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愛的負擔
餐廳裏，顧媛和方一城臨窗而坐，兩人都沒有說話。於方一城，他是享受安靜凝視她這份寧謐，隻要和她待在一起，哪怕什麽也不說，對他來說都是一種難能可貴的幸福。他渴望時間過得慢一點，渴望把此刻的每一點感受，都清清楚楚地記在心裏。
而於顧媛，是壓力壓得她喘息不過來，不知道該說什麽。半晌，也隻是擠出了一抹笑容。
“要不要去西門街吃飯？”方一城突然提議道。
“現在？”
“嗯，剛才人家姑娘就要了一份沙拉，我也沒好意思多吃，肚子餓。你應該也沒吃多少。”
顧媛看了眼手機，才七點多，時間是不晚，便答應了。
兩人到了西門街，像往常一樣，從街頭吃到街尾，都是一些小吃。兩人都偏愛辣的口味，所以能吃到一塊兒去，辣得滿頭大汗，但是很爽。
吃了整整兩個小時，到家的時候，顧媛肚子撐得鼓鼓的，但還有些不盡興。“啊，我突然想起來了，剛剛一直覺得有什麽東西忘了吃，原來是鴨血粉絲。”
“要不現在回去？”
“算了，太遠了，下次吧。”
方一城眼神一暗。下次，下次要到什麽時候？他不敢去奢想。
他逼自己不去找她，今天也是以偶遇為借口倒回來，自我欺騙著，隻要不主動見她，那就算沒有犯規，可是……還是和她在一起了啊，他是真的舍不得。
望了眼窗外，“他還和你住在一起？”
顧媛沒做聲。
方一城心裏很嫉妒，但是，這種感覺不單單是用嫉妒能夠形容的，更多的是對自己的無力感到痛苦。如果他早點努力，或許現在就有了和陸離抗衡的資本，不會這麽無能。
“你們要複合麽？”他盡量用最平靜的嗓音問，但顫抖的喉嚨，還是泄露出了他的哀傷。
“沒有。”顧媛歎了口氣，其實她和陸離的關係，真的不該對方一城說的，因為她不想給他希望。可是，聽到他壓抑痛苦的聲音，她還是不忍心。“你知道他那個人，很多時候真的讓人難以忍受，我和他的關係在不斷惡化，我正在想辦法離婚。”
“離婚？”方一城立刻望向她，眼裏燃起一抹希冀。“你要和他離婚？”
“這個想法早就有的，隻是他不肯離罷了。算了，不談這個了。時間不早了，你早點回去吧。晚安。”
她剛要下車，但方一城按住了她的手，緊緊地摁住。
“如果、如果你們離婚了，你能第一個告訴我嗎？”
顧媛不由自主地點點頭。“但恐怕沒那麽容易。你知道的，他很難對付。他不想做的事情，就堅決不會做，我也奈何不了。”
方一城內心那一絲喜悅，又瞬間被掐滅了，低下頭，沉默良久。“我知道，都怪我沒用。”
“你知道麽？一想到你和他住在一起，我就嫉妒得發狂，但可笑的是，我連嫉妒的資本都沒有。我問我自己，就算嫉妒又能怎麽樣？我沒用，沒辦法把你搶回來。所以，我隻能拚了命努力，沒日沒夜地加班熬夜，我恨不得立刻追上陸離……我知道我這是癡心妄想，可是，除了這樣，我還能怎麽做？”
“媛媛，你現在和他在一起，我無可奈何。但是，一旦你們離婚，一旦我把你搶回來，過去你和他的一切，我都會統統忘記，我想和你重新開始。不管你結過婚，不管你和他之間有過什麽，對我來說那都是過去。我隻願想和你的未來。”
方一城知道自己這樣的想法很懦弱，是一種極度無能的表現。可是，如果總是為過去羈絆，不去憧憬他們的未來，他會被自己逼瘋的，他一定會痛苦而死。
“一城……說真的，我很感激你的用心，可是，我更希望你努力是為了你自己。隻有根植於內心的強大，才能讓你真正強大，而不該是為了我。”
“你別這麽說，至少讓我有個目標。現在一想到你，我全身就充滿了力量。我的家庭注定了我可以不勞而獲，我從小就擁有一切，所以認為什麽都是理所當然的。但是，你不同，你是我人生中最彌足珍貴的寶貝。為了你，我什麽都願意做，我從來都沒有試過這麽拚命去做一件事。”
“可你該為了自己變得更強大，等你習慣了努力，或者說，等你成為強者之後，你就會覺得我沒那麽好了，而你值得更好的女孩兒。”
“我不知道什麽是更好的女孩。”方一城搖了搖頭。“我隻知道，這麽多年來，遇到過形形色色的女人，我隻想要你，隻要你！”
他堅定的眼神，又開始讓顧媛有壓力了。這份感情讓她感動，同時也讓她有負擔。但不可否認的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信仰和目標，人沒有權利，也沒有能力去改變任何一個人。方一城的愛很堅定，不是她三言兩語就能夠改變的。
