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您回來了”,勾動了沈力心中的情緒。他跨丨下車,點頭道:“我回來了。”

那人約在四十來歲年紀,濃眉大眼,中等身材,和沈力個頭相仿,穿著黑色的西服,胳膊上帶著喪黑紗,xiong前則別著一朵小白花,神情肅然中透著一絲悲傷。

林征從車子另一邊下來,環目四顧,但見目光所及,均是深幽雅致,讓人不由精神一振。從大門開始,一條寬闊的通道直通五十米外的園內院落,此時這莊園裏到處都站著黑西裝加黑紗、小白花打扮的人,男女皆有,無不神情肅穆。

“沈力你怎麽來了?呂醫生不是說你現在不宜來這裏嗎?”一個帶點吵啞的磁性男聲傳來。

林征轉頭看去,隻見一個穿著一身白西裝的中年男子帶著幾個黑西裝的漢子,正大步從院落的方向向這邊走近。他和沈秋年紀相仿,但容貌卻是與其相反的粗豪,絡腮胡把臉都快遮住了,跟身上儒雅的白西裝顯得頗不相襯。

沈力看見那人,臉色頓時一變,不甘不願地叫了一聲:“宋叔。”

那人正是江平幫的副幫主宋晚山,走到近處停下,責道:“不聽醫生的話,出了事怎麽辦?你爸已經不在,如果你再出了事,叫我怎麽向九泉下的沈大哥交待?”

在他的麵前,沈力像耗子見了貓似地,完全沒了氣勢,驚慌地扭頭看林征。

林征心裏大搖己頭,但卻不能不上,繞過車子,走到沈力旁邊,朗聲道:“多謝宋先生關心,沈力已經好多了,你大可以放心,在這莊園裏,除非有心人故意,他是不會出事的。”

宋晚山看向他,愕然道:“你是誰?”

“林風,沈力的貼身保鏢。”林征鎮定地道。他經曆過的大場麵不計其數,在這家夥麵前說起謊來麵不改色,眼都不需要眨一下。

宋晚山旁邊一人湊前,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雙方隔著三四米的距離,對方把聲音壓得不能再低,但卻不知道林征耳力驚人,根本沒瞞過後者的耳朵。

聽完他們說的話,林征心中一亮:“果然是這樣!”

之前他來江平和路上,被人追殺,說明江平幫裏肯定有人知道他林征要到江平。如果那人是宋晚山,那在他故意說自己是“林風”時,就算宋晚山一時沒反應過來,這突然出現的“林風”應該就是林征,那他旁邊說悄悄話的那人也該提醒宋晚山。可是那人說的卻是“這家夥可能是木遜的安排”,完全沒涉及到對林征身份的猜測。這讓林征立時肯定下來,派人到台州殺他,以及在路上派人伏殺他,都不是宋晚山所做。

之前他和木遜就猜測這事是有心人故意栽贓給宋晚山,現在登時肯定了那猜測的正確性。

宋晚山聽完那人的話,點頭道:“你是木遜派來的人吧?好好保護沈力,千萬別出了錯。老沈家就這一根獨苗,他要是出事,有你好看的!”

林征神情自若地道:“宋先生你猜錯了,我不是木先生派來的,而是受沈先生的指派。”

這話一出,在場幾個人均是一

呆。宋晚山奇道:“他都過世了,還怎麽指派你?”

林征神色不變:“臨終前。”

“你到底是誰?”宋晚山有點起疑了。

林征神秘一笑:“木先生應該說過一會兒會說明,宋先生何必急在一時?”

宋晚山神色一怒,正想說話,他身後那人急忙輕輕拉了他一把,低頭說了一句:“別衝動。”

宋晚山一驚,深吸了一口氣,道:“時間差不多了,咱們進去吧!”

跟著他往院落的方向去時,沈力在後麵緊張地壓低了聲音對林征道:“怎麽辦?我看到他就害怕,現在完全說不出你要我說的那話……”

林征也壓低了聲音:“又沒叫你現在說,怎麽也要說出來。看我眼色,時機到時,我會提醒你的。”

說話間已走近院落,木遜從大門處迎出來:“沈力你來了。”邊說邊忍不住看了林征幾眼。

為了配合頭七會,木遜也換了一身白西裝,跟宋晚山相比,他看起來有氣質多了。相比之下,沈力身上的黑西裝顯得有點尋常。事實上這是江平幫內身份的區別象征,沈力雖得乃父推薦,但仍沒在江平幫中擔任職務,所以現在不能穿得和木、宋等人一樣。

林征也不能幸免,換了一身黑色西服,英ting之氣盡顯無遺。之前剛換好衣服時,還引來夏萌衷心的讚語,此時林征和沈力並肩而立,立時把後者比了下去,看得木遜不由心裏暗讚。

看見他,沈力心裏定了點,叫了一聲:“木叔。”

木遜點了點頭,看向宋晚山:“老宋,今晚承嶽怎麽沒來?”

