定然還有,我覺得還是跟太傅的約定比較可貴。這是半年來我最開心的時刻,隻想跟太傅共度。”慕容媗的回答毫不猶豫。

她瞧著笑笑,眼神淡定溫柔,“這些日子以來都倚仗你了,自你去了豳州,你我就不曾有過促膝談心的時光……在永寧宮那時,我便一直後悔……”微微一笑,卻不說下去了。

笑笑隻覺得心中一陣暖流湧過,卻原來這段日子擔驚受怕,奮身拚力都有人了解,都放在心裏,這等拚命雖然多半是為了私心,但也存了護人之意,最怕是皇帝對自己的疑心也播到了太女心裏,令自己裏外不是人。現在被對方親口點了出來,隻覺得蓮生看重自己情義,實在知心,一顆心頓時軟綿綿甜絲絲的,好像掉進了棉花糖裏麵。

半晌傻笑道:“雖然很可惜,不過推了就推了罷。嘿,今日我也開心得很哩,正想找朋友喝酒吃飯,你陪……不不,能陪你那是正好不過。”

太女莞爾一笑,側了側頭,旁邊兩個侍衛牽過馬來。

其中一匹是今日太女乘去麵聖的,笑笑自覺走向另一匹。

“不,太傅,這匹給你。”

“這不是……?”

“這是最神駿的一匹禦馬,今日皇上把它賜給了我。”

笑笑不安:“這是禦馬,我一個普通人可不能隨便乘坐。”

“既然賜了給我,自然由我調配。太傅是我恩師,是我摯友,區區一匹馬有何乘不得?”

“……我,我隻是比較喜歡另外那一匹。”王顧左右而言它。

“難道……太傅是不敢?”

“咄!誰說我不敢的!騎匹馬也不敢,我還算是將軍家出身的麽?”

可等坐上馬背了,她才一個激靈想起來,對哦,她為什麽要賭氣?

難不成,她真的是有點怕?

兩人到了東宮,太女已著人在殿內設好酒席。待兩人坐定,酒菜流水般端了上來。太女待酒菜上畢,讓眾宮侍退下,不留一人侍候。大殿內隻餘兩人。

慕容媗舉起桌上酒杯,微笑遙敬,“第一杯,謝太傅費心保全。”

笑笑忙拿起自己麵前那杯酒,道:“一榮俱榮,我也不過是盡力而為。”

慕容媗一笑飲盡。

笑笑喝盡了杯中酒,眼前人影一晃,太女竟離了她座席親手捧了酒壺過來。

她大驚,站起來道:“不敢!”

慕容媗捧著酒壺,靜靜的看著她。

笑笑紅了臉,慢慢把藏在手底下的酒杯亮了出來。

慕容媗給她斟滿了,放下酒壺,舉起自己的杯子,“第二杯,願日後盛世清平,共賞江山,福壽永年。”

“我願殿下往後順順遂遂,宏圖緊展。”笑笑忙又飲盡了,這次飛快把酒壺搶在手裏,為兩人斟滿。

慕容媗擎起第三杯酒,靜靜看著她,卻不說話。

笑笑歪了頭,迷惑的等待著。

“太傅不是要敬酒嗎?”慕容媗反倒笑了。

“啊……”笑笑才發現自己反客為主,這杯酒自己斟自己先舉,卻是搶著敬酒了。

她想了想,笑道:“我沒有你的心那麽大,就借這一杯酒,許三個小女人的心願。”

低聲唱道:“一願世清平,二願身強健,三願臨老頭,數與君相見。”

唱著將手裏酒杯跟太女手裏的一碰,笑道:“我那邊的習俗,要碰杯了,祝願才算數。”

慕容媗盯著她,慢慢把酒飲盡了,眼神閃亮。

三杯下空肚,笑笑覺得一陣醺然,擺手笑道:“不能再喝了,先吃東西,不然就醉了。”

慕容媗一笑,也不返回自己的主桌,隻在笑笑桌旁坐下。

笑笑肚子餓得嘰咕作響,筷子不停夾了菜往嘴裏放,眼睛還盯著盤子裏,吃了一會兒,忽然發覺太女似乎沒動過筷子。她忙把嘴裏含著的嚼嚼咽了下肚,“殿下不吃?”

太女微微一笑,金筷子一下,正落在笑笑剛看中的一塊鹿脯上麵。

那一塊蜜漬鹿脯色作琥珀,薄得半透明,肥瘦相宜,在金筷子上發出誘人的光澤。

太女嘴角含笑,瞧了瞧笑笑眼神,筷子在空中拐了個彎,把鹿脯放進太傅碗內。

笑笑即時臉紅,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臉,饞相有那般明顯麽?