而且她說得越多，他可能越執著，畢竟男人的征服欲都很強，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得到。她多說無益，隻能他自己去想清楚，去放下。
“你執意要這麽想，我也沒辦法。但是，我希望你明白，我隻把你當成好朋友，我從來沒有想過和你的將來。不管我和陸離有沒有離婚，都是一樣的。”
“別說這種話。”方一城鬆開了她的手，很抗拒地把臉別過另一邊。“就算你這麽說，我也不會放棄，但你沒必要非讓我傷心不是麽？”
“我隻是不想讓你抱有希望，然後失望。”
“那是我的事情。同樣的，感情也是我和你的事，與我家人無關，與你的過去也沒有關係。不就是結過婚嗎？又不是殺人放火，你不欠誰的，沒必要自卑。”
他繼續說道：“剛才那句話之前，一切都很融洽，我隻記得之前的事情，至於你後來說的什麽，我忘記了。”
骨子裏，方一城也是個驕傲而霸道的男人，顧媛就更沒必要多說了，“那我先走了。”
她下車後，剛走兩步，兩條長臂猛地從身後摟住她，緊緊地將她摟在懷裏，胸膛緊貼著她。那強壯的身體，竟然在顫抖。
“對不起，我不該用那種態度對你……”他將頭埋入她耳邊，深深地，用力地喃喃。“對不起……請你原諒我……”
剛剛他的態度並不惡劣……是因為太在乎她，所以就連稍微說重一句話都會這麽愧疚吧？他就像一個脆弱的小孩，對她充滿了極其強烈的依戀，激起了顧媛的母性，特別渴望轉身抱住他，輕撫他的頭發，用最溫柔的語言安慰他。
她想象的做法都是出於同情，如果她真的那麽做，隻會讓方一城誤會。所以，她忍住了。
被他感染，她的身子也跟著微微地顫抖。“不，你沒有對不起我，一城……是我對不起你……我欠你太多了。”
“別說這種話，我心甘情願愛你，你並不欠我什麽。”方一城苦笑。“知道嗎？有時候我也會怨你，為什麽不愛我，為什麽連個機會都不肯給我。可是，我想……你的出現，就已經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事情。能夠遇到你，我就已經很幸福了，真的……”
“你別說話，別把我僅有的希望都剝奪好嗎？人沒有希望，是很可憐的，你想我那麽痛苦嗎？”
哀傷的聲音，刺痛著顧媛的心。她究竟何德何能，被這樣的他深愛著。
“心裏想著你，為了我們的將來而努力，我就很幸福了。我總是幻想著，等我的能力超過陸離，等我不用再受方家束縛，你就能名正言順地站在我身邊。我知道這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但是，不管多久，兩年、五年，十年，甚至更長時間……我都願意等，我不會放棄的，因為你就是值得我用一生去努力的人。”
抱了很久，方一城才戀戀不舍地鬆開顧媛，自嘲道：“隻能這樣了，繼續抱下去，我就真的舍不得放手了。”
他的個子很高，很自然就摸了摸的顧媛的頭頂。路燈投映在他臉上，浸染開滿臉的溫柔，誠懇又純粹。
“其實，我多想帶你私奔，浪跡天涯。你知道要放你走，需要多大的勇氣嗎？但是，現在每一次的放手，都是值得的，我一定會把你追回來。在這之前，我先把你交給陸離那王八蛋保管。不過，你要保護好自己，不許和他牽手擁抱，不許接吻，總之一切親密的舉動都不許，最好和他保持一米以上的距離。”
方一城認真地說著，顧媛忍俊不禁。
“這些你不用說我也會做，你以為我喜歡他親近麽？他就是個冷麵閻王，嚇死人了，我巴不得離他越遠越好。”
“沒錯，他就是那麽招人煩。”方一城嘴上嫌棄，但其實還是很擔心，陸離再可憎，也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他真的很怕顧媛會和他日久生情。
那太可怕了，他連想都不敢想。隻能自欺欺人，她一定不會愛上他，自己還有機會，還要努力。
“今天很開心，真的。”他露出了幸福的笑容。“你上去吧，晚安。”
“我也是，小心開車。”
樓上，一道身影已經在那站立了一個小時，男人的臉，被冷風吹得陰冷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