宋晚山對他非常客氣,笑道:“那小子臨時出去處理點事,很快就到。放心吧,他會趕在八點正會前到的。”

夏萌在旁邊悄聲跟林征解釋:“宋承嶽,宋先生的兒子,也是幫裏的幹事之一。”

林征心中忽然一動。

不知道是不是他疑心過度,剛才宋晚山說到“處理點事”時,眼角餘光似乎有意無意地看了沈力一眼。

種種可能性迅速在他腦子裏展開,但表麵上卻仍保持若無其事的神態,靜觀宋、木兩人談話。

這時木遜道:“那咱們先進去吧,沈力,你來一下,有幾個幫裏的前輩你還不認識,來打個招呼。”說著摟著沈力的肩,當先帶他進去,再不理睬旁邊的宋晚山。

後者臉上掠過一絲怒色,大步追了過去。

林征對他的性格也有了個大概的印象,不緊不慢地跟著,目光始終鎖定在沈力身上,但眼角餘光卻不斷四下觀察。

進了院門,裏麵是個足有畝許方圓的院門,直通另一邊靈堂的小道兩旁,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花圈,更有不少身著西服的江平幫幫眾侍立,個個神情肅然,給全院增添了不少壓抑的氣氛。

林征隨意地看著花圈上的字,從商界到政界,基本上全是江平市極有身份的人送來的。看了幾十個,他微微一呆,居然看到了一個台州市來的花圈——翡翠酒店老板丁進!

不過江平乃是

台州最近的城市,加上沈秋又是商界的成功人士,丁進和他有交情也沒什麽奇怪。林征腳步不停地往前繼續走,快走到靈堂前時,他又是一呆。

歐陽青鋒送的花圈!

之前林征對沈秋的身份地位已是看得不低,但沒想到自己仍是把他看低了,這家夥居然跟台州黑白兩道均通吃無礙的歐陽青鋒還有交情!

歐陽青鋒送的花圈排在左側第四的位置,算是離靈堂非常近了,這讓林征不禁大感好奇。要知道沈秋不比一般人,他的喪事布置,花圈擺放肯定是有一定規律,按之前的排列法,應該是地位越高、財富越钜者離靈堂越近。這樣看來,前麵那三個花圈應該是比歐陽青鋒還要厲害的人物。從這可以看出沈秋是何等厲害的人物,以他的身份,不過是江平一霸,卻能和這麽多厲害人物結交,假如不是這次意外身亡,來日他想成為甚至超越歐陽青鋒那種等級的人物,也並不是不可能。

不過前三個花圈的贈送者,林征一個也不認識,浮光掠影地看完過後,眾人已經進了靈堂。

靈堂正中擺著沈秋的棺木,已然合上。不過早前林征就從夏萌那裏得知,這棺木隻是為了配合幫裏的規矩而列的空棺,供來吊喪者拜祭所用,沈秋的屍體早已經火化,骨灰另放他處。

按著規矩燃香跪拜後,幾個人一起走向靈堂旁邊的屋子。林征跟到門口,卻被門邊兩人伸手攔住:“請留步。”

已經走進去的沈力愕然停步轉頭,道:“他是跟我一起的。”

門口兩人中右邊那個禮貌而客氣地道:“副幫主吩咐,除幫中幹事以上者,都不能入內。”

木遜微一皺眉,扭頭看向已經進了屋子,正和其它人說話的宋晚山。

林征也不動怒,伸手指著跟在宋晚山身後那人:“那位是什麽職位?”早前他就注意到了,和宋晚山悄悄耳語的那人在他的麵前地位甚高,但是木遜沒有和他相互打招呼,顯然這人在幫裏沒什麽職位。既然他能進去,那林征也可以找同樣的理由進去。

左邊那人反應ting快,立刻道:“烏先生是副幫主邀的幕席,雖然沒在幫中領職,但有副幫主的許可。”

林征微微一笑,看了沈力一眼,暗忖有這理由,那自己也可以以同樣的方式進去了。

哪知道沈力一臉茫然,根本沒領會到林征問這話的用意。

木遜比他經驗老到,立刻道:“林先生是幫主請的幕席,幫裏任何集會活動都有資格參加,還不讓他進來!”

門口兩人對視一眼,卻沒有放行的意思。

木遜臉色一變,怒道:“怎麽?幫主請的人還比不上副幫主請的人嗎?!”

這ding大帽子抬出來,在那兩人麵前卻毫不管用,左邊那人立刻強勢道:“幫主已故,這裏由副幫主做主!”

木遜大怒,卻又有點無可奈何。的確,按規矩來說,幫主不在,副幫主就是最高領導。沈秋已死,這些副幫主派係的家夥立刻翻臉不認人,木遜隻是堂主,雖然憤怒,卻也毫無辦法。

(本章完)