慕容媗淡笑道:“禦膳房新進了一個禦廚,聽說最拿手就是做鹿脯,這道菜也是皇上賜下來的。”

笑笑不敢多話,埋頭默默把那鹿脯吃了,咬一半,抬頭看看太女,太女還是微笑看著她,她忙埋下頭,繼續咬。

吃完了,太女還在看,突然伸手指點點自己的右邊嘴角。

笑笑忙抬衣袖擦嘴。

太女看著她忙亂,淡淡笑著,抽了條明黃鎖邊的鬆花色巾子出來,隔著半桌伸長手就印在她臉上,“別動,這還有,你自己擦不幹淨。”

笑笑嚇呆了。

想推,不敢,想縮,人家已經發話了,也不敢。

汗水頓時滿額,匯成小滴,沿了臉往下直滾。

慕容媗也不含糊,“可是吃得太急了?這汗冒得……”把巾子翻過來,一律擦掉。

笑笑此刻方知太女恩寵不比尋常,她心裏大叫鎮定鎮定,但越叫越是緊張,手足都僵了,汗出如漿,半晌強笑道:“不敢有勞殿下……我自己來吧。”

慕容媗也不堅持,輕輕把巾子遞到她手裏,看著她鋪開巾子蓋住臉像鴕鳥把頭埋沙堆裏一般隻是埋頭狠擦,隻笑道:“小悅,經了這麽多事,你還怕我!”

笑笑拿巾子蓋住臉,哪裏敢看她,含糊道:“不是,不過你是殿下,我是臣子,太親近了怕有人說閑話。”

身邊輕輕一響,太女已坐回了椅子。

一聲低不可聞的歎息,太女道:“你忘了那時我說的話了,有我在一天,便有你一天,你不必怕。”

笑笑借酒壯膽,也歎道:“怎能不怕啊,不說朝堂上有多少人看我不順眼,便是這宮裏……我擔心不用到明天,我跟你說的話就會傳入有心人耳裏。”

太女沉默了一陣,仍是說:“你不必怕。”這語氣雖然平靜,卻有千鈞之力,擲地有聲。

笑笑一怔,忙把巾帕挪開,卻見太女一臉平靜,什麽也看不出來。

她覺得有什麽不對,正在搜索詞句,忽然外麵有人報:“太女皇君求見。”

太女微訝,隨即放聲道:“請進。”

殿門微啟,太女正君林月溪走了進來。先向太女行禮,太女忙出席扶了,道:“你怎地來了?”

林月溪眼神往笑笑身上一轉,道:“太傅的這杯謝媒酒我還沒有敬呢。”

笑笑忙站起來:“林太醫,不敢當!”

林月溪淡淡一笑:“我已不是太醫了。”

說著旁邊宮侍已斟了杯酒過來,他擎酒平舉過胸,凝視著笑笑:“月溪感激太傅一手輟合我這段姻緣,謹以此杯為敬,聊表謝意。”

笑笑怔了怔,以往隻覺得這林太醫是個端方君子,性情可說是有幾分刻板那種,今日一見,卻覺得氣質卻與往日大異,這突然入席敬酒,更是出人意表。

詫異歸詫異,忙舉杯來喝盡了。見林太醫舉杯沾唇,突然想起一事,叫道:“林太醫,你有了身子,不能喝酒。”

林月溪一愣,旁邊太女伸手過來,已把酒杯接了過去,道:“這杯我代飲。”一飲而盡。

就在這時,笑笑覺得衣袖微動,一樣東西被丟進來,順著袖子骨碌碌的往下滾。她忙伸手按住,詫異的瞧著麵前的林月溪。

林月溪卻垂下眼睛沒有看她,等太女放下酒杯,肅容道:“謝意已表,月溪就不妨礙太傅太女歡宴了。”

也不囉嗦,虛行了一禮,辭去。

笑笑覺得古怪,不敢多耽,忙道:“我不勝酒力,也要回去了。”

太女道:“時候尚早……”

“不,不早了,天都全黑了,家裏還有人惦記著……”她壓低聲音道:“林太醫比上次見麵可瘦多了,可是害喜嚴重?丹麒那時也是這樣,吃什麽吐什麽……殿下要多陪陪他。”

太女道:“我曉得的。太傅稍等片刻,我著人護送你回去。”

“不,不用了。”

“一定要。現下不同往常,太傅出入定要小心謹慎,恐防有小人暗算。”太女語氣斬釘截鐵。

笑笑嚇了一跳,卻見太女神色平靜,跟剛才那樣,這樣決斷的話似乎根本不是她說出來的。

沉吟道:“既是這樣,我先去更衣。”

跟著兩個宮侍到了殿後無人處,摸出袖中蠟丸,揉碎了抽出張紙來,上麵清秀蠅頭小字寫著:請沉璧公子速來一晤。

笑笑把紙條撕碎,丟進便桶裏。

林月溪要見沉璧,為何不讓太女出頭,而是自己偷偷摸摸的遞條子,剛才真是嚇了她一大跳。

她暗自沉吟,沉璧現在身上有孕,跟林太醫日子相近,難道他是想跟沉璧交流心得?那也用不著這麽神秘吧。

想起以前看過的戲劇情節,什麽趙氏孤兒,若是孩子出生有險或是性別未如理想,皇室會找個忠心大臣的孩子給換了。她猛地打個冷戰,別說沉璧現在不在京城,便是在這裏,還是不要讓他接近宮廷為妙。

回到殿外,太女已讓人備好馬車,一隊十二人皇室侍衛作護衛,領頭的竟是鍾儀。

太女見她搖搖晃晃過來,過來要相扶,一麵問道:“太傅可是醉得厲害?不如用了醒酒湯再走。”

笑笑原本托頭裝醉,忙搖頭道:“不用,不用!”腳步一歪,便往鍾儀身上倒去,低聲道:“快送我上車。”

鍾儀伸手扶了,道:“太傅忍著點,別吐我身上。”雙臂用力,已將她半抱半揉塞進車裏。回身對太女道:“殿下放心,下官定將太傅平安送回府。”

太女點了點頭,揮手放行。

笑笑靠在廂板上,隨著車子駛動,一顛一顛的,她坐慣了家裏那些改良馬車,現在再坐這種,覺得顛得心都要吐出來了。好容易挨出宮門,一迭聲的叫“停!停!”

還沒有等車停定,將頭伸出車窗,果真吐了起來。

鍾儀下馬,進了車廂,往她背脊一番猛拍。

笑笑痛叫:“你這是要我的命哪!”

旁邊遞來一隻木瓶子,“喝點!”

“什麽……”話還沒有說完,被那酸味熏得趴在車窗又吐了起來。

“喝了就不吐了。”鍾儀抓了她領子扯過來,趁她吐得七葷八素,把瓶子湊她嘴邊就灌了一口。

那**一股酸辣之氣,笑笑打了個冷戰,接著一股辛酸從鼻腔直衝腦門,連打了十幾個大噴嚏,覺得腦袋都被劈成了兩半,嘔吐倒真止住了。

笑笑一番折騰,渾身無力,軟軟趴在鍾儀肩頭。鍾儀也不推,隻讓她靠著,一麵張開袖子擦著她一臉的口水鼻涕,皺眉道:“髒兮兮的,這衣服不能要了。”

笑笑振作下精神,勉強笑道:“小氣鬼,我賠你十套新的就是。”

“也好,誰不知道當朝太傅富甲天下。”鍾儀答得真是爽快,好像盼她這一句已經好久了。

笑笑眯起眼睛瞧了她一會兒,酒意上湧,笑道:“小鍾,好像我倒黴狼狽的時候你都在身邊幫我,若你是個男子,我定然娶了你。”

鍾儀眼睛眯成一線,“慢說我不是男子,便是,也不會嫁你。不見得天下男子都沒了誌氣,非要擠破頭嫁你!”

歇了一會兒,笑笑酒意漸解,便又起行,但覺這車子實在顛簸,便要馬自己騎。

鍾儀不同意,最後讓她自己下車走,眾人下馬相隨。

幸好離學士府也不是很遠,走了大半個時辰終於是到了。

笑笑酒醒了大半,覺得自己方才借酒裝瘋,有點慚愧,便邀眾人進府歇息。

守門的仆從見到家主回來,開了大門,便一人引路,一人卻飛也似的往後堂飛奔。笑笑怕他驚動煙嵐,忙叫道:“不急不急……”誰想那小仆像被趕的兔子一般,眨眼間便消失無蹤。

笑笑見到眾侍衛都瞪大眼睛忍笑,不好意思的說:“我平日沒有這麽晚回來的,所以嘛,擔心也是正常……”

話還沒有說完,裏麵飛快轉出來一個人。

笑笑一見這人,眼睛瞪得老大,話都吞了回去。

眾侍衛見到是個手抱孩子的美貌男子,心中一跳,忙都垂下眼去,有人卻又忍不住偷偷抬眼去瞧。

笑笑如遭雷擊,“丹……丹……你怎麽會在這裏?”

丹麒抱著孩子,往她疾步奔來。

笑笑以為他想撲到自己懷裏,忙張開了臂,“慢些……慢些……”

丹麒卻在離她數步遠處停步,得意一笑,把那小男孩往地上一放,道:“小羽,你娘回來了,快去喊娘!”

那小男孩眼睛瞪得老大,瞧瞧他爹,又瞧瞧眾人,忽然咧嘴格格笑了起來,一邊灑下清脆如銀鈴般的笑聲,一邊往這邊撒開小腿跑了過來。

笑笑覺得一顆心都隨著這小孩的步子一蹦一跳,一起一落,已是整個人都呆住了。

小碧羽很晚才學會走路,笑笑讓他跟丹麒父子倆出發去蘭陵時,才剛學會搖搖晃晃的走,而且膽子特別小,一定要扶著東西,話也是不會說的。想不到一別半年,現在竟然跑得像兔子一樣……一蹦一蹦的。

她屏住呼吸,看著孩子蹦到麵前,拉住了自己的衣服下擺,她心中一陣激動,眼睛一陣模糊,正要俯身把她抱起來。

孩子突然嗅到她身上酒味,打了個響亮的噴嚏,眼神頓時變得亮晶晶的,忽然間一轉頭,抱住了旁邊鍾儀的腿,揚起小臉,奶聲奶氣地叫到:“娘……抱抱……”

鍾儀眼睛都看不見了,一俯身把他扛在肩上,扯了扯他蘋果般的臉頰,笑嘻嘻地道:“真乖!”

笑笑僵硬了伸出手臂的動作,臉窘成了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